嫁娶不須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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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顧清影,不過是天地塵埃,道法自然,已不容我,風月之事,亦與我無關。 在茫茫不知所向的這幾日,我曾想過王了然。 現在他真的又來了,我的第一個念頭,仍舊是逃。 頭一次我信錯人,害得蘇棠如此。 第二次我又信錯人,南宮羽是個混蛋。 可是歸根到底,都是這個少年太危險了。 我斗不過他,我希望宗風翊也斗不過。 我的斗其實根本不是斗,只是想脫離他的掌控而已。 至少讓蘇棠脫離這個掌控罷。 可是到了這家畫館,我才知道,原來依舊還在他的掌控里。 老師傅關上了大門。 王了然對我說話的語氣頗是恨鐵不成鋼,蘇棠沒有等我把她抱起來,就昏昏沉沉地栽進了我懷里。 每一次她在我懷里,都是整個人間在我懷里,沉重壓抑,又甘甜純美,舍不得放手。 我驚慌失措地去抓她手腕,查探脈息,那位老師傅已經出言安撫我:“道長放心,不是毒藥,只是一點迷藥?!?/br> 我仍不放心,伸手就去拿蘇棠喝過的杯盞,卻突然對面一股陰寒內力逼迫而來,將杯盞上空原本還在升騰的熱氣摧散了。 王了然一手握著桌沿,向我致歉:“在下跟道長說過的,這內力不好控制?!?/br> 我奪過茶盞輕嗅,當真沒什么古怪,心頭卻不安更勝。 王了然只是輕聲道:“道長還是太大意,若方才在后面的不是我,而是方休,里頭可就真的是毒藥了?!?/br> 我背后發涼,后怕,出了一身冷汗,杯子也握不穩了。 少年就默許我沉默下去,也許久沒有再說話,直到我恍然回神,喃喃問他:“你……復明了?” 他笑著搖了頭。 我頓時深覺悲哀—— 有人瞎了,卻自由天地間。 有人沒瞎,卻無路可走。 王了然循著聲源朝我望過來,一臉和氣,開口便是道謝:“先前的事情,多謝顧道長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如此,我也如此,還望道長多多擔待?!?/br> 我抱緊蘇棠,“既然要謝,就讓我快些告辭?!?/br> 王了然輕笑:“告辭?道長不是來請人作畫的嗎,來都來了,怎么又急著走?” 他指一指身邊的老者,“這是袁初,袁先生,我南域的丹青圣手,昔年師父和域主大人大婚之時,也是他作畫的,一定不會讓道長失望?!?/br> 我恍惚地看著眼前人,問了個蠢問題:“你怎知我要找人作畫?” 剛一問完,我就知道自己又蠢了。 王了然不就是什么都知道嗎? 果然他笑著道:“這不難猜,道長如今擁有的,很少,且保不齊哪天就沒有了,自然是想留住頃刻芳華。你們在辰州時我就已置了畫館在附近,沒有等來人?!?/br> 我摟著蘇棠肩頭,心知王了然找的人一定技法了得,留一張畫,以后要是她不再要我了,就時不時看一看,想想她吃糯米球時的可愛樣子,似乎也好極了。 我正胡思亂想,袁老先生已從柜子里取了兩個大大的錦盒,在我面前打開一個的同時,王了然已欣然解釋:“總歸是要入畫,何不打扮得喜慶一些?這件是道長的?!?/br> 那個錦盒已經是繡金繞銀,鎖扣光澤熠熠,打開的一瞬間,奪目的紅就讓我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我,顧清影,從未想過要穿嫁衣。 依稀記得,曾和柳無歸說起此事,想起他,我的指尖又開始發抖。 嫁衣之上還放著一頂金冠,中間鑲嵌著一枚紅玉,我從未見過這樣漂亮的玉石,透明的紅,中央豎貫一條柳葉形的瑩光,使它看起來像顆貓眼。 袁先生移下它,拎起衣裳,將一副玉鏡海棠垂落。 那寬長的袖擺上桃花連枝,不是那種俗氣的粉,每條絲線都被辟開過,染了淡淡的胭脂色,桃花白粉漸變,月亮的絲線不知是何種材質,有股瑩潤的光澤,落羽,落花,晶石熠熠生輝,并不刺眼,卻讓我生出畏懼。 這種濃烈的顏色,讓我害怕。 或者說是這種情意讓人害怕。 像曇花乍現,像煙花升空,很快就會沒有了。 夢里,師父曾經一而再再而三地問我,是不是喜歡那個女人。 從小到大的禮義熏染讓我不敢承認,可是又很想承認。 這不該是什么錯事,我知道殺人是錯,懦弱是錯,唯獨這個不是。 我 明明 只是喜歡一個人。 我口是心非了太多次,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 難道還要再口是心非下去? 人家苦苦求我承認的時候我不承認,現在她不在乎了,我又多想她知道。 這就是報應。 天理輪回。 王了然很聰明,他知道蘇棠不會真的喜歡芙蓉花和白鶴的,就算本來喜歡,那些年來,早就成了厭惡了。 海棠,是蘇棠的名字。 玉鏡,是圓月,是起舞弄清影。 聽聞南域產一種紅色的玉石,他們又以紅色為尊,能拿這種石頭來送人,王公子實在太大方了。 對于這個少年,恨也好,怨也好,反反復復,此刻卻是感謝。 或許接下來他就又要我去做什么天大的壞事,所以先送一個大禮。 他微笑著起身,帶著自家人去了后堂,頭也不回地撂下幾句。 “給道長半個時辰,換衣裳?!?/br> “不要想逃跑。天底下沒有什么地方比這里安全?!?/br> 修道時清心寡欲,我從沒碰過這么好的綢緞。 我雖然害怕,卻還是知道的—— 這衣裳穿在蘇棠身上,一定好看極了。 原來顧清影不是清心寡欲,之所以清心寡欲二十年,是所有的心欲都匯在這里了。 王了然一向細心,就連瞎了也還是會察言觀色。 這大堂角落里有軟榻,旁邊有銅鏡,大大的一面,能映出整個人。 軟榻是新換的長墊,有小小的碎花,一塵不染。 我覺得蘇棠沒長胖—— 她每天吃那么多甜食,怎么還沒長胖? 她抱起來這么輕,長睫低垂,落下一條陰影,小臉軟軟的,我撫上去,指腹經過她額上的傷,它被仙鶴完美地蓋住,一定是沈良軒的補救。 他嫌棄她,像撿到一個破損的娃娃,自顧自地修補,根本沒有把她當人看。 她肩頭,是我留下的劍傷,紅紅,短短一條,猶能記得羅剎樓那夜她轉頭時驚痛的樣子,是不是在那個瞬間恨死我了? 她拼死救我,我卻在她背后出劍。 顧清影如此笨拙,嫁衣太復雜,一層一層,裙擺重重。我抵著她額頭蹭一蹭,想討好她,乞求她,向她撒嬌,請她穿著這么漂亮的衣裳跟我一起畫張畫。 “你是不是會原諒我的呢……” 顧清影吻一吻她眉梢,吻又落在眉心,再到鼻翼,又到唇角。 “你很喜歡我的罷,你還是會原諒我的……” 窗外日光柔和,風聲都突然溫柔起來。 我一面扣上她衣帶,指尖經過一抹金色祥云,細密的絲線摸起來順滑極了。 我怎么這么無恥—— 居然還在期盼她原諒我。 還在期盼她仍舊喜歡我。 王了然睿智,知道我不善于這些,恐怕穿起來頗為費勁,給我留了充足的時間。 銅鏡里我的臉色是毫無生氣的蒼白,不像蘇棠那樣,粉粉嫩嫩的。 裙擺沉沉,太陌生,這種顏色也太張揚了,人間全都成了蒼黃,只有它一抹朝霞,收盡了風光。 我想我越發神志不清,恐怕也快要瘋了??粗粗吞秩ソ庖聨?,想要把它脫下來。 龍尾石垂在那里,解到一半,腳步聲漸漸近了,老先生遙遙疑惑:“道長穿好了,怎么又要脫?” 王了然聞言便笑,“一定很好看,可惜可惜,在下看不見,不過可以想象?!?/br> 老先生道:“公子絕頂聰明,但是這回無論怎么想,都想不出她們有多好看的。無論想的多好看,也比不上老身眼前萬分之一?!?/br> 我卻自慚形愧,摸著鏡面,低頭不說話。 王了然走近兩步,聲音更清晰:“原本在下想為二位辦個婚禮,不過蘇姑娘瘋傻,二位的雙親又早亡,現在也不能張揚,所以也可惜了?!?/br> 我脫口而出:“怎么可能——” “兩個女人……” 王了然的溫和神色驟然變了,“憑什么不可能?你們中域規定了二女不可成婚?” 他淺笑兩聲,“那也好辦,哪**們去我南域,補辦一個罷?!?/br> 他似是翻了個白眼,“若二位雙親還在世,他們不同意,我倒真不好勸,現在他們不在了,這天底下,誰,能說不可以?” 他冷冷看著我,“當然,若顧道長非說不可能,那真是不可能了?!?/br> 他咄咄逼人的樣子一如從前,又想到了更好的辦法:“或者,等哪日我弄死了宗風翊,幫你們改改中域的規矩,一男一女成婚,便就處死,我倒要看看天下怎么活?!?/br> 我扶著鏡面站穩,來不及消化這話里的狠辣,他不給我說話的機會,就已接口:“我知道顧道長怎么想——人家一男一女成婚,怎么就要殺了人家?” “那兩女成婚,怎么就是十惡不赦的罪,道長一副上刑場的表情是作甚?” 我怒極反笑,“你以為我怕這個?我是擔心畫了畫,你又要我去做什么,那種我從來不想做,又不得不做的事情?!?/br> 我一時全然看開,“我都可以做,王公子,在下無能,不足以倒戈,配不上反水,沒資格做您座下之人。但只要你不動她,怎么著都成。顧清影能做的,你全然清楚,我能力幾何,你也了如指掌,你甚至比我自己還清楚,所以在下全都愿意做,請您直言罷?!?/br> 少年的灰瞳依舊黯淡,他的聲音一下子不再咄咄逼人,反而溫柔了下去,“沒有事情要你做,先畫畫罷?!?/br> 他試探著上前,繞到了我身后,蹲下去撫摸紅艷的裙擺,又站起來,拉住我手腕將我帶到軟榻前。 我苦笑,一個瞎子拉著我,還真是奇妙。 他似是想把蘇棠扶起來,但因看不見,只能伸手去摸索,被我一把拽住,想也沒想便脫口道—— “不許碰她……” 王了然第一次讓我覺得他真的是個孩子—— 他俏皮地笑起來,不帶陰險狡詐,也沒有心機算計,只是單純地笑,小小的得意,松開了我,一手叉腰,那白衣蕭然,襯得他眸色更蒼茫。 他挑了挑眉,“原來瞎了也真的可以大開眼界,我猜道長現在很護食,不許我碰,所以想試試,果然如此?!?/br> 老先生已在對面鋪好了紙,臉上也是和藹可親的笑意,讓我陡生歲月靜好的錯覺。 蘇棠伏在我膝上,睡得安詳,好像夢到了什么好事,嘴角是微微勾起的。 王了然正襟而坐,桌上放著他剛剛給自己倒的茶。 一個瞎子倒茶,一滴水也沒有撒出來。 “顧道長,在下有許多話要告訴你,趁著袁先生動筆,道長靜聽便是,聽完,做什么,如何做,都隨你?!?/br> 我竟一點畏懼也沒有了。 握著蘇棠掌心,暖的,略微汗濕。 我沒有給她戴那金冠,它太重了,會擾了傻孩子的好夢。 老先生已經提筆,我遲疑片刻,還是打斷他:“袁先生,能否請您……” 我抬起右手指了指身側,“在這里加一把傘,油紙傘,傘面上,兩朵荷花,三四荷葉,就可以了?!?/br> 顧清影是多可惡,那天要是去得早一點,蘇棠也可以回去得早一點。 只有早一點,一點點,她娘或許就不會殺了她爹爹。 要是能再早一點,她額上的傷也不會有了。 王了然突然問我:“大喜的日子,道長怎么哭了?” 我這才發覺臉上濕涼兩行,強行去笑,連眨著眼,“原來公子也有不知道的事情?!?/br> “悔不該當初的事情那么多,傷心欲絕的事情也那么多,隨便一想,就可以哭了?!?/br> ——————————————————————————————————————————————————————————————————————————————嫁娶不須啼,出自卓文君《白頭吟》,凄凄復凄凄,嫁娶不須啼,后兩句就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br> 女子出嫁,多是哭哭啼啼的,但是只要得嫁一心人,就是百年好合的事,不需要哭。 ※※※※※※※※※※※※※※※※※※※※ 下章王了然會解釋當局局勢,感覺大家對權謀線都不太感興趣,可能會覺得有點無聊。但是畢竟是關系主線走向,擔待一點。(?w? )先總結一下目前發生的事情【江湖人士一部分去了聽竹樓(被西域人偷襲),另一部分去了星羅齋(幾乎被顧清影團滅)。西域本打算和宗風翊聯盟,造了個神兵,弄來了人質?,F在人質死了,聯盟不成了。神兵被洛玉陽撿漏。 目前中域的官方解釋:西域汴氏(不用管這是誰)和慕氏(冶鑄世家)勾結,策劃了整個事件(明顯是推鍋)】 最后遲來的祝賀,祝大家國慶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