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逐月華流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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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一聲,少年將棋盤掀翻在地,上頭本只有零星幾枚棋子,它們孤苦無依,它們本來已經完成了使命,圍住了該圍住的,吃掉了該吃掉的,矜矜業業。 地上還散落著之前方休碰下的黑子,混著碎裂的棋盤。 這塊棋盤本身還算堅硬,沒有那么容易碎,但被他凜冽的內力逼迫,無力再支撐。 東顏皖看到方休走遠才打算進門,卻先聽到了這陣響動,于是在門前停住了腳步。 王了然洞察一切,連他衣角起伏的細小聲音都知曉得一清二楚,沉聲道:“進來?!?/br> 東顏皖不知他為何生氣,輕輕掩好了門,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再走到他跟前問:“公子怎么了,他說的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也希望他這樣說?” 王了然道:“那你覺得我為何非要等他來說,而不是去跟他說?” 他不等東顏皖回答,“因為我也覺得卑鄙齷齪,不為別的,只為要利用一個女人來達到目的,我就覺得我無能?!?/br> “可是反過來一想,既然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就不應該去管這手段是什么,人也好,物也罷,不該覺得有什么不一樣?!?/br> 他的怒火尚在:“如果是她,一定會這么跟我說的。她會指責我這種假仁假義,一早想到的齷齪行徑,等著別人上門來說,顯得自己高尚?善良?這只是偽君子,還不如真小人坦蕩!” 東顏皖道:“人人都想掩飾自己不好的樣子,公子這么做也無可厚非,只是您對自己要求得太高了?!?/br> 他試圖安撫少年,就像安撫孩子那樣,便提醒道:“公子該吃點東西了,屬下讓人燉了鴨湯,您要不要先喝點?” 王了然卻自顧自道:“我也明白為什么她會早亡,不是因為那毒,而是因為一直攻人心計,就會讓人累,長年累月,如何不短命?!?/br> 東顏皖道:“公子,但凡對什么付出的心血太過,都很費心力,否則怎么有情深不壽這種話?!?/br> 王了然坐下去沉思,他知道自己不但做了虛偽的事,還多情多憂——洛臨天之所以能舍那么多,就是因為那些代價在他看來都是一樣的,女兒也好,夫人也罷,在他眼里都不是親人。 不但不是親人,或許根本不是人。 能做到如此無情無義,也是本事。 這樣的本事是很多人都不需要的,卻是王了然向往的。 同樣,求之不得,才叫做向往。 他無奈地想—— 要是她還在就好了。 人生路上的那盞明燈已經熄滅,可是燈滅了,有時依然能摸索到正確的方向。 有時燈亮著,人也不是不可能走偏。 蘇棠的燈是誰呢,或許是她娘,把她騙到了一條死路上。 歡笑,溫情,和她本來還曾擁有過的良善,都隨著這盞騙人的燈熄滅而消失了。 她昏昏沉沉地握著被角,也不知道床邊有沒有人,哭聲弱得像只小貓。 “痛啊……顧清影……救我……” 她口中的顧清影正在給她上藥,額頭上冒出了汗珠。 女道人微微一轉頭,看到大夫一面寫著方子一面臉上泛紅地往蘇棠胸前偷瞄—— 她膚上的血色平添妖嬈,但她不省人事,絕不是勾引。 顧清影下意識去握那把劍,卻想起自己已經放棄了它。 或許不需要那樣的利器,只要冷冷一句話就可以震懾手無縛雞之力的黃大夫。 顧清影道:“黃先生,請管好您的眼睛,如果您不想變成瞎子的話?!?/br> 黃大夫立刻瑟縮著低頭,卻又嘟囔道:“顧道長也忒不解風情了些?!?/br> 顧清影不明所以,“先生何意?” 黃大夫道:“歷來進了牢房的女人……哪個還能完璧歸趙?要么是獄卒玩幾天,要么用刑用過了,找咱們來吊命,也分勺rou湯給咱們?!?/br> 顧清影十指發顫,他卻自得其樂,滔滔不絕:“可是我也沒見過這么好看的女犯人,你瞧獄卒打得不輕,她臉上卻一點傷沒有,您以為是為了什么呀……” “還不是待會兒自己玩的時候能更快活——” 顧清影不知何時已到了小桌跟前,本在埋頭寫字的黃大夫頓時一哆嗦,只見她拿起一方黑色鎮紙,小小一塊,握在掌心頃刻—— 松手時就變成了兩小塊。 黃大夫這才知道說錯了話,“小的該死!女俠饒命!” 顧清影道:“方子寫好了,先生就請回罷,不用再來了?!?/br> 她回到床前,蘇棠的胡話又換了話中人,不再叫她的名字,轉而哀哀向母親討好。 她說棠兒會很乖的,不會惹阿娘生氣。 也不惹叔叔生氣。 如果有了弟弟,棠兒會照顧好她。 這些如果都不存在,誰也不知真假。 她曾經裝瘋賣傻地茍活,現在真在瘋癲的邊緣,記憶翻轉,亂夢里又重現那天顧清影的自言自語—— 要是,一開始,就沒有遇見過你, 那就好了。 她在噩夢里相信了顧清影真的不喜歡她。 因為顧清影明明只要一句話就能讓她在懸崖邊回頭,卻如此吝嗇小氣。 夢里的黑暗無邊無垠,沒有霹靂閃光,卻聽得到驚雷乍響。 冬夜里很少下雨。 夜深人靜之時,尚京兆尹府中巡邏守衛來來往往,冬日里這份差事最累人,得頂著困意,擔著寒冷,一絲不能放松。 卷閣外的守衛尤其如此,雖然幾十年中這里都從未有過意外,守衛的人數卻也從來沒有減過。 但今夜為了繼續搜尋城郊周圍的風月閣余孽,府中的人調走了大半。 加上風月閣的迷藥,可算得上是中域第一,畢竟是玉面先生配制的東西,好用妙極。 南宮羽探查了數日,終于在今夜等到了機會。 卷閣內宗卷詳盡,大小案件一一紀錄在冊。南宮羽自然已經聽說丹夫人落在了官府手里,具體情形卻是不知,何況這些日子以來,這么大的陣仗,東南之人也摻和進來,究竟有什么大事—— 她吹燃了火折子,執了一盞昏暗的燭火,腳步無聲,出鞘的劍緊握在另一手,輕步踏出,卻看到了前方站著一個人。 他像是等待了很久了。 南宮羽大驚之下燭臺脫手熄滅,一片漆黑將她籠罩,緊接著就是蕭念安的聲音—— “是我?!?/br> 南宮羽剛舉起的劍重又放下,“你在等我?” 蕭念安在黑暗里走近她,“等了許多天了,好在我自信,不覺得自己會猜錯?!?/br> 南宮羽問:“你猜了什么?” 蕭念安道:“我猜你不會再去找方休,前幾日玉山多人在尚京,你也不敢露面,等到風聲稍過,你唯一的辦法就是來兆尹府找線索?!?/br> 南宮羽收劍的聲音聽在他耳中,頓時讓他驚問:“受傷了?” 南宮羽也不得不稱贊他:“師兄好厲害?!?/br> “前些天我去找過南宮奕?!?/br> 蕭念安不因她直呼自己父親的名諱而說教她,只嘲諷道:“你找死?!?/br> 劍客雖是在黑暗里,卻一下就找準了她的位置,輕手覆在肩骨上,“中了一掌?問題不大?!?/br> 南宮羽抬手撥開他,“因為我躲得快?!?/br> 蕭念安道:“南宮前輩背棄了對你母親的誓言,你恨他不打緊,但那寡婦不是風情之人,也沒有對他撒嬌撒癡地勾引過,他二人情趣相投,想一起搭個伴罷了,你一劍索人命,實在毒辣了些,南宮前輩無法諒解你也是情理之中?!?/br> 他調笑著嘆口氣,“你去找他,也不找我?!?/br> 南宮羽道:“不想欠你?!?/br> 蕭念安道:“哦?我特意等在這里,打算把你想知道的告訴你,你不想聽?” “現在你除了聽我說,還有什么別的辦法?難道要我把你綁到張大人面前,聽他說?” 南宮羽道:“你又為何要告訴我?” 蕭念安一笑,想到黑暗里她看不見,就故意笑出聲:“呵,我也一樣,不想欠你的。上回不是未能幫上忙?” 南宮羽的語氣終于緩和,“那先謝謝蕭公子了?!?/br> 蕭念安道:“不用謝,應該的?!?/br> 略停頓一下,他輕吸一口氣,忽然抓住了南宮羽手腕,“可是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br> 他摸黑拉著南宮羽兩三步到了窗前,月光傾灑,這才看得清她清冷的眸光。 二人翻身入夜,幾個輕踏就已脫離兆尹府范圍,南宮羽的黑色勁裝貼身修形,黑紗被她隨手一摘,露出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蕭念安在房頂站穩,此樓頗高,近月依云,夜風吹開他額梢碎發,月光給他臉上帶去一層柔和朦朧,看著像一個悠然賞月的公子。 南宮羽喘著氣,眼下兩團烏青甚是明顯。 她討厭蕭念安氣定神閑的樣子,因為自己正心急。 蕭念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得簡潔明了,一面查看南宮羽傷勢,嘴上也沒有停。 南宮羽運息片刻,眉梢一動—— “月環?” 蕭念安道:“是,師父說風月雙環傳承已有百年,是用來打開風月密閣的鑰匙,月環很少有人見過,是大是小,顏色如何,材質如何,都不知道,只知道上頭雕了一彎弦月。昨日回信說,丹夫人聲稱她也不知道這東西,未知真假?!?/br> 南宮羽似扭轉頭去看樓下樹影婆娑,不動聲色地將眼里一絲驚詫藏了去,負在身后的手正發抖,也握緊拳頭遮掩下來,只嘆氣道:“原來她一早在榮城,生生錯過了……果然緣分很淺……” 她心平氣和,“講完了?” 蕭念安道:“坦白至極了?!?/br> 南宮羽淺淺一笑,“那么,就此別過?!?/br> 蕭念安道:“你打算怎么辦?” 南宮羽背對著他,語氣疏離:“與你無關,你我兩不相欠了,但愿再也別遇上?!?/br> 她站在那里等了片刻,身后再無聲息,忍不住一回身,果然蕭念安已沒了人影。 南宮羽躍下高樓,街邊燈籠正紅,暖光懸在她頭頂。 她的眼睛里逐漸涌出了淚光,顫抖著解下劍上墜著的那枚懷古。 觸手生溫—— 凝白的玉色剔透而迷人,被她兩指拿起,對上光源。 那中間小小一孔,透著光, 那光滑的窄窄**上—— 一彎弦月極小極細。 那是許久之前,蘇棠隨手送給她這枚玉色之時,她在夜里愛不釋手,翻來覆去地看。 她知道蘇棠的漂亮東西多的是,這枚平安扣根本不入小夫人的眼,她不喜歡,不在意,才送給了南宮羽。 但是南宮羽很喜歡,對它比對這把劍還要好。 都說玉有靈, 那么該它報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