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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繩子磨在手腕的感覺很熟悉。 在風月閣的時候,被喂了藥,關在密不透風的石室里,手腕也是這樣綁著的。 沈良軒當然知道那一瓶藥喂下去,發作起來疼得很,要是她發狂著,抓傷了自己,不就不美了嗎—— 所以她在地上抽搐翻滾,痙攣不止,不論如何都止不掉深入骨髓的痛,門外的看守聽到她的哀聲慘叫都毛骨悚然。 屋里昏暗極了,只有一盞殘燈搖曳在角落里。 蘇棠落在一個夢里,看到顧清影一身黑袍,拂塵不染塵埃,沖她伸出了手。 白色的云朵飄在她身邊,使她看起來像個仙人,從云巔而來,帶一個罪人去天堂。 陸子宣進來的時候,房門被猛地地一拍,蘇棠就睜開了眼睛,微微動了一下。 她的好夢被打擾了。 黯淡的光線里,她看到男人頹敗的臉色,忍不住就笑出了聲。 陸子宣若惱羞成怒,很可能要殺了她泄憤,但是這這一瞬間她還是太想笑了,所以真的笑了出來,沒有考慮自己的生死。 人總有很多時候想隨心所欲卻心懷顧忌,她已經顧忌了很久很久,突然想放縱下來。 陸子宣拉她起來,力道并不大。 身邊放著幾盤已經冷掉飯菜,蘇棠被捆著手,所以吃不了。 一男一女,在一個房間里,總是會發生很多事情的。 “你中毒在身,不宜動怒?!?/br> 蘇棠嬌聲勸告。 “也不該貪色?!?/br> 陸子宣撫摸著她的臉,一如從前。 貪婪的,迷醉的,情不自禁。 女人年輕嬌媚的臉上,皮膚柔軟緊致,摸起來真的像上好的絲綢。 她雖然消瘦,卻漂亮到骨子里,即使燈火黯淡,也分不走她的半分風情。 色字頭上一把刀,他終于明白了。 他的生命突然變得短暫,更想及時行樂。 枯朽腐敗的呼吸繚繞在蘇棠眼前,她從容淡定,被束縛住的雙手無法給男人任何回應,她只宛如一個漂亮的木偶,任人擺弄。 陸子宣的聲音很低啞:“你真的是個禍水……” 蘇棠道:“禍害遺千年,大人覺得呢?” 陸子宣側臉的長疤此時看起來更猙獰,男人眼中盡是欲殺而不能的糾結,握住女人纖細的脖頸,道:“你后悔與否?” 蘇棠反問:“后悔什么?后悔生而為人么?那倒是真的后悔?!?/br> 她輕而易舉地扭扭脖子,掙脫了男人的鉗制,道:“大人知道沈良軒是怎樣的人嗎?” 陸子宣道:“你說?!?/br> 蘇棠微笑一下,便說了。 “他練一種邪門的武功,周身冰冷,就跟我寒蠱發作時差不多。那種內功太陰寒,練的久了,消磨烈欲,整個人都陰柔起來?!?/br> “他本是天宦,不能算個男人,所以也不能對我做什么,他最喜歡的,是讓我脫了衣裳,靜靜躺在他眼前,每次我都會睡著在那里,他就一直看著,大約是把我當成一個尸體?!?/br> “陸丹蓉的尸體慘不忍睹了,我卻還在?!?/br> 蘇棠靠在男人懷里,溫順而乖巧,她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沒有辦法了,只能聽天由命。 陸子宣從心底里惡心,卻又忍不住得意—— “我可是你的第一個男人?!?/br> 蘇棠道:“大人要是覺得這樣想能好受些,便就這樣想罷。我么,就當被狗咬了幾口罷了?!?/br> 陸子宣頓時大怒,扼住她脖頸,忍著怒氣道:“我知道你想死,玉面先生已經死了,你沒了活路?!?/br> 他惡毒地笑一笑,“我怎么能讓你死得這么痛快?” 蘇棠輕輕一抖,身上唯一一件薄衫就被他扯了下去,男人的呼吸聲很沉,像在盡力克制,卻還是忍不住。 美人在懷,如何忍耐得了。 他的動作太大,打翻了托盤里的碗碟,不過蘇棠眼睛里并沒有太多的厭惡,只是無神,空洞,無所謂。 陸子宣不悅,她似笑非笑的表情無端就讓人生氣。 分明早已經是階下囚了,現在的景況也比之前更糟糕,可是她還學不會乞憐—— 倒也不是,她之前是會的,還裝的很好。 她會像一只狗一樣搖尾乞憐,跪在主人腳邊仰著頭去討好,或者縮在他懷里,連連呼痛求饒—— 那聲音回想起來真是美妙極了,就算色一頭上的這把刀終于傷了他,他也依舊為這個成就而驕傲。 于是他令道:“取悅我?!?/br> 蘇棠雙唇緊閉,把眸子轉向了另一邊,看樣子打算誓死不從。 隨他怎么樣,反正她不說話。 陸子宣也不惱,臉上的胡茬刺在女人頸側,鼻息噴到耳際,聲音又低又輕—— “不愿意開口?” 他淡定道:“陸某知道,你不怕死。不過你若再不說點什么,我會讓外面的人挨個兒進來,輪流……” 他開開心心地說完一句,又道:“然后把你……一絲……不掛……地……送到……” “飛仙觀門口?!?/br> 蘇棠笑了起來—— 也不是,這聲音聽不出是在哭還是在笑。她的手雖然被綁著,還磨出了血,但兩條腿可以動。 她把自己想象成一條發了情的蛇。 纏繞,縱情,放浪,不知廉恥。 這年輕的身體比蛇更香軟,蛇的信子也遠不如她的舌頭靈巧,還有就是—— 她比蛇還狠毒。 可是狠毒的東西往往也很誘人。 比如叢林里那些色彩鮮艷的花朵和蟲子,都是有毒的。 男人的口中還有藥湯的苦澀味道,他的確不該這個時候來放縱的,可是理智沒有戰勝怒火。 霜夜踏著夜色過來,看見房門大開—— 外面的人都面紅耳赤。 他稍一走近,就聽見了。 他哭笑不得,因陸子宣的沖動而無奈,也因蘇棠的聲音而口干舌燥。 不知又過了多久,陸子宣已經重新穿好了衣裳,朗聲叫進來幾個人,吩咐道:“準備上路,給她換件衣裳,喂好藥?!?/br> 蘇棠掙扎起來,“你還要怎么樣?” 陸子宣側首,留給她一個陰毒的眼神,“等你睡一覺醒來就會知道了?!?/br> 語氣一沉,“不過你啊,大約會睡得挺久?!?/br> 幾個侍衛鉗住她胳膊,一人捏住她下頜,蘇棠凝神去嗅那藥氣,發現只是迷藥,便不再掙扎。 就算是鴆毒,她也只能喝了,哪里有辦法反抗? 一閉眼,就看到了顧清影。 遠在榮城的女道長,會不會想起過她呢—— 自從那個雨夜之后,很久沒有見過了罷。 不是說,時間可以消磨一切,那她的憎恨會不會也消散了幾分? 她昏昏沉沉地在地上癱軟下去,終于人事不知。 屋里還有腥膻的味道,繚繞不散。 而榮城的歲月又已是靜好。 天底下有人悲,有人喜,你落入地獄的時候,有人卻登了極樂。 你苦陷深淵,也不妨礙有人翩然飛仙。 因為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1) 柳無歸收到了蕭念安的信,他走到露華臺去,看見顧清影正教著南凝兒等人練劍,便站在一邊等她何時能注意到自己。 師弟師妹都看得出來柳無歸對顧清影的心意,很快都偷偷笑起來,顧清影順著他們的視線看去,才發現柳無歸靜靜站在一棵梧桐樹下。 一時眾人起哄,顧清影也忍不住淺笑一下,領著柳無歸到樹叢后站定,問道:“怎么了?” 柳無歸道:“大仇已報?!?/br> 顧清影一抬頭,柳無歸繼續道:“師父他們已經幫你報了仇了。過些日子,師兄便將洛玉辰的尸首送來給你,任憑你處置,你若想懸首示眾——” “不,”顧清影打斷他,“我是恨他入骨,可是懸首示眾這種事……我不想師弟師妹們天天看見一個人頭掛在飛仙觀門口,何況還有來上香的香客,看到了成什么樣子?!?/br> 她呵氣如蘭,長睫一閃,“到時候,柳師兄便隨他們一塊回去罷,改日我再去玉山看你們?!?/br> 柳無歸黯然道:“你……是在趕我走么……” 顧清影道:“你總是要走的?!?/br> 柳無歸脫口道:“不,我退了玉山劍派,入你飛仙觀可好?這樣就可以——” 顧清影道:“胡說些什么?” “哪有這種道理,不要說這樣的胡話,師兄,你冷靜些?!?/br> 柳無歸看她如此嚴肅,只得自己笑了:“在下開個玩笑,師妹不是當真了罷?!?/br> 顧清影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目光逡巡在柳無歸那淡然帶笑的神情上,忽聽身后傳來南凝兒的聲音—— “師姐!我餓了……師妹們也餓了呢……” 顧清影道:“后廚有點心,你拿來給他們分了罷?!?/br> 她看著南凝兒蹦蹦跳跳地跑遠,喃喃對柳無歸道:“凝兒初來時就被風憐雅要了去,如今我知道是為什么了,大概只是因為名字罷,南凝兒……” “蘭靈……” 這名字念起來恍如隔世,曾幾何時她也是那些分點心的師妹中之一,如今卻也變成她來護著人了,柳無歸曾勸她接任觀主之位,畢竟現在有實無名而已,人人都已當她是這里的主人了。 柳無歸再次勸道:“這回……我師父也會過來,若有他在側,舉行接任之式也算有禮有名,清影,這是遲早的事情?!?/br> 顧清影輕輕搖頭,只道:“還不是時候,何況,整個飛仙觀里……沒有人在意那個儀式,更何況,洛玉辰死了,已經很圓滿了?!?/br> 她的眼睛里多了些許恬靜的光彩,“師兄有沒有讀過……持而盈之,不如其已。功成身退,天之道也?!保?) 前方的師弟師妹言笑晏晏,追逐打鬧,露華臺終又熱鬧起來,死去的人再也不會回來了,活著的人只有重又歡樂起來。 柳無歸一時無言,低頭間瞧見顧清影的道袍衣角繡著兩朵海棠花。 淡粉色的絲線其實和女道人格格不入,也和道袍格格不入??舍樐_卻細膩整齊,顏色鮮艷靈動,乍看之下很是嬌美可愛。 道人上前幾步,見一眾師弟師妹個個吃得正開心,忙道:“你們啊,這會兒吃這么多,晚飯還吃得下么?” 她望一眼天色,“看看,太陽要落山了,阿琛,你帶幾個師弟去后廚幫忙,凝兒帶人去偏堂打掃,不許再吃了,晚飯吃不下,半夜又鬧餓?!?/br> 柳無歸聽她一陣碎碎念叨,倒像個憂心的娘親,不禁埋頭偷笑。 于是跟上莫琛道:“走,師兄陪你們去做飯?!?/br> 莫琛吐吐舌頭,調皮道:“謝謝師姐夫!” 柳無歸一把捂住他嘴,“臭小子,被你師姐聽見,你的晚飯就沒了……” 說著回頭看看顧清影,后者并未聽見,于是松了手小聲道:“不過我愛聽,你小聲點,再叫一聲聽聽?” 莫琛乖巧得很,壓低了聲兒—— “師姐夫~” 柳無歸呵呵直笑,他本就俊秀,笑起來更是明麗,卻只笑了兩下,眼睛里淚光轉瞬即逝。 笑也就變成了苦笑。 很是難看。 ※※※※※※※※※※※※※※※※※※※※ 天宦就是天閹,天生沒有某種器官或功能的男人。 注1,注2都是道德經里的。分別是第5章和第9章。 1,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是說天地是沒有仁愛的,對待萬物就像對待芻狗一樣。(芻狗是祭祀時候用的一個東東,用完就扔了,比喻沒有用的東西。) 就是說天地是任由萬物自生自滅的。(道家崇尚無為而治)。 2,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 em……好長啊就不翻譯了?,簡而言之就是說一切要適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