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刪除”

    “確認”

    路棱刪了消息，熄滅屏幕，抬頭直視蘇老師的眼睛，問：“老師，食堂在哪里？”

    蘇老師在烈日下白的發光的臉上有一些顯眼的絕望和苦惱，他微微皺著眉和路棱對視，確定這個看起來腦子還算好使的人不是在開玩笑，只好伸手一指旁邊大大的“清風苑”門牌說，“就那里?！?/br>
    “清風苑”三個飄逸大字右下角跟了整整齊齊的一行“教工食堂學生勿入”字樣。

    路棱用眼神示意“你在搞笑嗎”？

    蘇老師用眼神回擊“你有沒有聽我介紹”，發現對方并沒有理解，只好補了一句，“你們人少，沒必要開學生食堂，而且學校放暑假了，就教工食堂特意開了一個窗口給我們吃飯。

    中午食堂沒開空調，有些昏暗的室內電風扇吱呀吱呀地響著，里面的最后一個學生沉默地扒上幾口飯，低頭仔細看餐盤里的不明物品，起身走到倒飯的地方，放下餐盤就走了。

    路棱不信邪地試過毒，拎著風中門口便利店的最后一個三明治回到教室的時候，里面正是一片拆塑料包裝的悉悉索索聲和哧溜泡面的聲音，吃完的人也開始做題看書，沒有任何人說話，整個教室在廉價食物混雜的氣味里散發著異樣的死寂。

    路棱找了個空位，剛坐下來就知道發生了什么。

    黑板邊上被劃出了一條，上面有很多小塊的塑料片，寫著姓名，加上一個數字，根據數字從高到低，小塑料片們歪歪斜斜地從上排到下。

    路棱看到李納納的名字，后面跟了個50，掛在第一個，后面幾個49、48緊緊地咬著。

    小測是五道大題。

    他看到自己的墜在隊伍后面，后面的塑料片排的人顯然不太用心，可能因為空間有限，有不少擠擠挨挨地你壓著我我踩著你，從縫隙里才能看到一個“路”字。

    沒有人解釋這個，也沒有人去問，到了一點，小蘇老師拿著瓶水進來，說了聲把資料集翻開，就開始快速地過知識點，講了三個小時，密密麻麻的書過了四十多頁，他才扯了把椅子坐了下來，喝了口水，帶著點看好戲的意思問，“就沒人問我那塊?！闭f著那眼神示意了一下堆著小卡片的一條黑板，“是干什么用的嗎？”

    底下一片安靜中絕大多數人都盯著他看，不過蘇老師倒是半點不慌，“為了照顧大家，我們每天一次小測，不多，就五道題，每天分數累加，一周后最低的五個人就可以回家過暑假了。開心吧？”

    看把這幫品種繁多的刺頭震住了，蘇老師很滿意，帶著他的水離開了。

    趙老師在他講課途中出現過一次，從后門晃了晃，和蘇老師不動聲色地對視幾眼，確認沒什么問題就離開了。

    時間安排表上寫著整個晚上都是自由支配時間，不過因為蘇老師一番話，大多數人連晚飯都沒有坐下來吃，買了泡面或者盒飯就回宿舍去了。

    大夏天的一天下來早就是一身粘膩加餿味，宿舍樓里有一個小型的澡堂，就在一樓，路棱帶上東西過去，在推開水汽撲鼻的門簾時還是有一瞬間的踟躕。

    澡堂進門處是一面墻的小柜子，沒鎖，路棱就把東西拎進去了。

    剛從袋子里拿出沐浴液和洗發露，真打算刷卡開水，旁邊的隔間蔓延過來的水漬上方，一只手貼著地，從隔間隔斷下的縫隙里緩緩地伸了過來。

    路棱從包里隨手拿出個小東西，貼到那片水漬邊緣，按下開關。

    輕微的吱吱聲和隔壁一陣動靜過后，他把小型電擊器合上保險，擦干，放回包里。

    一腳把地上的手臂踢回去，刷開熱水就開始洗澡。

    玻璃隔斷上反射出來的他全身覆蓋著不夸張的一層肌rou，身形結實挺拔，氣質平和穩定，和幾月前的青澀單薄幾乎判若兩人。

    各種意義上都恍若隔世，但要從時間上看，其實半年都沒過。

    人在孩童時期總想著長大得快一點，再快一點，只是到了一定時候，就會希望能夠停駐在過去的時光。

    停留在一切還沒有開始前，或是停留在更久遠的孩童時期。

    只是如果身處的世界和時間的流逝都已經確認無法改變，那么要做且只能做的，就只有飛速地成長，成長到能用自己的力量和聲音去發出有力的抗爭。

    “孵化器”的世界里，只有足夠優秀的存在才能獲得真正“活著”的資格，在這個物競集訓里，每周的后五名都要被淘汰。

    世界哪怕虛構，哪怕小到芝麻丁點大，規則都是相近的，那么像“我”這樣的存在存在的目的是什么？那些“玩家”就是真實的嗎？

    用熱水沖干凈浴液后，他伸手換為冷水，因為熱水流淌張開毛孔的皮膚被冷水沖得一個激靈，頭腦在一天的高壓專注后空前明晰。

    路棱穿好衣服走到澡堂門口的時候，正見到關羽飛從柜子里拿出自己的東西，關羽飛除了頭發濕漉漉，其余一切整整齊齊，和進去之前沒什么區別，而且路棱記得他離開宿舍的時候關羽飛還在做題。

    動作真是快。

    想到這個路棱突然意識到了關羽飛給他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關羽飛和趙楊很像，不是身形不是五官，而是氣質和一些習慣性的小動作。

    趙楊和路棱同樣是高一六班后排常駐民，而且因為身高原因排隊總是挨著，雖然路棱不太記人也和趙楊沒打過什么交道，但因為距離很多趙楊的動作還是不可避免地存儲在他的記憶中。

    比如做題時習慣性地把參考書、卷子、草稿紙和桌子一起排得邊線平行，比如做什么都動作飛快，比如走路時上身不怎么動，只有小腿邁得飛快。

    更重要的是關羽飛看自己的眼神，他并不會長久注視，只是會在打照面時看上一眼，那眼里不見什么感情，甚至看沒看到都是一個值得疑惑的問題。

    路棱看到關羽飛，微微放慢腳步的時候，突然身后快速過來一個人。

    路棱一閃身空著的那只手就推著背把人按在了衣物柜上，那人的鼻子撞上柜門鎖扣，當場鼻血就下來了，路棱這才踢掉他手里握著的折疊刀。

    回頭一看，關羽飛推開門簾已經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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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底的我不屬于我自己，最近更新可能不規律，有欠著的我會記在文案里，等空了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