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我早就學會了不在意他人的看法,阿玉這么說,我合該有些心虛,可翻騰出來的些微情緒卻不是愧疚,要細細分辨,我也說不上是什么。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該順真心還是順假意,想著我身旁已經有一個石頭人,我便不能再沉默,便岔開了話題,說:“我們去看星星吧,玉郎?!?/br> 即使快要入夜,魔界的天空也并沒有星辰閃耀。魔界本就是沒有群星的。據說,魔界本也沒有日月,看不慣的大能多了,就構出了新生的日月。我讓阿玉跟我一起出去,捏起法訣從湖中騰起一片水浪,分神讓他們往天上灌溉,水珠細密分云覆雨,云朵色漸變深壓住尚未悉數消逝的日光,雨珠細密耀眼鋪于黑云晦成的夜幕之上,星羅棋布,不多時,就還原成了下界常見到的星空。 拉著阿玉的手跳到屋檐上,我和他并排坐著。我抬手指點剛剛鋪就的星斗:“我現編了一個比喻,不知道恰不恰當?!?/br> “做什么的比喻?” “哄我自己開心的比喻,”手指扶著虛空,我舉動輕柔,仿佛能觸到天幕,“若說一個人的心緒能鋪陳漫天星斗,權欲和愛心便動如參商,在下界,即使是破了頂的修為,到底也不能把一顆心劈成參商兩截,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br> “所以,你要成事,便永不能愛我嗎?” “只要這星幕不消,我就專心愛你,這樣可好?” 我歪著頭看他,他也看著我。他眼中靈動時常似裝著漫天星曜,我不禁想,他看我眼中又是如何?他不答我,我心尖像是滾著石子兒跳了跳,半晌才找到合適的形容。這是“惴惴不安”。 我找補了幾句話,好歹整理通順,溫吞地送出了口:“我不是什么慣好的情人,也從來沒認真給旁人做過道侶,性子能裝出來順從,可心里到底執拗。你若是后悔……” 他抓著我的手,我便把剩下的話又咽回去,做了柔順的模樣望著他。 玉郎的眼中倦著鋒利的情意,常人會被嚇到,卻看得我從惴惴轉成安寧。 “好?!?/br> 應著我之前的問句,他又攀上了我的衣袖。 我思緒一時回轉,反抓了他的手,問:“玉郎望進我眼里時,都瞧見了些什么?” 我本以為這種類似賞風吟月的情話,他大約是不會直言出口,他話出口卻頓都沒頓,回我:“晴時有山川風雨,醉中有霜雪云煙?!?/br> 他說得認真,可這話到底有些胡鬧。我輕嘲他:“你一眼能看到這么多東西嗎?就算你能,我得有多少只眼睛,才能浸滿了山川風月?” 玉郎眉尖兒輕柔地擰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我會這么接話。他一時間愣住,眼神便朦朧了起來,沒有剛剛噬人般的鋒利,朦朧出了不知真假的柔情。 我舌尖勾出去,輕輕舔了舔下唇。想著上次要親他時,玉郎眼中礙事的清明,我舌尖往他唇瓣上輕觸,又倏然收回去,道:“乖,玉郎合上眼兒,別這樣看我?!?/br> 他唇瓣張合,回:“可是我想看著你?!?/br> 我伸手覆上了他的眼,嘆了一聲,繼而用唇舌勾挑上了他的。他唇邊壓著剛剛的淚痕,輕舔上去,還能翻覆出幾縷紅香。 [br] 魔界并不是什么山水秀致的地方,一朝要談情說愛,我也找不到什么好去處。和在下界不同,此處我雖然霸著一座魔宮,不過手下并沒有太多能用的人。魔界大多數地方實屬荒蕪,出名的景色也多是拿人命堆出來的,魔界沒有凡人,城中人熙熙攘攘,也沒什么講風俗的地方,我每每和玉郎一同出游,也全被人當成是揚威的舉措,熱鬧看不著,架倒是打了不少。 我最初為了顯示對他的情誼,打架總不讓他動手,到后來細想想,我索性把這一切當成給他的歷練,一番番磨礪中,他也漸漸有獨當一面的威勢了。 帶人打架并不是什么增進情意的好手段,我自覺舉動全心全意,可到底還是差了些什么。 有時候郁悶極了,我會避開阿玉往湖邊王八處,一邊嘆氣一邊對著它問:“你說,我怎么就像是喜歡不上旁人了呢?” 這王八從沒回過我,我手中的吃食它倒是一口不落。 和王八在一起,我倒是不會覺得愧疚心慌,它不答我,我仍然能繼續從容地問它:“你說,我全心全意對一個人好,便頂不上愛意了嗎?” 奪了我手中的吃食,王八似乎吃出了倦意,眼睛合上不動彈,一副賭氣的樣子。 我枕著手,又望向了滿目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