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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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赤蠻逃到了河心島上,恨得蒙哥直咬牙,他帶的是清一水的騎兵,就沒有會水的,難不成八赤蠻這老家伙想在這里與他耗到死? 眾人愁眉苦臉想法子,方才說話的俘虜卻突然發了聲,“你們不用著急,亦的勒河每日晨昏都有潮汐變化,待到日落,潮汐退去,那河心島與河岸之間便會現出條一人寬的小路來,直接上島即可?!?/br> 蒙哥聞言將眉毛一挑,“你說的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俘虜嚇得抖如篩糠,“這不止是我,住在河岸的人都知道的……” 果不其然,日頭一落,河水便越來越淺,待到潮汐全部退去露出條泥土松軟的小路來。蒙古人沒損傷一兵一卒,便生擒了八赤蠻。 眾人將八赤蠻五花大綁捆得結結實實扔到了蒙哥面前,八赤蠻將腰桿挺得筆直,一動不動地站在那。 “見了殿下還不跪下!” “跪下!” 上來幾個人照著八赤蠻站得筆直的腿就要打,叫立時蒙哥喝止。 “別動他!我來!” 蒙哥走上前去,也無多廢話,將拔都交代的一一道出,“你可知我兄長,成吉思汗的長孫拔都汗?他叫我留你一命,說你是個人才,可為我們所用?!?/br> “拔都?” 八赤蠻一愣,想起來某年冬日,同他酣暢淋漓打了一架的那個年輕人,張開嘴來哈哈大笑,“原來是他!你又是他什么人?” “拔都汗乃是本王長兄?!?/br> “怪不得?!卑顺嘈U心下了然,點點頭,上上下下仔細將蒙哥打量了一番,“你們倒有些相似,都有些英雄面相?!?/br> 蒙哥將眼睛一瞪,“本王可沒閑心同你開玩笑?!?/br> 八赤蠻怎會被他一個年輕人嚇到,索性把眼睛一閉,“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叫我投降卻是萬萬不能的!” 語罷,突然想起了什么,提醒道,“你雖抓到了我,可卻漏了一個忽灘,莫要小瞧他,來日必是你兄長的心頭大患?!?/br> 見八赤蠻也不是什么鐵石心腸,蒙哥也不自覺軟了心,“兄長千叮嚀萬囑咐,足見他對你的重視,你就不好好想想?” 八赤蠻睜開眼,盯著蒙哥剛脫稚氣的臉苦笑道,“今日若是你兄長在,決不會留我?!?/br> 蒙哥面上不變,扶著刀把的手卻是一動。 他的小動作八赤蠻全都放在了眼里,暗自好笑,閉上眼梗著脖子,“來吧,給爺爺個痛快!” 蒙哥咬緊牙關一聲冷笑,“呵,這是你自找的!黃泉路上莫要怪我!”說罷,手起刀落,八赤蠻人頭落地。 李彬跟在他后頭見識了全程,待回過神,手心都已叫汗水打透,抖了抖站麻了的腳,“怎么處理……” 蒙哥以為李彬穿的少才面色蒼白,解了自己的大氅披在他身上,吩咐副將上前,“將八赤蠻人頭帶上,回去好與哥哥交差?!?/br> 李彬盯著他一言不發,暗自攏緊了披在身上的大氅,隨同蒙哥軍向梁贊進發。 這里的天氣寒冷速度比李彬想象得還要快,為了預備過冬,李彬準備了件棉衣??陕飞舷逻^幾場秋雨便刮起了呼嘯的北風,穿著一件棉衣竟還是冷得直哆嗦。 每天清晨睜開眼,路上森林灌木的金黃葉子便少了些。地上、光禿的枝干上,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結上了厚厚的白霜。 李彬不是沒在北方過過冬,可他之前一到冬天便是懶洋洋地窩在地龍燒得guntang的宮殿里,或是碳火通紅的大帳中,何曾只穿這么點衣服在外喝西北風? 阿穆爾怕他出師未捷再凍壞了,脫了自己的棉袍送給了李彬不說,也不知他從哪搶來了頂氈帽遮上他凍得紅彤彤的耳朵。 從深秋到入冬,李彬總算是到得了梁贊城下,遠遠望去,蒼茫的大地上,兵營扎寨綿延了幾十里,李彬莫名地便想起他從汴京城出發的那天的恐懼。 “我的天哪……這有多少人……”李彬不死心地伸出指頭差點小小的帳篷尖頂。 “數不過來的,來時路上,從前鋒走到后軍三天三夜都走不完?!?/br> “快走吧!別墨跡!”阿穆爾似乎是聞到了硝煙的味道,興奮得摩拳擦掌,恨不得現在就沖到城下去攻城。 “急什么!有你打仗的時候!駕——!” 喊殺聲與擂鼓聲從遠方傳進李彬的耳朵,他原以為汴京城中那難熬的十六個日夜已讓他麻木,卻不想現在聽到號角聲時依然熱血沸騰。 “怕嗎?”元泓見李彬面色凝重,藍色眼睛里是罕見的深長目光。 李彬搖了搖頭,“我有些……想去……” “哈哈哈哈哈哈!”元泓先是干笑幾聲,而后嚴肅道,“也許這和你想的并不一樣,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br> 到達軍中,元泓直接帶著李彬去了中軍大帳,可進了帳中卻空無一人。 元泓逮了個值班守軍問道,“王爺人呢?” “王爺今早出城督戰去了?!?/br> “嘖,哪天不好……”元泓氣得直跺腳,帶好了頭盔上了馬,“李彬你就在大帳等著,千萬別亂走,我去陣前看看!” “誒……”李彬想叫也叫不住他,元泓策馬飛奔上了戰場,蒙哥也率軍前去馳援,留李彬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坐在空無一人的大帳中。 李彬面上勉強維持冷靜,可心思早就飛到陣前去了,這距離陣前不過半里地,就連戰馬的嘶吼都聽得一清二楚,時不時還有投石機運作,震得大地都跟著顫幾顫。 還是出去看看吧…… 李彬坐不住了,摸出了大帳,他既無盔甲,也無趁手兵刃,自然不會作死往陣地跑,便在兵寨中瞎轉悠,左瞧瞧右看看。 此時節大多數兵丁都被派去攻城了,營中除了守軍再無旁人,只有前方不遠有一處人聲鼎沸,人來馬往。李彬便好奇地走過去看看,不看不要緊,這一看竟踩到了一腳血跡,滿地都是纏著紗布的傷兵,輕些的便只有幾處外傷,重的全身血rou模糊,更有甚者已經是缺胳膊斷腿。 李彬這才意識到他這是跑到了軍醫營,他本想悄悄地離開,可剛抬臉就被人叫住了。 “李彬你他媽這兩年跑哪去了?!” 這熟悉的汴梁口音,熟悉的問候家人,李彬覺得身體一震—— “老姜!你怎么……” “別他媽廢話!快來幫忙!”姜思源照舊是披頭散發的造型,細長的手指與白凈的瓜子臉上沾了不知多少人的血污。 “誒,我來!”李彬連忙跑過去。 姜思源正和其他幾個大夫按著個滿手是血的年輕蒙古人,他疼得面色蒼白滿頭汗水,被疼痛折磨得狂亂嘶吼,兩腿似沒了水的魚尾不停拍打地面。 李彬走過去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人健壯的手臂上被人捅穿了個拳頭似的大洞。 他嘴上說不怕,但真的見了這樣傷情,還是遲疑了腳步。 “你看什么看!快來!” “誒誒!”李彬心一橫,假裝沒看到那條凄慘的手臂,“我做什么?” “你幫我按住他,我去給他灌藥?!?/br> “好!”李彬接替過姜思源的位置,按住他的腿,哪知道這蒙古人力氣出奇的大,李彬拿出了吃奶的力氣,手腳并用才堪堪按住他。 姜思源掰著他的嘴,灌下去nongnong的一碗藥汁。那藥液有安神止痛的作用,灌下去不一會兒這人就再不掙扎睡起了大覺。 “呼……總算安靜了……”姜思源擦擦滿頭的汗水,取來壇酒和他的小箱子,拿出把小剪刀,干凈利落地將他手臂上的衣物剪掉,露出那塊觸目驚心的巨大窟窿。 “幫我把酒倒在他傷口上,把血水、灰塵沖洗干凈?!?/br> “我來?”李彬一愣指指自己。 “對,就是你?!?/br> “額……”李彬打開酒壇,強迫自己直面那血rou模糊的傷口,緩緩將酒倒在上頭沖洗。 姜思源又拿出把小刀,在火上烤了一會兒,等待李彬沖洗傷口后,將那窟窿一圈爛掉的腐rou剃干凈。李彬蹲在一邊看著,忽然覺得自己的手臂也有些疼。 “藥!紗布!”姜思源朝其他幾個吩咐道。 散發著腥苦味道的藥粉“嘩啦——”往上頭一撒,嗆得李彬連連咳嗽。姜思源涂勻了藥,用紗布條把他的手臂勒好。 “完了?” “完了?!?/br> “他這手臂還能好嗎?” “廢了……”姜思源搖搖頭,“現在只能幫他保住命……” 李彬靜靜聽著沒有說話,偷眼觀察那人睡得正酣的面容心中不似滋味。 “小姜大夫在不在?又有人受傷了!” 不等李彬哀春悲秋,外頭又跑來一隊人,將兩個傷員抬了進來。 “怎么傷的?” 傷兵被平放在地上,姜思源忙跑過去查看。 “一個被滾石砸了頭,一個叫箭射中了肚子?!?/br> 姜思源先去看那被砸傷的士兵,撩起他的眼皮,見眼球渙散,只有鼻息處還有微弱的呼吸。他又去摸摸他的脖子,神色愈發凝重搖了搖頭,“這個沒救了……脖子斷了……” 眾人一片沉寂。 李彬分明見他的手指還在動,爬過去握住他的手,那人明明失去了意識,可手指仿佛感受到了李彬的存在微弱地動了動,可也只是動了一下就再沒了動靜,軟趴趴地滑在了地上。 “誒!醒醒??!”李彬不停地搖晃著他的身體。 “別搖了,他斷氣了……”姜思源長嘆一聲,“抬走吧?!?/br> 來了幾個人七手八腳將他的尸體抬了出去,只有李彬還傻傻地蹲在那。 “這個還挺得住不?”姜思源扒開另個人的衣服查看箭傷。那人意識尚還清明,神情痛苦捂著肚子。 “還行,不深,應當沒有傷到臟腑?!苯荚粗笓]著人也給他灌了碗安神湯,等他睡著后再為他拔箭止血包扎傷口。 送人來的士兵擦擦額角汗水,“能救活一個是一個吧,前面戰事吃緊,我先走了!”說罷帶著人又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姜思源給這個安頓好后,才有了片刻閑暇,喝了碗水,又遞給李彬一碗,“如何?” 李彬接過水來同他坐在一起,“你每天就是這樣過的?” “嗯,習慣了……” “每天死多少個?” “不知道……沒數過,能救活的就去救,救不活就等他咽氣?!?/br> 兩人靜坐無言,突然一聲巨響嚇得李彬差點叫出了馬。 “怕啥?!苯荚磽е绨蚺呐乃谋?,“又在炸城墻了……” 李彬驚魂未定,脊背一條滿滿的都是冷汗。 “好了好了不怕……”姜思源抱了抱他,突然覺得發頂一涼。 兩人抬頭一看,潔白的小雪花紛紛撒撒從天上落了下來。 “下雪了……真沒想到,今年的初雪竟是在戰場上與你一同見證?!?/br> “我也沒想到……”李彬滿臉的苦笑。 “你們倆過來,幫我把帳篷支起來,別讓大家伙涼著?!苯荚磶е值紫聨讉€人一同搭起氈帳將病號們遮擋起來。 李彬也幫不上忙,只能坐在一旁看著,繼續偷聽外頭動靜,不知怎地他隱約覺得外頭的喊殺聲和擂鼓聲似乎更大了些。 現在下著雪,也不知影不影響戰事……李彬拔著脖子往外瞅,只見又跑來了幾個士兵帶著滿面興奮,激動得手腳不協調地亂揮。 “城破了——!” “攻進去了——!” 李彬還不明所以,茫然地往外看,姜思源從氈帳中冒出頭來,“龜龜,可算是攻下這個城了,足足打了一個月……我這耳朵都快震聾了……” “這么久?固若金湯如汴京也才守了十幾天哪?!?/br> 姜思源看看四下無人,用漢語與李彬說道,“汴梁可不是蒙古人攻打下來的,是姓崔的獻城投降,不然還能再堅持一陣子呢?!?/br> “你看你說的,要是堅持到底我倆現在還能在這說閑話?早就讓人殺了吧……”李彬一想到這就覺得不寒而栗,縮了縮脖子。 不絕的喊殺聲直到夜里都沒停下,李彬跟著姜思源一起給病號換藥,給新來動小手術,累得腳打后腦勺。 “啥時候能吃上飯,我快餓死了……”李彬干脆坐在地上,水已經被他喝光了,肚里空空如也好不難受。 “等等吧……我也餓,我那還有兩個烤餅吃不吃?” “吃吃吃!”莫說是餅了,就算是長了毛發霉的泔水李彬現在都吃得下。 姜思源不知從哪翻出來兩塊還算軟乎的餅,兩人坐在一起,涼餅就涼水吃了起來。 “外面雪是不是越來越大了?”姜思源聽著雪落在氈帳頂上的動靜有些害怕。 “別把帳篷壓塌了……” “不會吧?我出去瞧瞧?”李彬還沒吃完,嘴里叼著半拉烤餅從帳門探出頭去查看。 果然,天色灰暗,雪花大片大片自天空往地上飛,只這一會兒地上積雪就已半寸厚。 忽聞一陣腳踩積雪的“嘎吱”聲,李彬向前看去,漫天飛舞的白茫茫飄雪之中,隱約現出個人影。 李彬以為又來個傷兵,于是披上外套出去相迎,“又有傷兵了嗎?姜大夫就在里頭……” 來人身著墨色玄鐵甲,背上披著條黑紅的毛皮大氅,手上還拎著桿虎頭湛金槍,一步又一步穩穩地走向李彬。 李彬心道,這人能走能拿,看著全然不像受了傷,難不成有什么別的事?他停在原地疑惑地問道,“您找姜大夫有事嗎?” 那人沒有回答,只是將手中的長槍一扔,在積雪中砸出道細長深坑,用空出來的手摘下白纓盔,露出張沾滿血跡的臉。 “李彬,是我……” “你……”李彬張大了嘴,半拉烤餅掉在了地上,冷風一股腦灌進喉嚨。 他顧不得外頭風有多強雪有多大,紅著眼眶沖了過去,一把抱住了黑甲的武士。 “我回來晚了……對不起……”李彬抱著那身又冷又硬邦邦的甲殼,頭埋在了他的頸窩處,血腥味與肅殺氣息撲面而來。 拔都也伸出手臂把他緊緊抱在懷里,喃喃道,“你終于舍得回來了……” 重裝武士與單薄的青年相擁在大雪紛飛的戰場之外,兩人一動不動訴說著分離后怨苦衷腸,雪花片片落在他們的身上,描繪出他倆的形狀。 “跟我回去吧?!蓖α艘粫?,拔都察覺到懷里的李彬冷得發抖,于是解下大氅披在他身上,帶他回到了中軍主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