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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卑踩惠p笑,語氣平穩,將針收撿整齊,“在下明早便要離開了,元娘珍重?!?/br> 長長的睫羽一眨,經過治療,哪怕此刻臉色依舊慘白,卻也與前些日子的病態白并不一樣,她心弦一顫,知道這位看著有些神秘的大夫未盡的意思。 “許大夫,珍重?!?/br> 這一次沒等元娘吩咐,念兒主動送安然出門,無一絲不愿,但在門外,念兒又叫住了她,仰著他尚且稚嫩的小臉,認真詢問:“許大夫,你知道他們是什么人,對不對?” 這一句與昨天的問話相似,卻又有著微妙的不同,安然聽得明白,她的回答也是相似的,“何必多去探究,你娘親的身體才該是你目前最重要的事情?!?/br> 她摸了摸念兒的腦袋,念兒沒有躲,“不要讓你娘親養身體的同時還為你擔心,可好?” 念兒臉上浮現出愧疚,他這一整個白日心神不寧,娘親那么聰慧的女子,必然是能看出來的,娘親什么都沒問,但心里指不定有多擔心。 “我知道了?!彼昧c了點頭,小手握成拳頭,暗下決心,不管到底是什么事,都沒有娘親的身體重要。 …… 翌日。 天邊紅日未升,只有一片云彩被暈染成橙紅色。 安然帶著趙騰離開這個村子。 十來歲的小少年對著早已看不清的村口用力揮了揮手臂,一步一落淚。 生離與死別并列,哪怕稍輕于后者,心中悲傷難過也不減半分。 好在此時的離別更輕于生離。 “走吧,”她站在風中,由著小少年表達哀思,才輕喚了一聲。 山間小路崎嶇,她負手而行,步履從容,小少年卻越行越艱難,“許大夫,”小少年抹了把汗,忍不住開口:“我們要去哪???” “不知道?!?/br> 前方飄來女子清甜的聲音,柔軟干凈,趙騰卻在聽清內容后一愣,臉色忍不住扭曲了一下。 不知道?! 他們已經在山里走了三個時辰了! 三個時辰,不是平原官道,是山! 安然沒有回頭,卻仿佛能夠看到身后小少年的表情,她面上也忍不住帶了點笑意,她沒說謊,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在村落城鎮義診,卻從來隨心所欲,沒有特定的路線規劃,不過好在她也不是那么不靠譜。 她回想了一下路上的痕跡,說道,“再有半個多時辰就該到下一個村子了?!?/br> “真的嗎?” 趙騰提起了些精神,卻又忍不住懷疑。 安然回頭笑了一下,“真的?!?/br> 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路上安然放緩速度,給他指了一些小徑邊常見的藥草,講解藥效,對那些病癥適用。 不知不覺,趙騰一抬頭,興奮地指向不遠處,“許大夫!那里有煙,有人??!” 有炊煙裊裊升起,彌散在空氣中,便是有人家居住。 “走吧?!卑踩悔s上他的腳步。 沒過多久,趙騰就熟悉了安然的性格,她很隨和,輕易不會動怒,哪怕是面對村落里最嘴碎的混子,她也含笑盈盈,動手不動口。 也是在許大夫這里,趙騰才知道原來大夫那么厲害,可以救人,更可以殺人于無形。 半年很快過去,趙騰該離開了,他舍不得離開,卻知道自己的使命。 他在清晨爬上一座山丘,找到了徹夜未歸的安然,趙騰知道,許大夫對世間很多事物都沒有太明顯的喜惡,唯獨有一點,趙騰可以肯定,許大夫是喜歡的。 她會在夜半望見天上明月而披衣而起,會在清晨爬上一座高山逗留至第二日,朝觀紅日初升,暮賞煙霞漫天。 獨這自然風景是許大夫心頭所愛。 安然坐在崖邊一塊巨石之上,仰頭看天,神態認真。 風卷起她的裙擺,露出鞋子上精致的花紋,她的長發在空中飛舞,凌亂而又肆意。 “許大夫?!壁w騰站了許久才出聲相擾。 “我要走了?!?/br> 他一句話未說話,已經帶了泣音。 在許大夫面前,趙騰從來不吝嗇表達自己的情緒,快樂就是快樂,難過就是難過。 許大夫教導他不久,趙騰卻已經將她與爺爺并列,她教他的,一世難忘。 “哭什么?”安然轉過來,語帶嫌棄,“又不是日后見不到了?!?/br> 趙騰胡亂擦了擦眼淚,“許大夫身邊那么多藥童,以后恐怕早就忘了趙騰了?!?/br> 這樣一想,他又是悲從中來。 事情說來和他還脫不開關系,他是以藥童的身份呆在許大夫身邊的,許大夫義診時,有人和他閑聊問起他的來歷,趙騰如實說了,然后在他們離開的時候,許大夫身邊就又被塞了一個藥童。 這個口子一開,就剎不住了。 哪怕他們在別人詢問時支吾不語,但耐不住許大夫覺得這個法子不錯。 時至今日,許大夫身邊已經有了五個藥童。 他并不是第一個離開的,在月前,就有孩子受不了苦,離開了。 但他絕不是最后一個離開的,趙騰看向許大夫,目露崇敬,他知道,這個人,是真正的仁心仁德,不求回報。 “許大夫,”他想叫一聲師父,可又覺得自己不夠資格,不過學了半年,哪里當得了她的徒弟,說出去還抹黑她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