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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給元娘治病的消息并不隱秘,但畢竟牽扯不小,她不想再讓其他人也踏進來,若非元娘實在命不久矣,安然也不會主動跳進來。 身為醫者,放任病人在面前,有違醫德。 她之前說元娘不是病,是因為她體內潛藏著的是毒,蟄伏多年的毒,一朝爆發,讓這個曾經明媚的女子只能臥床不起,命在旦夕。 她昨天把脈過后又給元娘仔細檢查過身體,沒有貿然采取動作。 今夜,她收回手,說道,“這毒,簡直是為你量身定做的?!?/br> 她面上帶著一絲笑,似是感慨,元娘卻完全笑不出來,只用聽不出意味的語氣道,“是么?!?/br> 安然便不再說了,從藥箱里取出一方布包,展開后是一長排冒著深深寒氣的針,不同于在福州府城隨意買的銀針,這一套針金銀皆有,是在關城尋能工巧匠細細打造三月而成的精品。 “你中毒數年,毒效入骨,要想拔除,實非易事,過程有些痛苦,還請忍耐?!?/br> 她看似隨意取了一根細長金針,念兒下意識抱緊自己娘親的胳膊,“娘!” “出去吧?!痹锊蝗葜靡傻?。 “去吧,小念兒,”安然含笑,“我又不會對你娘怎樣?” 念兒才不信,昨夜過后他對這位大夫的態度已經由尊重變成警惕,尤其是昨夜她走后娘半宿未眠,更讓他確定了,她說的那些他不懂的話絕對不是好事。 念兒都后悔去請她來了。 但她要是不來,娘親的病怎么辦?小念兒很糾結。 第16章 懸壺濟世(十六) “許大夫?!?/br> 當安然收拾好藥箱從元娘家出來時,身后傳來孩童稚嫩的聲音,她回頭去看,見到是念兒。 反常的,他并沒有立即去照顧自己娘親。 盡管如此,她還是微笑問:“什么事?” 念兒松開扶著門框的手,邁著小短腿蹭蹭跑到她面前:“許大夫,我去了南邊的鬼屋?!?/br> 安然微訝,沉思未語。 念兒可沒她那么好的耐性,見她不說話,拉了下她的衣擺,追問:“許大夫是不是知道那里住的有人?那是什么人?” “我哪兒會知道,”她摸了摸小孩子的腦袋,“你別多想,照顧好你娘就行?!?/br> 再早熟也是個孩子,孩子就該有孩子的模樣。 “不過,”她沉吟片刻,從袖子里掏出一張單子,“你去把它送給那些人?!?/br> 念兒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漸漸變成篤定,“你果然知道那些人是什么身份?!?/br> “反正與你無礙?!彼α诵?,沒否認,把單子塞到他手里,“去吧?!?/br> 念兒將信將疑,再抬頭,許大夫已經漸漸走遠,影子在月光下拉長,月白色的裙擺漸漸融入夜色。 接著清冷的月光,念兒展開單子,元娘身體好的時候會教他認字,時至今日,他已經學到了《千字文》,單子上的字他識得小半。 “是藥材?”他疑惑地嘟囔了一句,“難道是藥方?那些人里有人受傷了嗎?” 轉身剛想回家,念兒腳步卻又驀地一頓,低頭看了眼手里的單子,奇奇怪怪的東西,還有南邊鬼屋來歷不明的人,若是娘親知曉,肯定不準他去接觸,哪怕是許大夫給的。 可念兒想去看看。 今天白天他去那里看了,他不傻,明顯感覺到有人發現他了,但那人卻沒有來抓他。 念兒想去弄個究竟。 男孩骨子里的好奇也好,許大夫神神秘秘的態度引發的探究欲也好,念兒都想去。 他重新轉身,夜色中,南邊的草屋歪歪斜斜,似要傾倒,黑影叢叢,無端多了三分詭秘,再加上它的傳聞,三分化作七分。 念兒一咬牙,邁步走了過去。 …… 安然并不擔心念兒不會去送單子,那是一份藥材清單,都是接下來元娘要用到的。 元娘怕是自幾歲時就中了毒,毒入骨血,想要治愈,沒個三五年功夫絕不可能,安然沒打算在這里停留多久,制計劃將大多數毒排出體內,接下來的余毒和溫養身體自有其余名醫接手。 堂堂段氏,泱泱大族,不至于這點本事都沒有。 在京都的那些時日,安然跟在許茂生身后混跡市井,聽了不知多少似真似假的傳聞,其中就有段氏的。 傳聞段氏大姑娘為繼母不容,百般打壓,為致其死,買兇、殺人。 男人總是忽略后宅,不將后宅女子的手段看在眼里,哪怕是段氏也不例外,段氏大姑娘被繼母買兇、殺人,生死不知,事情一出,段氏嘩然。 段氏這才重視起此事,處置了那位繼夫人,又命人在京都收尾,將流言壓下,但段氏大姑娘卻一直沒有找到。 后面是安然猜測拼湊起的真相,但她覺得有七成和真相對得上。 這一夜安然一夜好眠,清晨起來,安然便知念兒昨晚準去了那里。 段氏二郎段蘇陽,正是段氏大姑娘胞弟。 這是在村子里停留的最后一日,上午她在村口義診,下午則給趙騰放了半日假,讓他和家里人告別。 傍晚,她又去了元娘家,這次念兒看她的目光沒有以往的警惕,卻充滿疑惑,頻頻走神。 施完針,安然滿頭大汗,元娘氣息微弱,輕聲道,“多謝許大夫救命之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