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②QQ。CoM 隱侶 二
南郡。 霪雨沖刷戰場,空氣中充盈著濃郁的血腥味。 太子瑰卸下戎衣,浴過,換上潔凈的素色絲袍,殺伐之氣頓消,又恢復了王子的溫潤蕭閑。 軍隸清點越俘,計有王子二,上卿二,上卿之子五,大夫數十,士四千余。 南郡太守子段問太子瑰,“殿下欲如何處置,獻俘宗社,告慰先靈,抑或就地坑殺,揚我國威?” 太子瑰道:“不如釋歸?!?/br> “釋歸?”子段不以為然,“越人彪悍少慮。殿下的寬仁在他們眼中是迂懦。他們非但不會感激,還會再度來犯我邊境?!?/br> “再來,就再打回去?!?/br> 言罷,太子瑰命司馬子郁去釋囚。 子段有些不安,“越人也罷了,那個牧圉劼本是玟人,卻叛玟降越,還引著越人來攻玟,可謂罪大惡極,不殺不足以平人憤?!?/br> 太子瑰命人帶牧圉劼過來。 牧圉劼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左耳被割,血流了一臉半身,神色倒頗從容。 “殿下,”他恭敬地行禮,然后問:“您要釋我?” 太子瑰頷首。 牧圉劼道:“您須答應我一個條件。不然,我寧愿受戮?!?/br> “放肆!”子段怒喝一聲。 太子瑰卻揮手制止他,問牧圉劼,“什么條件?” “子段為霸占我妻,羅織罪名陷害我。我僥幸不死,逃到南越,他又將我母當作余孽,虐殺于陣前。此仇不可不報,望殿下許我取走子段的人頭?!?/br> 太子瑰沉吟片刻,道:“子段自然有過,但你為私仇挑起兩國紛爭,牽連無辜者喪命,亦非無錯。你或者帶走他的左耳,或者留下自己的人頭。自己選吧?!?/br> * 侍兒挑簾,太子瑰步入起居室。 茱茱原本背向門,和小獼猴玩藏栗子,此時回首,微笑著喚:“殿下?!?/br> 太子瑰走近,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已是驚訝,再看到鎖住她足踝的鋼鏈,勃然變色。 “是我要求的,”茱茱道。 “先除掉,好么?”太子瑰問,“酸心刺目?!?/br> 遂有老婢過來,用鑰匙打開鏈銬。侍從皆退出,留他夫妻二人獨對。 太子瑰撫摸她足踝上鏈銬磨出的紅痕。 茱茱手指左肩,“這里癢?!?/br> 太子瑰拂開衣領看,雪膩的肩頭果然有一個蚊子包。宮中多水道池塘,蚊子多,而茱茱的體質格外招蚊子。每被叮包,必要太子瑰用帶薄繭的掌心摩挲止癢。 太子瑰摩挲著她的蚊子包,注意力仍在她的身孕上,這會不會是夢中的小女嬰?于憂慮之外,又生出澹澹的歡喜。 一個他和茱茱的孩子。 以為永遠不會有,結果卻來了。 無數盞險惡的藥湯,未能打消此嬰以他為父,以她為母的赤誠決心。 一股知己之感,夾雜著不平之氣,涌上他的心頭。茱茱不是好好的么,何以這孩子就不配來人世間求活? 茱茱望著他迅變的神色,忽然道:“我很抱歉?!?/br> 太子瑰扶住她的肩,正色道:“它是父精母血愛之結晶,它是未染塵埃、未曾造孽人間的赤子,我們為何要為它的孕育而抱歉?” * 湘夫人攜婢在宮苑里散步。太子瑰默然加入。祖孫并肩而行。路過一本紫荊時,湘夫人止步,問:“還記得這里么?” 太子瑰有些赧顏,“ 您又要笑話我了?!?/br> 紫荊下有他的小犬阿牢之墓。 “阿牢死后,你父親尋來許多珍稀品種的幼犬,哄你開心,你卻再也不肯蓄犬了,直到如今?!?/br> 太子瑰望著那小小的圓土丘,有些赧顏,“我小時候很古怪?!?/br> 阿牢其實是他投喂過度,撐死的。 湘夫人道:“你生來長情,對人對犬皆是如此。我想,你大概不會再愛茱茱之外的女子了。她的情況,你都看到了吧?” 太子瑰猶有怨氣,“怎么可以用鋼鏈鎖她!” “也是為她好。你父親恐你心慈,本來要安排茱茱墮胎,但我覺得,這究竟是你的事,我們不能越庖代俎?!?/br> 墮胎! 那可是半死生的鋌而走險。 太子瑰心中一寒,道:“我欲請求父親,準許我攜茱茱赴漪陽居住?!?/br> 湘夫人愕然看他,“你不做太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