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舊事
仿佛是歷經了風浪一般疲憊,岑安躺在床上,只覺得自己身體沉重,腦袋里反反復復回蕩的都是路恪的那幾句話。 為什么要這樣跟自己說,為什么要和表妹說這樣的話。 她感到難為情,并且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發生爭執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了,怪自己想法太簡單,也怪自己盲目,盲目地認為表哥依舊是寧城那個和自己打打鬧鬧的表哥。 其實早就不是了?,F在的表哥和他的人生,岑安根本不知道、就好像表哥,其實也不太了解自己罷了。 兩個互相不了解的人,只因為巧合而生活在了同一個屋檐下。而岑安卻先擅自主張參與進路恪的生活,出發點或許是出于關心又或許是出于小女生自以為是的理解。 路恪沒理由不生氣,即便岑安現在還沒有徹底搞清楚魏西漫究竟是什么目的,也不知道路恪是出于什么心態說出那番直白的話。 而此時此刻,兩人之間那些前一段時間相處下來的融洽與默契,都將因為這次爭吵而歸零。 不知道路恪現在是怎么樣的想法,至少岑安不會再選擇主動了。 她心里總歸有氣,氣是自己沒有搞清楚狀況。也氣路恪的態度讓她實在委屈, 天知道此刻岑安腦子依舊亂糟糟的,眼淚雖說早就不流了。但她現在一點也不想走出這間臥室。 今天出去玩了半天,也很累。她索性就這樣躺著,躺著躺著就睡著了。 等岑安再次醒來時,半拉的窗簾外已經暮色沉沉,臥室光線變得很暗、隱約能聽到窗外遠處的車流聲。 她坐起身來,伸手打開床邊的臺燈,一看手機時間,已經晚上九點了。靜下心來仔細聽房間外的聲音,很安靜。似乎沒有人在。 穿上拖鞋走出去,客廳沒有人,主臥門開著,路恪已經不在家里。不知道吃晚飯沒有,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岑安現在一點都不想去過問。 肚子空空,實在有些餓了,去廚房轉了一圈,給自己鼓搗了一碗炒飯,一碟小菜。她決定端去客廳里邊看電視邊吃。 隨便找了個下飯節目,盤腿坐在地毯上,開吃。 要說現在睡了一覺起來,岑安還氣不氣路恪,答案是:氣! 不過這種氣卻也不是剛開始那種委屈了,而是意識到路恪這個遠房表哥,甚至魏西漫的生活遠比自己想象的多姿多彩,她算是長見識了。 自己一個普通大學生,今后也是進入社會做社畜的命。有這個閑工夫,還不如管好自己。 岑安小肚子里彎彎繞繞,綜藝也沒有看進去多少,倒十分留意大門的動靜,也不知道那個人什么時候會回來… 電視看完了,飯也吃完了。岑安磨磨唧唧地收拾起碗筷,拿去廚房洗掉。往常她做晚飯的時候,不管路恪是早回家還是晚回家,她都會留一份蓋好保鮮膜放冰箱給他。 今天晚上,她只做了一人份。 因為她想:要不多管閑事,就從不留飯開始。 廚房收拾完畢,岑安邊走邊擦著手上的水,大門這時候卻響起了開門聲,路恪換上拖鞋,隨手將車鑰匙?在置物柜上走了進來。直接和岑安打了個照面。 兩人的腳步同時頓住,氣氛變得微妙又尷尬。似乎誰也沒有要開口的打算,岑安手掌心里緊緊捏著衛生紙,她嘴唇動了動最終也沒什么都說不出來。不自然地攏了攏耳側的頭發,目不斜視地轉身回房。 下午吵完架以后,他正在氣頭上。岑安回到自己房間,他也就出門了。 把車開出去,漫無目的地在環城路上行駛。車窗外飛掠過的行人,綠化帶和一幢幢或新或舊的建筑讓他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 不該說那些話。 這是他情緒平穩后的第一個想法,她是岑安,是他的表妹。不是他在外面可以隨便什么話都說的人。 他是氣岑安搞不清楚狀況和突如其來的關心,可終究說這些不知輕重地話是欠妥當的。 記起先前她失措的情狀和忍住不哭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有哭… 車子在無人的馬路上停了許久,他走得急,煙又忘在家里,眼下里暮色四合。且不知道岑安在家還是也出去了、始終還是有點不放心。索性調轉方向盤,往家里開。 看著岑安走回房間的背影,他竟釋然不少。好在她沒有負氣出門,甚至還自己做了晚飯。似乎說明她沒有那么氣自己。 在外面待了這幾個小時,路恪也根本沒有吃飯,他去了廚房打開冰箱,除了新鮮蔬果外,并沒有他熟悉的保溫盒。他不免苦笑起來。是自己想錯了,她比想象中要生氣。 岑安臥室門緊閉,洗漱完畢的她再次躺回床里,毫無睡意。 長大后她成了一個很慫的人,特別是面對爭吵和矛盾的情況下,即便她是過錯方,卻也很少主動,不管是主動道歉或是主動示好,她更愿意選擇逃避,躲回安全線以內。 所以在客廳碰見時,她是想道歉的,最后還是選擇了走為上策。 熟悉的走路聲和輕咳又再次在房子里響起,這不僅讓她回憶起小時候,她和路恪吵架的情景。她吵不贏他,總是會被氣哭。 兩個人在保持這種僵持的狀態下,路恪卻還時常會來她家里吃飯。 在飯桌上他們相對坐著。岑安小小一個,坐在椅子上剛好夠住碗,她一雙眼睛就在碗后面瞪他,讓他飯都吃不香。 她養了一盆含羞草,就放在客廳的電視柜旁,路恪看見了,吃過飯就去玩了一會。她就生了好大的氣。他話都不和自己說,竟然還想碰自己的含羞草。她莫名的怪脾氣上來,哭鬧著當著他的面連草帶盆一起扔進垃圾桶里。 岑媽最看不得小孩子置氣,她又總是向著路恪,岑安被重重收拾了一頓。 之后岑安看見路恪都繞著走,直到路恪買了兩盆更綠更好的含羞草拿到她家里,她才和他和好。 小時候的自己還真的有些被寵壞了。 在被子里輾轉,她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她現在不會這樣怪脾氣了,表哥興許也不會同那時一樣遷就自己吧。 大家都變了…難得她會如同老人一樣沉重的感慨。 現在她住在表哥這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度過這一學期的實習,要對得起姨媽對自己的關心和喜歡。再不逾矩,各自相安無事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