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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庭燎望著她,在她所看不見的一雙黑眸里,內斂而沉厚的意緒隱隱而生。他從懷中取出一本折子,呈遞過去,低低道:“陛下,臣蕭庭燎,請辭?!?/br> 寧徽妍頓了一下。她略一揚首,示意一旁侍女接下他的辭呈。她細細看他的神色,想從他的臉上找出哪怕一點點的蛛絲馬跡。 她的心里,尤然存留著一絲期待。 期待她的蕭哥哥會不會只是在與她逗樂?他是不是早有后手,遂才如此淡然? 然當她從侍女手中取過辭呈,輕輕翻開一看后,她神色大黯,一時間什么都說不出口。 折子上,請辭之言,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是了,她猜到了。連半點猜錯的機會都無。 是了,他對她的忠誠、對她的照顧、對她的溫柔,盡在這一舉動里。 他甘愿放棄所有的權勢,只為了助她一臂之力。他為她機關算盡,哪怕會輸了自己! 這對她而言,多好?多好?! 她的蕭哥哥對她的一片忠心日月可鑒,對她的照拂與關注這世上再無一人能匹及。 她是他的君,他是她的臣。他對她的退讓,甚至讓她覺得,倘若她此刻下令讓他去死,他都不會有半點異議。 可她想要的不是這個! 從來就不是! 她想要他與她平起平坐,想要在每夜入睡時,都能躺在他的懷里。 她想要他的真心,想要他的愛意;想要他牽著她的手,與她一起生兒育女,治天下太平。 可他,卻從來沒有這么想過…… 她拿著折子的手,稍稍有些顫抖。她壓抑著情緒問道:“蕭卿可有想過,若是朕當真批允了此請,你要如何?” 蕭庭燎渾不在意地揚了嘴角:“回陛下話,臣以為,退隱山田不失為一件樂事?!?/br> 聽他如此隨意的語氣,寧徽妍眸色一沉,涼聲道:“不想蕭卿竟能如此大公無私?!?/br> 蕭庭燎神色淡然:“陛下想來也是明白的,這是最好的法子?!?/br> 寧徽妍只覺心里一陣悶然,面色愈發冷寂:“你就從未想過,要留在朕的身邊繼續輔佐么?” 他寞然一笑:“臣甘愿為陛下驅使,唯愿陛下,國運昌盛,萬壽無疆?!?/br> 寧徽妍怒了,她將折子“啪”地一合,冷聲道:“那倘若朕,覺得你這請辭尚且不足以服眾呢?” 蕭庭燎停頓了一下,卻是認命一般苦笑道:“那臣,以死謝罪便是?!?/br> “蕭、庭、燎,”寧徽妍氣得咬牙切齒,一把將折子摔到了他的身上,雙目通紅,“你放肆!” 蕭庭燎見她怒火,一怔,心里倒反是暖上了幾分。他頷首:“是臣放肆?!?/br> 她別開眼,攥緊了拳頭,冷冷道:“出去?!?/br> 蕭庭燎見她移開了眸眼,便知她心里此時定然不甚好受。 她信極了他,他知道。是以,在這急需用人的當口,她不愿放他離朝,他再能理解不過。但,這是與她而言最好的結果。 他不在乎自己今后會去哪,要去做什么,也不知道待風平浪靜之后,她還會不會再次召他回朝,與他重用。 他只想讓她好好的。 蕭庭燎輕嘆一息,俯身將那折子拾起,遞給了一旁的侍女,行禮再道:“臣告退?!?/br> 話落見她無甚反應,便退出了殿去。 寧徽妍望著他走遠,眼中一潤,她咬唇,抬手抹了一把眼角。 她不甘心。太不甘心! 他明明對她那么好,可為什么,他從未將她當作一個身邊人。 又為什么,她還是放不下他…… 送走了蕭庭燎,侍女上來又道:“陛下,葉將軍一直在外頭候著?!?/br> 寧徽妍臉色稍稍緩和些許,道:“讓他進來?!?/br> 不多時,一身朝服的葉揚走近前來,他在寧徽妍身邊站定,躬身道:“臣葉揚見過陛下?!?/br> “不必多禮?!睂幓斟麄软怂谎?,轉過身來。她定定地看了葉揚片刻,神色凝重,她問道,“部署是否妥當?” 葉揚眸眼一斂,拱手一字一句道:“一切都好,請陛下放心。臣定會驅西蠻,奪巴州,繼之以死?!?/br> 寧徽妍見他如此,面色略顯舒和,卻又彎不出一絲笑意。默了片刻,她問道:“可還有顧慮之事?” 葉揚頓了一下,嘴角輕噙淡笑,稍有些悵惘:“若臣戰死,還望陛下善待臣的家人?!?/br> 寧徽妍微怔,咬咬牙,點頭道:“自然?!?/br> “此外,臣心知僭越,卻尚有一事想知?!比~揚說著,抬眸望向她,那一瞬純粹的目光,直直似是將她帶回了當年的學堂。 “你說?!?/br> 葉揚一邊想著方才在殿外與蕭大哥的二三句攀談,躊躇著問她:“蕭大哥的事,不知陛下……作何想?” 問罷,便見寧徽妍斂了眸色,面上淡淡的,無甚情緒。葉揚停頓了一下,道:“臣有罪?!?/br> “你無罪?!睂幓斟聪蛄怂?,微揚了唇角,云淡風輕地說了一句話,“朕要立他為君后?!?/br> 葉揚一怔,一時有幾分難以置信。然轉念一想,他卻又連連驚嘆,只覺得這個辦法再巧妙不過! 若是將蕭大哥立作君后,那便是化朝廷外臣為皇室之人,變國事為家事。這一來,以色侍君反成常理,結黨營私便不消說,而至于北地布兵之事,根本就是陛下和蕭大哥一起決定的,更不要說什么意圖謀反了。如此,齊王起兵便無了由頭,若是其執意率兵進京,那就成了謀反,失盡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