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婦產科副本全場最難
聲歌冷笑一聲: “你見誰家豬圈里的豬,到了年底還要跟主人匯報今年奉獻了幾斤rou,生了多少崽兒?不說這話自然有賞,說了這話就是邀功,況且哭慘的戲路全讓你們苻家人占了,誰還敢搶你們的戲臺子?后來你爹封了我爹一個四品,又說怕我爹無人照料,連送了我爹好幾個妾。草,說起這事我就有氣?!?/br> 苻雍愣了一下,扶著聲歌肩膀道: “好了好了不說了,千萬別動氣?!?/br> 剩下的話聲歌也不想說。那時候自己娘賠上一條命把聲默生出來,沒想到奔波勞碌之下大的死了小的也傷著了,聲默生下來兩條腿就沒什么勁,到了三歲多還只能爬,人家說這孩子不能習武算是廢了。聽了這話尉遲泰裕頓時心念搖擺,苻重弼也是缺德,立刻就送來兩個美妾。又過了幾日,尉遲泰裕飄飄然非要把一個妾抬成正室。當時自己也七八歲了,只感覺一旦有了新夫人,聲默日后的日子就要難堪。 后來苻亮給自己支了個損招,自己親爹擺酒續弦的時候自己帶著孝抱著親娘的牌位跑到婚禮現場大哭大鬧,向全體同僚哭訴自己親娘如何為冀北王府盡忠而死,然后指著苻重弼鼻子尖質問有沒有他這樣缺德的上封。結果尉遲泰裕上來就抽了自己十幾個耳刮子,打得自己不知道東南西北,來喝喜酒的眾人也不知道應當如何是好,最后婚禮不歡而散,禮也沒成。唯獨苻重弼犯賤,覺得這個尉遲府的女兒不畏權貴熱血衷腸,可堪侍奉自己兒子給自己兒子當擋箭牌,挨了罵還悠哉地回府了,后來也再沒督促尉遲泰裕續弦。 但因為這件事,自己和苻重弼送的妾室鬧僵了,那個妾室又對苻重弼心懷怨懟,責怪對方沒再幫自己說幾句,讓自己最終勇攀高峰。過了一年苻重弼死了,人家要把苻雍送到尉遲府,妾室總算找到了個挑撥離間的機會,在飯桌上直接把當年自己親娘如何死掉的情形抖出來告訴聲默。聞聽此言,自己立刻繞過桌子一盆酸辣湯淋上去,湯里頭的筍絲木耳都掛在了妾室的耳環上頭。四周動靜巨大,聲默卻坐著默默無語,半晌道: “這世間萬物都有自己的去處,生而為光普照萬物,生而為劍必遭損傷。如今我娘已然是光,我已然是劍,還有何可說?” 如今想來,聲默真是個又聰明又善良的好孩子??删鸵驗樽约阂痪湓?,苻雍居然出手把聲默給弄死了,自己沒能保住自己親娘用命換來的弟弟,還要給苻雍懷孩子,實在是沒顏面面對親娘。 見苻雍還在摟著自己肩膀盯著自己,聲歌忽然感覺一陣不對,捂著肚子把身子弓下去。苻雍一驚: “你干什么?” 一瞬間聲歌腦門上全都是汗,后背上也出了一層汗: “不行了,孩子要落了?!?/br> 聽見孩子要落,苻雍瞬間臉色慘白,愣了片刻終于想起來喊人叫郎中。叫完了人,苻雍飛速將聲歌按在床上,拿枕頭被子把腰腿墊高。眼看郎中要過來了,兩人還在床上□□,苻雍跳下床快速將衣服褲子穿好,然后又抄起聲歌的衣服,一轉頭卻驚見聲歌正扶著床欄哆哆嗦嗦地站在床邊上。 苻雍已經驚駭到快要石化: “你在干什么?!” 聲歌朝苻雍伸手,示意苻雍來扶自己: “去椅子上。剛換的新床單,別弄臟了?!?/br> 苻雍茫然地低頭看去,發現聲歌大腿根上已經染了血。苻雍只覺得腦袋嗡一下大了,把衣服往后一拋又把聲歌架回了床上,再次拿枕頭被子把腰腿墊起來,雙手按著聲歌肩膀道: “郎中馬上就到,你給我放松聽到沒有?” 聲歌感覺苻雍脖子上的汗都滴到了自己鎖骨上,心想你壓著我肩膀我怎么放松??? 被苻雍按著,聲歌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腦袋也越來越沉。一個奇怪的想法涌上心頭,結束重生難道就是這樣嗎,先被苻雍把孩子氣掉了,掉了以后就自己也死了? 想到這里聲歌感覺更不好了,渾身的汗立刻把床單沁了個津濕??匆娐暩杵X袋沒反應了,苻雍不斷揉聲歌太陽xue: “醒醒!你不是喜歡杜鵑花嗎,我給你弄了兩盆,一盆水紅色的一盆粉紅色的,是薄瓣的盆景,你肯定喜歡?!?/br> 聲歌用力喘氣: “粉的,那多難看……” 苻雍強笑道: “是淺粉,很少見,你肯定喜歡?!?/br> 聲歌喘了口氣,苻雍又道: “如今天冷馬上能挖,你還要什么,我叫人挖給你,你生的時候就能看見開花了?!?/br> 聲歌忽然感覺好點了,癱在床上道: “……我想想?!?/br> 苻雍松了口氣,拿床被子給聲歌蓋上,扶著床邊不住喘氣。 明亮的陽光照在聲歌臉上,聲歌睜開眼,只見苻雍頂著兩個黑眼圈正盯著自己看: “好點了嗎?” 聲歌完全說不出話,只想安靜待會。見沒回應,苻雍抬手摸了摸聲歌的額頭,轉頭對郎中道: “還是萎靡不振臉色蠟黃,躺在這里半死不拉活的,現在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郎中也是一臉疲憊: “已經快五個月了,胎氣震動肯定會有所損傷,出了血孩子沒落下來已經很好了,如今這樣也很正常?!?/br> 苻雍忽然狂躁起來: “話都不說豈非沒命了,人要死了還正常?你怎么看病的,現在如何是好?” 聽見苻雍在旁邊咆哮,聲歌感覺自己心肺都要爆炸了。眼看苻雍心態已經崩了,也由不得自己在這裝死,聲歌只好努力發出蚊子聲: “行了,你先去睡會?!?/br> 見聲歌說話了,苻雍放松了點,但馬上又皺起眉頭: “都弄成這樣了,睡得著嗎我?” 聲歌只好繼續努力說話: “那去前頭忙你的公事?!?/br> 苻雍嗓門又起來了: “你這邊搞成這樣,我哪還有心情忙那些?真不懂了,別人生十個八個都活蹦亂跳,你懷了五個月怎么連命都要沒了,你怎么這么沒用?” 這下連郎中都尷尬了。這位家屬怎么回事,罵完大夫罵病人,不知道這算什么類型的醫鬧。 聲歌默默嘆氣。從前自己一直在想,苻雍要是塌了手腕是個什么樣子,如今真是活久見了。他心態崩了手腕塌了,作為隊友,自己躺在這里快死了還得陪他說話給他做心理疏導,支著他安撫他脆弱的心靈??磥硪郧罢媸前咽虑橄牒唵瘟?,總想著皇后其實就是個頭銜,不會的話做了總歸可以學,沒想到這事不但需要天賦,還需要耐力和體力。當王妃都如此累,要是當了皇后自己非得原地飛升不可。 蓄力了一會,聲歌把手伸出去拉著苻雍的手: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男人應該志行千里意在九州,你是玩政治玩戰略的,一天到晚光盯著老婆孩子沒什么出息?!?/br> 苻雍急道: “什么玩政治玩戰略,我根本就是苻家一飯桶,能有幾文錢出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家都沒了我飛哪去???像苻亮那樣御駕親征還自我感覺良好,結果兒子都要死了,你還讓我步他后塵?” 聲歌徹底無力了。苻雍喘了口氣,忽然示意屋里的人都出去,隨后拿出個錦盒,將錦盒打開亮出里面的藥丸給聲歌看: “你看清楚,這是苻光英所中之毒的解藥,我現在立刻派人送到京城。在這么大的利益面前,我苻雍放過了別人的孩子,相信上天也會放我妻兒一碼,不要讓我一夜之間什么都沒了?!?/br> 聲歌忽然不知道說什么好,最后抬起手摸了摸苻雍的臉。 天上開始下雪了,聲歌摸著肚子看著天空,需要思考的問題似乎忽然多了起來。 苻重弼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當年他在自己親爹續弦的婚禮上挑中了自己,打算讓自己給苻雍做侍妾,用人以熱血忠勇,讓自己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保苻雍的性命?,F在想起來,苻重弼的判斷確實沒錯啊,既然如此,為什么他錯看了尉遲府,在臨死的時候還想著把苻雍送到尉遲府里來,難道苻重弼看不出來自己親爹尉遲泰裕是個怎么樣的人嗎? 顯然不是這么回事。苻雍之前說過,苻重弼死前對他說,尉遲府不是真心效忠冀北王府,這說明苻重弼早已經看清摸透了。 在官場與政局中,看人是為了進行沙盤推演,開展政治決策。苻雍是個玩沙盤的高手,難道說苻重弼玩沙盤的技術就那么差? 最開始苻重弼到瓜州救援尉遲氏的時候,自己的親爹尉遲泰裕只是個七品的校尉。后來苻重弼一路調度,尉遲府青云直上。到苻重弼死的時候,尉遲泰裕已經升到五品,雖然品階不是特別高,但當時尉遲泰裕已經歷經多次大戰,被看做是北周的一代名將。后來因為養了苻雍,手里掌控了冀北王府的兵權,自己親爹又升成了四品大將軍,最后通過cao縱自己的婚事差點升成二品光祿大夫,開創北周武將弄權先河。從北周開國開始,苻家人就堅信尉遲氏會禍亂苻家天下,到了這時,尉遲泰裕還真就成了苻亮的心頭大患。 當時冀北王府中的兵權已經由尉遲府實際cao控,苻雍只是名義上的少主,苻重弼給兒子留下的兵權本來到不了苻雍手里,看起來是苻重弼下了一招臭棋。沒想到苻雍居然在這件事中找到了拿兵權的梯子。因為送了已經手握重權而且已經成為苻亮心腹之患的尉遲府,苻雍把自家兵權拿了回來,難道這僅僅是個偶然? 也許苻重弼給兒子留下的遺產不僅僅有虛懸的兵權,還有拿到兵權的梯子。但自己沒死,這也許說明自己并不是這個梯子里的一部分,而屬于另一個部分??蛇@件事苻雍看不透也想不到,不過他也不需要看透。沒什么比從一個更高的角度看到自己的命運更悲慘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