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準
江聲在自己的床上醒來,望著頭頂金灰色的天花板,突然覺得有些空虛。 游戲里的四天,放在現實也不過是短短四個小時。但是此刻他卻莫名地有些想念秦爭他們。 至少如果現在和秦爭他們在一起的話,還能交流一下最后突如其來的游戲進展是怎么回事??上屡c愿違,江聲以為的信任感背后是他們僅僅存在于游戲里的那點聯系。 所以最后,沒有朋友的江聲,只能對著小床上的矮腳貓獨自分析局勢,回應江聲的是它低低的呼嚕聲和不斷起伏的小肚皮。 匆匆的周日很快過去,江聲又過上了兩點一線的生活。大概是因為上次的游戲結束之后留下來的失落感太深,江聲突然意識到游戲和現實是獨立的兩個的世界。 他們之間的所謂共患難加在一起不過也才十幾天的光陰。他退回自己邁出去的距離,把自己縮回殼里。 而江聲班級里的學生大概是因為剛經過全校級家長會的洗禮和親戚朋友的炮轟,也少見地沉下心來學習了大半個月。只是江聲看著自己原本以活躍著稱的班級也變得鴉雀無聲的時候,心里五味雜陳。 可惜語文這門學科講的就是長期積累,江聲除了詩詞名著之外也再無法給他們圈出更多的重點,只能和班級里的英語老師一起默默地看著他們在數學和文綜上悶聲耕耘。 江聲拿自己大把的空余時間找他們挨個談了一次心,確定他們每個人的狀態都沒有過負之后才放下心來,一人發了幾塊巧克力和牛奶。 在看見幾個同學驚訝的眼神和道謝之后,江聲決定收回之前對于高中生的誤判?;蛟S他們真的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復雜。 而不管那些感謝是出自假意還是真心,至少短暫地給了江聲一點安慰,算是他這半個月心酸以來首次從他們這得到的饋贈。 至少比同一個辦公室里的那些老師隨口說的努力更讓人覺得,為人師表,是真的可以從這份職業里得到成就感的。即使那些成就感的源動力與他無關。 他只是單純地對他們的未來感到期待罷了。 期中考的硝煙如期來臨。同學們的成績尚且未知,有的人大概終于收獲到了自己三十日奮戰的果實,有些人則還是在想太多和角落知識點上栽了個跟頭。 但是無論如何,他們都給自己贏來了短暫的喘息時間。 連帶著江聲也有松一口氣的感覺。 所以當天江聲在回到家吸了一會兒貓之后,就順勢癱倒在了柔軟的床鋪上。暫時讓自己不去管桌子上那如山的、尚且未批改過的試卷。 他迷迷糊糊地陷入夢境,再次睜開眼,卻久違地進入了造夢游戲。 他醒來的地方像是一個還算寬闊的手術室,只是他的周圍圍著一圈人,把房間襯得狹窄。 那些人對于他的睜眼似乎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即又爆發出一陣驚喜。江聲無視了他們眼里的驚訝,只想弄清楚現在是什么情況。 好在這次系統并不打算再和他們玩猜游戲背景的啞謎游戲,直接在他的腦內給他播放了一段人類的科技進化史。 大致內容概括起來就是未來的人類世界高速發展,那些原本自以為先進的那些科技變得普及,甚至是簡陋,不再能夠滿足那些富人的生活需求。 所以相應地,他們投入了大量的資金,建立了很多全新的,甚至在當時看來是天方夜譚的科研項目。 即使有很多科學家加入了那些實驗,但是真正相信那些藍圖會變成現實的,其實就只有一些科學狂人罷了。 他們中的很多人終究沒有敵過時間的浪潮,開始慢慢的衰老,智力也開始逐漸退化,不再適用于高端科技的研發,于是又有一批全新的年輕血液注入了這些科研項目。 當時領頭的富人是艾文。只是后來隨著年華老去,他也步入了墳墓,只給他的子孫留下了未完的工程。 再后來,這個在他的后代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的爛尾工程被轉手出售,在另一位科學家科爾手里初具雛形。接著經過幾代人的不斷發展,最終變成了現在這幅難以想象的樣子。 比如這個世界幾乎不再存在死讀書的學生。人們只要花點錢和時間,問出版商拷一份原始資料在自己的腦子里,就可以基本了解那些知識。文憑不再是橫杠在人們面前的一座大山。 相應的,知識也在不斷地變得廉價,記憶力變成了這個世界上最無用的淘汰品。 人工智能也在高速發展中,各種各樣的為人們量身定做的機器人紛紛上市,滿足了真正的廉價勞動力和人類的高端需求。 除了某些還在極力壓榨工人剩余價值的黑工廠之外,那些沒有知識儲備的人們已經派不上用場了。但是也不至于到無路可走的地步。 因為在這個全新的世界里,他們可以靠販賣自己的精力、時間和身體為生。 而且那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反而在這個世界里是吃香的。 他們只要在簽訂過一定的合約之后就可以靠代替富人家的肥胖少爺和小姐們運動減肥或者是增肌減脂來謀取自己的生活資本。 而那些肥胖的少爺和小姐們則可以在別人的身體里大吃特吃,以求最大地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卻不用承擔事情的后果。 再不濟也可以把自己的身體當作資本,借給那些富人們做短暫的揮霍,例如喝酒應酬和公路飆車。 最糟糕的情況也不過是把自己的身體賣出去,當作那些富裕老頭兒和老太太們延年益壽的保障。然后自己再去低價購入一個身體合用權,和他人輪流共有一個身體罷了。 而江聲自己,恰巧就是最不幸的要讓出自己的身體使用權的那一類人。不過他倒不是因為缺錢,據他自己腦內的記憶顯示,他雖然算不上極度富裕,但也能算半個小開。 如果非要說的話,大概這個世界的他對這個如魚得水的世界厭倦了吧。 這種只要有錢,就可以把生活中的一切都維持在最佳狀態的感覺讓他覺得倦怠。所以他最終選擇了逃離這個世界。 然后他就把他的身體讓給了一個身患重病的病秧子青年。 他沒有那個青年的記憶,甚至對于原身體主人的記憶也只有支離破碎的一部分,所以無法理解從中的緣由,只能大概猜測是隨意而為吧。 話題轉回現實。為首的那個醫生政治關切地問他:“有沒有感到身體有哪里不舒服?” 江聲搖頭,等待著他的下文。他像是松了一口氣,連著感嘆了幾句“那就好”。 他說:“那我們現在就安排轉入普通病房?!?/br> 江聲點頭,準備坐起來,卻被那個醫生制止住了:“別太心急,你還得慢慢適應這個新身體。放心,您的愛人正在外面等你?!?/br> 聽到這話江聲的心跳都快了幾拍。他只想上某個問答網站去提問。 標題就叫:請問一覺醒來我就有了一個素未謀面的愛人該怎么破?而且那個愛人愛的人還不是我。以及如果被發現自己不是原裝的,會被殺死嗎?在線等,挺急的。 但是周圍的那些人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把他的表情當作是重生的激動。 一個護士手動推他出去,床底的轱轆摩擦地板發出聲響。 隨著大門的打開,一個男人迅速從旁邊的排椅上站起來,沖到他的面前,伸出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他的臉。江聲感覺自己的頭皮已經炸了。 他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動了幾厘米,故作禮貌地問:“您好,先生。您是?” 那個男人的臉色顯得有些變幻莫測,和他一起僵住了的還有旁邊的護士和快走到門口的那些醫生。那個男人收回手,眼神里冒著怒氣,咬牙切齒地質問那個醫生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醫生被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最后是那個主治醫生被推了出來解決問題。他好聲好氣地問江聲是把什么都忘了還是單單把眼前的這個男人給忘了。 江聲躺在病床上轉了一下眼珠子,瞥了一眼那個男人額角的青筋,斟酌著開口:“我雖然什么也記不清了,但是我總覺得自己對他很熟悉,可是就是想不起來他是誰?!?/br> 說著,江聲故意擺出一副懊喪的表情,慢動作地去拉他垂在身側的手。 可是那個男人似乎不買賬,把眉間擠出一個川字。那個領頭的醫生看著他要吃人似的表情,連忙把身體彎的更低了,他輕聲細語地引導江聲:“你再仔細想想,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 江聲搖頭,思忖了一下,遲疑地說:“但是我的腦子里好像有一點原身體主人的記憶?!币姳娙说哪樕允且蛔?,他補充道:“但是也不多,只有零散的一點?!?/br> 那個主治醫生干笑一聲,說:“大概是心臟記憶吧,殘留一點也算正常?!?/br> 他瞥一眼某人仍舊是陰云籠罩的臉,說:“至于徐先生的記憶,您也知道的,剛才導入腦部信息的時候出了點問題,大概一不小心就導致記憶有點受損……” 他抹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但是我相信這肯定也只是暫時的,徐先生日后肯定能恢復?!?/br> 說完,他大概自覺把話說的太滿了,又補充道:“不過忘了也不是什么壞事,畢竟徐先生從前的記憶里也有挺多不如意的地方。重新開始也好……” 那個男人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表情有些難辨:“你們能保證這副身體里面裝的是徐漾的靈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