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箏?！?/br>
    “考級了沒？”

    她一本正經地胡言亂語，不著痕跡將話題引到孩子的教育問題上來。在座幾人同她們搭話，閑聊片刻，男人說：“現在的小孩哪兒像我們以前?！?/br>
    李琊看見葉釗打出的牌，悄聲說：“你存心的?！?/br>
    果不其然，他被左右炮轟，再無出牌的機會，慘烈而敗。

    一人說：“小葉，看來你不在狀態?！?/br>
    “先前贏了兩把全憑運氣，我是真不太會玩?！迸圃谥讣夥D，葉釗洗好牌，放于桌子中央，“讓我侄女陪你們玩兩把，她從小耳濡目染，斗地主到詐金花，沒有不會的?！?/br>
    李琊一聽便知，楊嫂將她的話一字不落地說給了葉釗，他現在有意嘲弄她。

    “這么厲害??？”

    “現在的年輕人真不一樣，玩得可多了?！?/br>
    李琊沒有拒絕地余地，只得同葉釗交換了位置，坐到牌桌前。雖自小在茶樓長大，李鈴蘭卻從不許她玩牌，她亦不感興趣。無論如何，眼下不能叫他看了笑話。

    她有模有樣地說：“叔叔，等我幫你贏回來?！?/br>
    葉釗夾著一支煙，似笑非笑地看她。

    其余人都覺得她是小孩，大放厥詞更顯得可愛，興致昂然地搭起牌來。

    廂房里靜了下來，只有煙霧彌漫。李琊煙癮上來，摸了摸唇角，并未摸出煙來。她明白，要替他維持自己乖乖侄女的形象。

    對面的人打出對Q，她本想照著打出對A，葉釗伸手搭上她的椅背，指尖若有似無地劃過她的背。她僵直了半秒，忽然心領神會，抽出可以連成順子的幾張牌打出去。

    他時而碰她的胳膊，時而碰她的膝蓋，她呼吸緩慢，渾身僵直，稀里糊涂地連贏了好幾回。

    那幾位論著輸贏，“我不該打那張牌……”

    孟芝驊說：“你侄女確實會玩，幾輪就幫你贏回去了?！?/br>
    “都是大家肯讓我，我就瞎玩?！崩铉鹧b作打哈欠，從牌桌上下來，“我去買罐咖啡?！?/br>
    葉釗站在她面前，垂眸看她，“困了？”

    “姑娘困成這樣?！蹦腥苏f，“今天就到這兒吧?！?/br>
    孟芝驊說：“于總，保險……”

    他拿上外套，“還有這事兒，差點忘了。這樣，有空找個時間吃飯，好好談?！?/br>
    孟芝驊猶豫地看了眼葉釗，他說：“行?！?/br>
    *

    送走領導，孟芝驊說：“不好意思，說

    好幫你介紹業務的?！?/br>
    葉釗說：“哪兒的話，謝謝你?！?/br>
    “他們拉著你打一晚上牌，耽誤你不少時間吧?！?/br>
    “沒有，本來也不是一次能說定的……”

    葉釗的淺色條紋襯衫起了褶皺，后下擺從皮帶里掉出來。李琊想幫他塞進去，手剛碰到衣角，就被他捉住。卻未放開，反而將她拉到身側去。

    店門口頂上的空調吹著冷風，從豁了一個角的衣擺間隙里灌進后背，撫平肌膚表面難以言喻的癢。

    孟芝驊看了眼他們拉在一起的手，“早點兒送她回去吧?！?/br>
    “路上注意安全?！彼雌鸫浇?。

    道別后，她乘的士離去。

    李琊的手腕還被他攥在手里，纖細骨骼在他熱得發燙的掌心里快要融化。

    她欲掙脫開來，玩笑道：“叫我來是掩護你把輸的都贏回來的吧？發現他們并沒有買保險的意思。你真狠，不做虧本買賣?！?/br>
    他不置可否，攤開她握成拳的手，食指劃過中央的淺粉色傷痕，“怎么傷的？”

    她攏起手指遮住傷痕，“吃錯藥了，你是葉釗？”

    他挨個掰開她的指頭，盯住她，“不是賭牌好厲害？”

    “總要給他們一個說法?！彼帽M力量甩開他，后退一步，“你怪我？”

    他一步步逼近，她退無可退，抵在燈光照不到的角落，花壇里的竹葉支出來，撓她的脖頸和臉頰。

    “整件事情巧合太多，如果沒有發現你們調查我，我就真的信了都是巧合?！?/br>
    她恍然大悟，他認為這一切都是李鈴蘭請君入甕的招數。

    “什么時候開始的？見到楊嵐的時候，還是更久之前？”他的領口敞開著，能看見清晰的抓痕。

    他身上濃烈的煙草氣味將她團團圍困。

    “你覺得我做這些都是在幫小姑？”她深吸一口氣，“楊嵐的事的確是碰巧，小姑不知道的?！?/br>
    葉釗笑笑，像是冷笑也像是自嘲，“楊嵐和你有什么關系，你要這么幫她？”

    “這里頭牽扯到太多人，我和你說不清楚?！彼酒鹈?，“你說了我做得很好，你要相信我?！?/br>
    路旁停泊的車的前燈射過來，晃得刺眼，她別過臉去，半個身子幾乎都攏入竹枝里去。燈光消失了，她再度轉過臉來看他。一片絮葉落在她頭發上，他從未見過她這樣倉皇又狼狽，就像從黑暗的林中逃跑而出的少女，孤零零的。

    “你敢說沒有私心？”

    李琊閉了閉眼睛，笑著說：“我就知道……怪我好了?！甭暰€有些顫抖，她使出所有力氣推開他。

    一時之間，葉釗感到自己是如此可笑，為什么同她發火？

    她快步走下臺階，忽然頓住，朝他說：“是，我就是有私心！”

    他望著她，神情很是疑惑，“你幫李鈴蘭做過多少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