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說他想復婚 番外完結_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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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父大抵來說,應該算是被氣死的。被年太太。 自從半年前年安從年父手里搶奪到年氏的掌控權后,他脾性便愈發古怪,尤其在日復一日的蹉跎里,慢慢意識到自己的確失去年氏后,更是日日郁郁寡歡。 他先前本身就有疾病在身,心中帶結噎了半年,喜怒哀樂捉摸不定,年太太又因為年函鋃鐺入獄的事天天以淚洗面,導致整個年家幾乎天天都陷在無盡的爭吵之中。 這樣的日子度日如年的持續了半年之久,終于在和年太太的又一場爭吵中,徹底激發,最終一口氣沒提上來,直接哽倒在地。 年父被推出來后,年太太整個人幾乎是爬到對方病床邊,顫抖著手掀開了白布,露出那張看起來什么都沒變化的面孔,年安站在旁邊,靜靜凝視,他仿佛成了一幢無心無感的冷漠雕塑,眸色平靜如水,無法從他臉上窺得半點悲傷之色。 哪怕眼前這個失去呼吸的人是他的親生父親。 恍惚間,年安忽然記起自己也是在鬼門關里走過一遭的人,可惜他當初是墜崖而亡,不像年父這邊走的完整,恐怕身體是血rou模糊吧。 按照規矩,是不能停留太久的,因此哪怕年太太再哭的再撕心裂肺,護士依然重新將年父了無生氣的臉重新蓋上,留下些許褶皺,也沒來得及掖平,便匆匆推走。 年安自始至終都只是站在旁邊,無動于衷,若這時有人仔細看,會發現他雙目并無焦距,整個人都是游離的。 直到耳邊的哭聲漸漸消去,年安才慢慢緩過神,他垂眼看向癱坐在地的年太太,忽然沒了說話的力氣,抬步離開了手術室,走進樓道,打開窗戶,任由冷風灌入,他動作有條不紊地點起一根煙,咬在嘴邊,重重抽了一口。 手機倏地響起,年安緩了好片刻,才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結果一個不穩,直接啪嗒一聲摔落在地,俯身去撿的時候,才終于發現,自己的手居然在發抖。 他咽了咽口水,接起,對面響起宓時晏急切的聲音:“你在哪兒?” 年安張了張嘴,良久,清冷嘶啞的聲音里,帶有明顯的顫抖:“醫院?!?/br> 宓時晏剛下飛機,又一路風塵仆仆地趕到醫院,心急如焚一通亂找后,終于在一處樓道里發現了年安,而他身邊的垃圾桶上方的煙灰缸,已經多添了好幾根抽完的煙嘴,整個樓道里繚繞著二手煙,他張嘴想斥責,可見年安此時的模樣,愣是半個字都吐不出。 “我昨晚下飛機直接回家,太累所以就睡了,手機靜音沒接到你電話?!蹦臧舱Z氣平緩,聽不出半點波動,如同平常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日常,他靠在墻上,沒帶眼鏡,黑發垂在兩側,透出一股清冷的美,“這么著急就過來,你是那邊沒事干了嗎?” 宓時晏走近他,伸手在他額發處捋了下,小心翼翼道:“你怎么了?” 年安默了片刻,咬著煙狠狠抽了一口,才順著煙霧,語氣平靜地吐出四個字:“我爸死了?!?/br> 宓時晏瞳孔驟然縮了下,也不知是年安說的太過平靜的緣故,導致他只是震了這么一瞬,便很快回過神,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么都說不出。 從小到大,只有別人討好他,從來沒對誰說過安慰的話,眼下書到用時方恨少,搜腸刮肚,也想不出半個字能用來安慰年安的。 雖然年安這副模樣,看著好像無需人安慰。 年安正欲說他沒事,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被擁進一個溫暖干燥的懷抱,手里還沒來得及彈掉的煙灰直接掉落在宓時晏的衣服上,灰色的煙灰立刻在黑色的呢子大衣上鋪開,分外明顯。 “對不起?!卞禃r晏突然啞聲道。 年安失笑:“與你無關,你說什么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呢?當然是對不起沒有早點來,沒有早點陪在對方身邊。 “現在沒有別人,”宓時晏摟進年安,恨不得把他揉進自己身體里,才好用自己身體的溫度暖和對方,“只有我在?!?/br> 短短八個字,像一把鋒銳的匕首,宓時晏準確無誤的尋到弱點,不作猶豫,干脆利落地捅進年安心底最深處,刀面刮破最后那條繃緊極致的弦,剎那間,所有的平靜與若無其事,一潰千里,真實感伴隨著滔天的難過撲面而來,砸的年安心頭一怔,整個人都萎了。 年安低著頭,一動不動地靠在宓時晏身上,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顫著聲音,似是在問宓時晏,更是在問自己:“我錯了嗎?” 如同年太太所說,從年父手里奪走公司、讓惡意傷害他母親的年函入獄,他錯了嗎? 他勞心勞力,半年就把自己的胃熬出病來,更是沒有多余時間去管年父如今過的如何的事,身體如何,他不孝,他白眼狼,他錯了嗎? 可年父離開的時候,年氏還沒走到傾家蕩產的地步,自然而然也沒有背上巨額債務,年父仍舊有錢,戶口里的不動產和積蓄足以讓他下輩子無憂無慮,年安甚至連年家那套價值連城的豪宅都沒有去過,更別提讓他們搬走。 做人要留一線,年安深知這點,畢竟把兔子逼急了不留神也是會被它撕下一塊rou。他只是怨年父的所作所為,卻并沒有要趕盡殺絕的想法,因此從來沒有在經濟上施壓。 可他唯獨忘了,人一旦嘗過價值連城的山珍美味,再去吃餐廳里的普通牛排,心里滋味不言而喻。 宓時晏呼吸一滯,心臟像被匕首狠狠捅了一刀,他低頭在年安頭頂安慰性地吻了吻,輕聲安慰:“不是你的錯,人各有命罷了?!?/br> 不知過了多久,年安才平復下情緒,抬起頭,宓時晏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發現這人眼球邊浮著一層明顯的紅血絲。 年安見他這副模樣,故意調笑他:“怎么了,以為我會哭嗎?” 宓時晏張了張嘴,像個喪失說話能力的嬰孩,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年安。 年安扯了扯嘴角:“我從五歲開始就不哭了?!?/br> 宓時晏卻從他這句話里聽出另一層意思,哭喊吵鬧往往是受寵孩子才能享受的權利,而生活在從來都忍氣吞聲環境里的孩子,是不享有這項寶貴的特權。 剎那間,宓時晏的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梗住,堵得他喘不過氣來,心臟抽絲剝繭的疼,到了這個地步,他仍然笨拙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想來想去,只能從口袋里掏出一根先前在那邊買來的棒棒糖。 年安一愣,失笑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br> 宓時晏卻抽出他夾在手里,燒了半根的煙,摁滅在旁邊煙灰缸里,繼而剝開糖紙塞進年安手里,說:“別抽煙了,吃這個,很甜?!?/br> 年安還是第一次被人這么對待,他盯著手里粉紅色的糖果,凝視片刻,又看了看宓時晏,最終在對方滿臉擔憂之下,放進嘴里。 宓時晏沒騙他,是真的很甜。 年安從宓時晏眼中看見了自己的身影,里面只有他一個人,不知為何,方才年太太的話倏地在腦中響起。 ——那老爺子怎么就沒弄死你? 那他知道嗎? 第51章 寒冬的風似一把凜冽的刀, 刮得人肌膚生疼。 年父這一生可以說是活在大眾眼里的成功人士, 但走時也沒那么隆重。墓地是年安臨時給他買的, 也許對方生前覺得死亡距離他很遙遠, 所以活著的房產購置了不少,死后的卻一個都沒。 兩個兒子,一個在獄中蹲著,年安自然得出面替他料理后事, 許是年父突然的離世給年太太造成一定程度上的打擊, 以至于這個過程里,她都沒再多看年安一眼,寒冬里,穿著一身黑紗裙, 站在風中顯得有些蕭索。她獨自站在旁邊, 偶爾呆若木雞,偶爾又突然崩潰大哭,體面與精致在這天被徹底撕扯裂開, 半點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