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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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的入宮令牌被將軍收了去,將軍說,切莫輕舉妄動。 切莫。 良宵又冷靜下來,再有一月多,那場饑荒幾乎是一夜之間爆發,今年雨水過多,影響了收成,前世這時,地方官員呈上奏折,朝廷已經引起重視了的,然今生,因為突然冒出的戰事,直接叫人的注意力全轉移來這上面了。 于公于私,都必須要說話有份量的大臣提出來,一則將征伐西北的決策徹底平息下去,二則,大晉需要平安順遂的度過這場災難。 看過那小本子的大將軍也想到了這層。 宇文寂卻沒在朝堂上提起,而是叫老黑各處走動,警醒各地地方官員。 此時朝中代為主事的是褚靖,看到這些后自是當即做出決斷。 …… 良宵這廂愁思未斷,倒是迎來了幸災樂禍的良美。 遙竺院廳堂內,良美衣著華麗,頭上珠翠堆盈,打扮成這樣,擺明了便是來落井下石的。 良宵失了耐性,一星半點都不想與她做這些無用的爭斗,“jiejie若無事便請回去吧,良宵還有旁事,恐招待不周?!?/br> “meimei可聽民間傳言?”良美端著皇室的架子,不緊不慢的開口,“百姓都傳言妹夫貪生怕死,避而不戰,jiejie聽著都覺刺耳呢?!?/br> “這種時候,不正是姐夫大出風頭的時機來了?jiejie有功夫與我說閑話,不如在姐夫身邊吹吹耳旁風,若戰勝歸來,風光無限,都是jiejie的功勞?!?/br> 良美嘴角抽了抽,不懷好意的斜了她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九九,拖下去你們也沒好果子吃!” “良宵不愛吃果子?!?/br> 都是心知肚明的,良宵倒情愿良美與她直言,于是句句激良美:“我若出事,下一個便是你,難不成jiejie以為譽王會為你一個側妃豁出身家性命,大好前途嗎?” 這下子,良美的臉色徹底變了。 她前不久才被抽了幾大嘴巴子,譽王都不曾來她屋里瞧過一眼!如今她依憑的不過是這副樣貌和身段!偏偏這肚子沒動靜,最可恨的是良春才嫁去三月便懷了身…… 良美氣急敗壞的喊道:“良宵,還輪不到你來說教我!” “jiejie跑來我院子,還不給說?” 是了,今日良美是上門來奚落她這落魄的meimei的。 聽了這話,良美怎還有臉待下去,將茶盞摔下便起身出了門。 良宵在她身后大聲道:“jiejie倒不如多進宮幾趟,在圣上跟皇家娘娘面前露露臉,多為自己打算打算!” 聞言,良美步子一頓,又極快的走出去。 待人徹底沒影了,小滿才憂心道:“咱們這樣,也不知有沒有用?!?/br> 良宵望向良美先前坐的那椅子,手碰過的扶手,還有那杯盞,定了定神,“依照jiejie的性子,想盡什么法子也要進宮的,只是功效……” 她在桌椅上灑了藥粉,原預備著進宮后給老皇帝用的,今日良美來,她便賭一把。 那藥不至于要命,卻能加重身子虛弱之人的病情。 良宵的手指又開始微微發抖,坐了一會子,她才面色平常的去廚房吩咐膳食。 將軍快回來了。 他知道了,會不會嫌意自己心機深沉? 不會的,將軍也壞得很。 饒是如此,良宵還是沒瞞著宇文寂,晚膳后,她先握住男人的大掌,又默默思忖了下,“將軍,今日jiejie來了一趟?!?/br> 宇文寂揉了揉嬌妻的小臉,“說什么惹你不開心的了?” “說了,”她像個老實的孩子,“不過又都被我擠兌了回去?!?/br> “我要說的是,今日我在jiejie身上放了藥粉,又故意叫她進宮……” “我還是放不下?!比魏坞[患都叫人惶恐不安。 宇文寂聽她說完,身子微低,兩手捧著嬌妻的臉,微微上抬,才露出那雙四處閃躲的美眸。 他說:“我不是好人?!?/br> 良宵還是有些底氣不足,小聲道:“就是知道你不是,我才敢說的?!?/br> 這話倒是說到將軍大人心坎上去了。 她們知根知底,沒有隱瞞。 “下回要做什么,叫老黑去,阿四也是可靠的,你這雙手干干凈凈的,留著為我寬衣解帶可好?” 良宵登時羞紅了臉,心里那點不安才漸漸消失。 將軍什么時候也會說這樣的話了? 現在哪里是談情說愛的時候! 果然,才剛還不正經的將軍已然嚴肅臉一張臉,“岳父大人出城了,以后再不會回來?!?/br> 良宵怔然不語。 “他終究是疼你的,當年的是非過錯,誰也無法評判,以后便忘了好嗎?你有將軍府,足矣?!?/br> 時至今日,她除了依靠自己,再沒別的去處,宇文寂該是喜悅的,他當初不惜發瘋胡言亂語也要得到的,全實現了。 因著這事,良宵與嵐沁的來往慢慢淡了下來,良景入朝為官,少了那份閑情逸致,多數時候繁忙著,也不常來將軍府尋他的三meimei了。 可上天此番安排,于心可忍? 用這樣的方式,慢慢剝奪掉一個人的至親至愛,還是冷酷無情了些。 第70章 六月上旬, 饑荒提前爆發。 眼瞧著田地里半熟的糧食零星著所剩無幾,種田種地cao勞了一輩子的老農, 心里都能估摸出今年的收成,家里余糧將盡,偏巧聽到風聲,朝廷才下了條例壓下糧食價錢, 又四處集糧,一時人心惶惶, 知曉家里沒收成的,便也鬧了起來。 一家鬧, 家家鬧。 城郊百姓紛紛涌入城內討吃喝,然而江都城內, 天子腳下,多是官宦人家,早瞧清風向, 誰不是花大價錢存糧, 糧價一抬再抬,官府便也壓制不住。 生死, 利益, 都是能叫人罔顧一切的。 這時候, 內憂未平, 戰爭再無可能,到底是叫良宵拖到現今,但情勢仍是讓人不得安生。 許多世族尊貴人家都在城郊開粥布施, 將軍府家大業大,存糧自是足足的,她與將軍商議過后,將糧食劃分出一部分,直接在府門口設了布施點。 一則,每日瞧見許多饑腸轆轆的外來百姓在門口徘徊,誰瞧了也要于心不忍,二則,大將軍是朝廷大員,該做出表率。 老黑貼了開粥告示,布施這日,將軍府的大門還沒開,外邊就已排了長隊,一眼望不見尾。 良宵領人抬一應物件出來時,嚇了一跳,想起才熬好那幾大鍋稀飯,不由得擔憂道:“怕是不夠?!?/br> 王mama輕嘆一聲,“再多也是不夠的,您也盡力了,總不能叫咱們闔府上下餓肚子啊?!?/br> 理是這么個理。今日吃這一頓,明日還會餓,要解決問題還得從根本入手,前世這時,朝廷先以國庫銀兩購糧分撥下去,安撫人心,再則引進一高產麥穗,雙管齊下,等到再有收成時,農耕恢復,便也慢慢挺過去了。 饒是如此,良宵還是回去叫人多熬出一鍋來,想了想,她問小滿道:“jiejie可曾入宮?” 小滿:“大小姐隔日就跟著譽王殿下去了,奴婢昨兒個去打聽過,圣上……”小滿壓低了聲音,“圣上的病癥果真更嚴重了,聽說已經好幾日不能下地走動,不過人還是清醒著的?!?/br> 良宵手心沁出些汗水,如此,這幾月里便也再不能出幺蛾子,但太醫院有法子治好老皇帝,她們也不能干等著,該得借此時機好好綢繆一番。 想罷,或是心理作用,良宵轉身去到府門口,與勞作的丫鬟一道,給眾人分發布施。 算是積德吧,她到底是不得已而為之。 這時遠處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良宵看去,是大川,瞧這著急模樣,許是將軍落什么東西了。 不料大川下了馬直往她這處來。 “怎的了?”她扭頭問。 大川瞧了瞧熙攘長隊,面露難色,良宵便放了勺子與他去到旁邊,問:“怎么回事?” “二大爺出事了,具體是個什么境況還不得而知,但……怕是已經客死他鄉,黑大哥特叫屬下來與夫人通報一聲,想讓您多勸著將軍些?!?/br> 宇文忠出事了…… 良宵暗自攥緊了手心,臉色大變。 重來一回,明明已經避免馬匹出事,那場邊關之戰亦是順利,怎么還是難逃一死? 難道這些都是注定的,她改變不了嗎? 將軍府覆滅也…… “夫人,”這時她的裙擺被身后一只小手扯住,那些叫人心生畏懼的思緒竟也戛然而止。 良宵低頭看去,是一個面色黝黑的小男孩,手里拿著半個燒餅,正仰頭望著自己,一雙眼睛晶亮有神。 良宵微俯身,好心問:“沒有吃飽嗎?” 小男孩搖頭,神色懵懂無知,卻還笨拙道:“夫人,您別擔心,一切都會過去的,像……”他皺緊小眉頭,指著頭頂燦陽道:“就像日頭,每天都會升起,您是世間最良善的好人,會很有福氣的?!?/br> 她眼眶溫熱,從頭上取下一珠簪遞過去,“拿去城東那家當鋪換些銀錢吧?!?/br> 那孩子攤開黑漆漆的手收下,望著眼前漂亮又和善的夫人緩步進了那紅棕大門,才小心將珠簪揣進懷里。 *** 宇文忠確實死在了邊關。 將軍大人面上不見異色,到底是有悵然悲痛藏在心底,自回了府便沒說話。 叔父,大抵是“父”多些。 良宵不知道說什么來寬慰他,只抱著沉默不語的男人,輕柔撫過他后背,輕輕吻過他的額頭,眼睛,臉頰,再到唇瓣。 好叫他知曉,自己一直在。 “宵宵,”宇文寂低聲喚她。 良宵怔了一下,將身抽離,纖長手指順著男人冷硬的下顎線條滑過,“我在呢?!?/br> “再親親我,好嗎?” “好?!彼龔陀譁惿仙?,去吻他的嘴角,忽的臉頰被濡濕了,熱熱的水珠兒從男人眼里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