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不必奢求那么多，手里東西少了，心安就成。

    阮氏深深吸一口氣，沖著朝陽升起的地方仰首眺望幾息。

    “吃飽肚子好做事，家里還有些米糧，昨日你拎回來的細蝦還在，嫂子先去灶上弄飯?！?/br>
    秦巧瞧她歡快的背影離去，靜默片刻，將哥哥喊醒。

    破舊不安的秦家，三個人各有各的分責。

    她今日不能去罪奴村上工，早已托人說明，房舍不能住人，自然要去尋另一個安頓的地方。

    哥哥要跟著胡老上山，尋一個風水地，好安葬秦禾生。

    正安撫著因為被吵醒而不滿的秦豐收，卻聞一陣敲門聲傳來，下一刻熟悉的老漢聲音傳進院子里。

    秦巧無奈，只好惡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厲聲嚇唬住人，才急匆匆去應門。

    門一開，笑容剛上臉，人還沒看清，眼前一個黑乎乎的物事直沖沖砸了過來。

    秦巧急忙伸手去接，手指頭一痛，入手沉甸甸的。

    “傻站著干嘛？還不快些開門，讓你哥哥出來，跟老漢我上山選地方去?！?/br>
    秦巧：“胡老？這銀子......”

    胡老背手在后，道：“拿去給了姓蔡的混賬。這往后，讓他再別來我老漢門前添堵?！?/br>
    退拒的話，她不想違心地說。

    秦巧捏緊袋子，鄭重保證道：“胡老，這銀子，我一定還您?！?/br>
    胡老沒應承，癟癟嘴，只催促讓秦豐收快些出來。

    一口熱水都沒喝上，秦豐收自然不愿意，扭著身子扎在地上不動。

    最后還是胡老一拳頭揮過去，將他強硬地拽出了門。

    當天定了風水墳地。

    三日后，秦禾生下葬，秦家三個披麻戴孝地冷清送一場，這一家的紛爭是非轉眼淡去。

    滿井村的日子一如往常。

    第18章

    一連串轟隆的悶雷過后，攢烏云連片的天際終于落下一場浩蕩的大雨。

    阮氏捏著針線，湊在灶膛前，將衣衫上破開的小口子并在一處，方走了兩針，又心不在焉地扭頭看向外邊。

    日短夜長，沒到上燈的時辰，外邊已經濃黑。

    二娘還沒回來，方才瞧著胡老那院子也沒個光亮，但愿兩人是一并歸家的，彼此也好照料著些。

    “花花，我餓了?！?/br>
    挨靠著灶取暖的秦豐收委屈地癟癟嘴，眼巴巴地看著阮氏。

    阮氏看他這可憐樣子，無奈起身，揭開木蓋子，夾了一小角面餅子遞給他，“二娘還沒回來，你先吃點墊墊，別鬧。等她回來，保不準還有蝦圓子做湯吃?！?/br>
    并非是哄他，秦巧上工前總是在山里野溪處扎個簍子。

    運氣好，能撞進去些肥魚。沒有鮮魚，些許細蝦也是有的。

    秦豐收果然老實，接過餅子兩三口吃光，還頗為不舍地舔干凈手指頭上的味道。

    兩人守在灶屋，也不知過得快慢，到秦巧進門，阮氏探出院子，往四鄰看看，早都暗了火光。

    “今日怎么回來這般晚？”

    秦巧解下身上的蓑衣，吊在灶屋角落的繩子上。

    滴滴雨水垂落，土泥地上很快湮出一團暗色水漬。

    “三日不曾去，管事娘子心里不爽快，刻意留了我一個時辰訓話?！?/br>
    阮氏之前對罪奴村了解并不多，只知道那是個惡人扎堆的爛攤子，最頂上管著的是個姓屠的兇悍漢子。

    還是秦巧跟她說過，才知道那村子還有個老婦做二管事。

    “三日未去，也是有緣故的。再說，你又不是領了她空餉?！比钍喜粷M地嘀咕道，“先不說了，鍋里熱著飯呢，就你們進門一塊吃呢?！?/br>
    秦巧淋洗過手掌，那廂阮氏已將她帶回來的簍子掃理過，幾把野菜下鍋燙軟，野菌子得等天亮后再看，先放過。

    再往底下一翻，摸到光溜溜的一片，好像還會動，阮氏赫了一跳，連忙撤手，“二娘，你這簍子裝了什么東西呀？”

    竟忘了這遭！

    秦巧忙上前接過簍子，從最底下扯出一條有孩童小臂粗壯的花紋蛇，“嫂子別怕，就是條蛇。早已經死了?！?/br>
    就是.....條蛇？??！

    阮氏往后退到門邊，捂著狂跳的胸口，一想到自己方才摸到過，心里直發毛，“你...你把這玩意弄回來作甚？快丟出去！”

    丟了？

    秦巧看一眼已經好奇地湊過來看的哥哥，解釋道：“蛇rou很好吃，口感就跟雞rou似的?！?/br>
    我的灶王爺呀！

    一聽要吃，阮氏欲哭無淚，“這東西，我是不吃，我也不會做。要吃，你自己上手吧?！?/br>
    距離上一次開葷氣，還是三天前的魚rou粥。

    秦豐收一聽有rou吃，嗷嗷叫著，連連催促meimei快些。

    半個時辰后...

    阮氏嗅著濃郁的rou香，喝著碗里寡淡的清粥，嚼一口拌過鹽巴的菜團子，再看一側的丈夫嗦著嘴，挨著燙啃竹條上的蛇串，下意識咽口水：“蛇rou這么好吃？”

    rou，甭管是燉還是烤，若是沒有作料，吃起來總有股腥氣。

    不過窮苦人家能吃上葷是多難得的事情，怎會講究這些。

    秦巧只吃了一小節，剩余的本是留著要明日給哥哥再吃，聞阮氏好奇，于是分些過去，“光吃粥米和野菜，身上沒勁。雖是灶火烤的，只抹了一層鹽，吃起來還不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