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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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上工,雖不知胡老要讓她做什么,但是頭臉干凈,總給人印象好一些。 有粗柴在,燒水更快。 等到阮氏端著空落落的碗回來,秦巧方將木盆里盛滿熱水。 熱氣蒸騰,她看阮氏一直側著臉不說話,上前扯了人往門口走。 天還沒全黑,殘余暖光,映得阮氏臉頰上的巴掌印格外清晰。 “他打你了?” 阮氏點頭,比這更難熬的事情都經歷過,一巴掌已經是輕的了。 “二娘,你稱我一句嫂子,就聽嫂子一句勸,別再和公爹對著干了。這院子好歹還能容得下咱們兩個女人,真要得罪他狠了,一張奴籍賣去那下三濫的地方,連后悔都沒地去說?!?/br> 她是善用女人優勢的,一番話下來,尾音哽咽著,聞者哪個不心軟。 目光所及,果然見二娘點了點頭,這才歡喜幾分。 “你要是不走了,往后就跟嫂子一條心,咱們兩個未必撐不起門戶來?!?/br> 又憶起公爹先前的話,“豐收這般,我是沒法子生養。但你回來了,等日子穩當,給你招個上門女婿,秦家不愁有后?!?/br> “上門女婿?” 阮氏笑笑,“咱們滿井村和別處不一樣,招個上門女婿,那是嘴皮子動動的事情,容易得很?!?/br>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就是有一點,你這戶籍須得早些尋保長落定了,如此才好說合女婿?!?/br> 秦巧看她像是隨口一言,面上無異樣,心里卻有了計較。 “嗯,過幾日吧,看胡老給尋了什么活計再說?!?/br> 人在跟前,今日搜尋包裹看過那戶籍文書。 她算是看明白了,只要豐收在,二娘就是那線上拴著的風箏,掙脫不得。 過幾日便過幾日。 阮氏無聲一笑,又轉口道:“這一回打,公爹怕是三五日下不得床呢。你出門做活的時候,也能放心?!?/br> 她揮舞著筷子,見秦巧不走,眼神轉轉,便覺得該多與她說說話,親近親近。 “二娘,胡老是個怪人,許是看你力氣大,這才相中了。要照我說,你若是想上工掙銅板拿,不一定聽他的?!?/br> 秦巧目光游移過來,聽她細說。 阮氏:“咱們滿井村往西半里地,有好幾座茶山,那可是縣里最大茶家,吳家的產業。每年的清明、端午、中秋還有入冬前,茶山都要聘不少外邊的短工做活。我看呀,你力氣大,最適合去那兒扛肥?!?/br> 秦巧將她說的話記在心里。 又問:“只有茶山要人,有沒有織坊缺小工呢?” 阮氏便知她心里還惦記著織娘的活計。 可惜了,“咱們鎮上兩三個家中有織機的,人家守著手藝,自然不肯外人隨意看了去??h里也有,占地大,聽說有好幾畝地連作工坊,去也行,只收簽了賣身契的?!?/br> 好容易發還良籍,秦巧自然不會再走回老路。 “也有別的,朝廷眼下在造大船,村里不少男人都去碼頭上賣力氣呢。 聽他們說,那大船比海浪卷起來還高,光是桅桿就有十個豐收那么高。等大船造好下海吃水,百十來號人吃喝拉撒都在上頭,好幾月不用上岸嘞?!?/br> 秦巧心里默默劃去。 再賣力氣,她也是個女子,跟一幫赤膊的男人們混在一處,多有不便。 “還是跟著胡老看看再說?!?/br> 阮氏悻悻,說的多了,唇干舌燥的,一口氣咕咚了小半碗粥,起身自顧收拾灶屋。 睡前擦過頭臉,還空余了水泡過足。 秦巧熨帖地倒頭就睡,心里惦記要早起,提著神呢,門縫里剛透出一點光,人便醒了。 胡老剛開門,就看到坐在對面門檻上打盹的姑娘。 哼,來得還算早,挺識相。 他心說,腳步放得重一下,果然秦巧騰的一下站起身,喚了一聲胡老早。 “早什么,天都亮了,哪里早了!” 秦巧也不在意他的壞脾氣,看他從里邊拽了一個板車,急忙上前幫著拉出門:“胡老,咱們是去哪呀?” 胡老隨手往外指了指:“出村,收尸?!?/br> 他幽幽道:“聽說過罪奴村嗎?” 秦巧慢慢回過頭看他,心說:倒也不必如此嚇唬人。 第10章 胡老不愛說話,但凡開口,必要刺人幾下。 秦巧與他相處多了,便品出幾分相處之道,那便是臉皮厚些。 臉皮厚些,眼快多問多跑腿,再加上些缺心眼,日子長了,便也分明出胡老是個外厲內軟的小老頭。 滿井村 又是一日晨起 秋意漸濃,出門的時候天邊依舊是沉黑,涼風嗚嗚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泥土濕潤的腥氣,秦巧不由哆哆腳,想著過幾日發了工錢該去瓦市買些厚實的料子。 她以前覺得南地更溫潤,自然不用穿在大同府時候的臃腫厚衣,真在此地住久了,才覺出南北的寒涼兩相迥異。 北地的寒是大風卷積,照面而來的凜冽。南地,卻是靜默無聲,不知不覺涼進人骨頭縫里的折磨。 憶起昨晚在哥哥腳上看到的小凍瘡,她又急跑幾步,先將灶上窩著的柴火翻撿幾塊送到北屋子的地坑里。 哥哥睡得沉,方才一開門有涼意卷進來,這會兒咕噥一句冷,背身過去繼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