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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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氏往床對向的地方挪了挪,指著上面那一灘人,又恨又怕,“二娘,就是他,是他要了婆母的命?!?/br> “婆母知道那什么神仙膏是要命的毒藥,想著公爹陷得不深,讓他戒了。沒成想只挨了一頓打,肺葉子被打戳,連一夜都沒熬住,就撒手沒了?!?/br> 她每說一句,就要急喘一口氣,眉峰緊鎖,仿佛那場人災就發生在眼前。 秦巧沒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大約,在外太久,心腸硬了,竟連一顆淚都沒有。 好半晌,她問:“娘是幾年前沒的?” 阮氏:“三年?!?/br> 那也就是說,她爹已經成癮三年。 秦巧又問:“你和我哥哥靠什么過活?” 阮氏頓住,不愿意說實情。 可她眼神打轉,溜在傻兮兮的丈夫身上,又落在秦巧一直不離身的那個小包袱上面。 “沒...沒有多少。婆母去前,偷偷給了我些?!?/br> 她提高嗓音解釋道:“可這些年,養著我們三個,公爹也總是盤剝,早就花光了。不信你看看這院子,光禿禿的,都是沒的法子,只能變賣些值錢的,換點陳年米糊飽肚子?!?/br> 清貧是做不得假的。 秦巧方才邊聽,已經打量過家中小院。 荊門破戶,黃泥糊墻,東南西北四向小門屋子,西邊黑乎乎的,隱約有煙氣繚繞,大約就是灶房。 桌椅板凳,樣樣不足,一巴掌就能數過。 這不是她要回的家。 娘死了,爹廢了,哥哥也成了癡傻人。 僅剩的嫂子...又是個什么人呢? 秦巧移開木凳,招手示意阮氏出來。 阮氏不敢拖沓,心說這小姑子不愧是從外邊闖過的人呢,這架勢怕是厲害貨色,瞧著是要在家常住。 這是好事呀。 破門搖搖晃晃,勉強從外邊栓關著。 秦巧又推又拽的,確定里邊人醒了不會自顧出來才罷。 阮氏看懂了,心思兜轉,“這是,不讓公爹出來嗎?” “哎呦,這可不行。天一亮,公爹醒了,是一定要更多資源都在騰訊群四二而咡五九宜四柒出門的。你若是這樣栓著,他喊鬧起來,四鄰又要嫌棄咱家不安分了?!?/br> 秦巧置若罔聞,還和她笑笑:“連日趕路,一直吃得不安心。這會兒肚子鬧餓,嫂子,先做上些吃食吧?!?/br> 阮氏呆呆‘哦’一聲,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 meimei一動,豐收便呆不住了。 雖然這個meimei和小時候不一樣,板著臉也不笑,但是meimei就是meimei呀。 他已經全忘了方才秦巧掐著他脖頸的事情,臉上一派天真,咧出一口黃牙:“meimei,你是不是餓了?哥哥有吃的,哥哥藏起來沒叫娘知道,一直給你存著呢?!?/br> 說著舉起一大把石子遞到秦巧臉跟前。 秦巧一把拍過去,石子零零碎碎撒一地,她瞪著比自己高大半頭的哥,語氣嚴肅:“這東西不能吃!下一次你再弄這個玩,我還打你!記住了沒?” 阮氏連忙開口要勸。 豐收腦子不好使,能記住的就是四五歲時候的事情,孩子脾氣,只能順著安撫,若是悖了他意思,哭鬧廝打起來,一兩個時辰都哄不住。 一個公爹,鬧著要錢。 另一個要是再出刺,可真要活不下去了。 嘴邊剛叫了一聲‘三娘’,那廂秦豐收的反應倒是出乎她意料,竟也乖乖聽話,石子滾了,眼神舍不得,腳步卻實在地跟著人往前走。 再一聽,人嘴里還念叨著“要聽meimei的話?!?/br> 阮氏一口氣憋著,頗有些不是滋味。 這男人說到底是她的,這些年伺候吃喝,勞苦累活,好話哄著也沒換了一句‘聽媳婦的話’。 打十年沒見過臉的meimei,剛現身,又掐又打還兇巴巴的,竟就屁顛地親上了。 人,就是賤骨頭!白跟個傻子掏心掏肺了。 阮氏剜了這對兄妹背影一眼,這才快步跟上。 灶屋不大,卻很干凈。 依照這家里的情況,唯一把這處地方妥善打理的,便只有阮氏了。 秦巧示意哥哥坐好,瞧著他腳上不穿鞋,不由皺眉:“家中無哥哥的鞋子嘛?” 阮氏舀了一瓢水,頭都沒回:“有過。給他穿了,一出門玩就忘了。村里人欺負他是個傻子,當著面偷了搶了都不認,再后來也就習慣不穿了。不穿了也好,路上石子咯得疼,人就不往外跑了?!?/br> 她說完,回頭瞟一眼依舊垂著頭的秦巧,等她是什么反應。 “這些年,辛苦嫂子了?!?/br> 阮氏眨眨眼,沒預料能換來這么個話,好半晌才嗯了一聲。 舀米時,往常只淺淺的一層碗底,一咬牙,盛了小半碗,仔細淘洗,下鍋熬粥。 再陳的米,熱水里一過,蓬開小花,都能迸發出香氣來。 很快灶屋里就熱氣蒸騰,秦巧從院中撿了些零碎枯木做柴火。 回鄉的第一碗粥飯,縈繞了許多辛酸,終于端上了飯桌。 秦巧抱著碗,碗氣蒸得整張臉都熱乎乎的,她輕輕吹了一口氣,正要喝,眼角余光卻看見秦豐收也是如她一般,整張臉湊在碗上,感受著什么,很滿足。 阮氏看了前后,倒是真心感慨了句:“究竟是連著血脈的兄妹,喝粥前先熱臉的習慣都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