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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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六十七只喵 偌大的皇宮里, 所有人的心頭都被大片灰沉的陰云籠罩。 皇帝病重垂危, 每個宮女太監都不敢大喘氣, 言行舉止都較平日來得小心謹慎。 這個時候, 不小心說話大聲了, 不小心笑了一下,都容易讓掌事的姑姑、公公拿捏住懲罰由頭。 夜越深,越顯得在月影灑落下的皇宮一片死寂凄冷。 宮廷禁衛軍的巡邏似比以往還要頻繁, 腳步匆匆的宮女一覷見他們鎧甲上所泛的冷光, 莫名心下一緊。 火折子一晃即燃, 東宮書房的燭光隔了一夜, 又亮了起來。 雪球跳上長榻趴著的動作熟練無比, 王公公忍笑地收回了目光,“殿下,燭火可還要再添?” 賀蘭昭見眼前的燭光并未多搖曳, 男人淡淡移開目光, 唇線微動道, “可以了?!?/br> 沈芙正站在賀蘭昭的案桌前, 她百無聊賴地伸著手指撥弄那一支支倒掛著的毛筆,但并未能見毛筆有動靜, 一切都無風無波。 突然聽王公公這樣問,沈芙后知后覺地發現……太子書房點的燭火未免太亮了。 沈芙抿了抿唇, 垂下的眼睫輕顫了顫,他是不是因為在荒僻的重華宮,又想起了那無盡黑暗的雪夜。 正想著, 沈芙就見賀蘭昭修長勻稱的手指正搭于她指尖,男人的動作沒多停頓,自然地取走了她指尖下的那支朱筆。 但男人取筆的那一瞬,沈芙只覺她的指尖被男人無心地順勢捏了一下。 “……” 沈芙的目光正不自覺地跟著筆尖往上移,最后將視線落在賀蘭昭平靜的面容上,眨眼低聲囁嚅道,“你不小心捏到…我手指了?!?/br> “雖然你不知道,”沈芙抿了抿唇,杏仁眼里是藏不住的光亮,“但是我好像有那么一點的,開心?” 賀蘭昭執筆的動作一頓。 男人的指腹正不經意地摩挲筆管,黑眸微動,只覺現在這支狼毫毛筆的手感沒有最初取下時,來得順手。 “殿下,您什么時候回的東宮?貧道白走了趟重華宮?!备啁Q攏了攏身上松垮的道袍,“還是回來好,重華宮總一股陰冷,風灌得貧道汗毛直豎?!?/br> 賀蘭昭撩起眼,“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br> 高鶴撇了撇嘴,眉毛挑了起來,著重咬詞道,“貧道還真做了‘虧心事’,這‘虧心事’,不就是太子你讓貧道……” 讓貧道…… 讓貧道什么? 沈芙好奇地看了一眼賀蘭昭,正等著高鶴繼續將話說完,就見高鶴突然沒了聲,縮了縮脖子,似被人威脅住了一樣,不情不愿地沒再吭聲。 可這就高鶴跟賀蘭昭,最多再算一只雪球,有什么不能說的? 沈芙疑惑地看向高鶴,又看回神情平靜的賀蘭昭,不知道他們在打什么啞謎。 高鶴不愿承認他被 太子剛那淡淡一瞥里的威脅之意給嚇住了,他還是要點臉的,硬下頭皮嘀咕著改口道,“所以就算鬼敲門,也該敲的太子的門?!?/br> 正處于魂體狀態,疑似“鬼”的沈芙:“我覺得我有點被冒犯到?!?/br> 賀蘭昭聞言搭于筆管的手指微微屈起。 不知想到了什么,賀蘭昭漆黑的眼底微劃過笑意,意有所指地低低說道,“不用敲,孤親自開門讓她來?!?/br> 高鶴一噎,只當太子嘲笑他膽小怕鬼敲門,聳了聳肩地不走心隨口夸道,“太子不愧是太子,怕是連鬼都會仰慕于太子?!?/br> “……”沈芙只覺得,眼下她不止是有點被冒犯到了。 賀蘭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高鶴,“最近這么閑?” 高鶴心虛地摸了摸鼻尖,以為太子又有事情要讓他辦,否認得非常堅決,“貧道忙著呢,太子是不知道最近靈隱寺的香火又盛了,人多得……千金難見貧道一面?!?/br> 沈芙下意識看了一眼高鶴,心想神棍的生意還真好。 賀蘭昭只淡聲道,“既然千金都難見,孤這的萬金,高鶴道長怕是也看不起了?!?/br> “萬金?!什么萬金?”高鶴眼睛猛地亮了起來,意識到自己太激動,訕訕摸鼻,心里隱約猜到了幾分,“怎么會看不起,太子不是沒讓人盯著東瀛?” 問完,高鶴都覺得他讓“萬金”二字給沖昏頭腦了,太子是沒讓人特意盯著東瀛,但太子的人肯定自覺盯著,知道行蹤一點都不難。 賀蘭昭正欲開口,便被王公公的敲門聲打斷。 王公公上前道,“殿下,皇后的鳳輦正在朝東宮方向來?!?/br> 他的話音還未落,就聽有太監掐嗓的動靜。 高鶴皺眉起身,“那貧道先離開了,萬金一事,太子定要記得肥水不流外人田?!?/br> 賀蘭昭一聽姜氏來東宮,面色冷淡,隱約還能聽見門外姜氏的夾槍帶棒,“高鶴道長,這深夜你怎還在東宮?” 高鶴行禮之后,不以為意地嘆道,“太子憂心圣上龍體,特召貧道前來,詢問可有丹藥可給圣上服用?!?/br> 姜氏笑了笑,似乎信了,又似乎沒信,“那太子還真是有心了?!?/br> 沈芙聽著外邊的動靜,微有疑惑,皇后這個時候來東宮,似乎比高鶴來更要顯得奇怪許多。 “母后怎來了?” 賀蘭昭沒讓侍衛攔住她,只淡淡地放下狼毫毛筆于白瓷筆擱上,并不起身相迎地看向姜氏,聲線里是藏不住的冷淡之意。 沈芙也跟著看向皇后姜氏,她頭戴龍鳳珠翠冠,杏黃色鳳袍上的繡紋繁瑣莊重,這打扮,不僅不合時宜,更讓沈芙隱隱覺得……皇后身上充斥著那種成為勝利者的姿態。 姜氏那雙美眸正笑意不達眼底地覷向賀蘭昭,“本宮讓御膳房煮了碗雞湯,特地送來給太子補補身體?!?/br> “這個時候,身體最打緊?!?/br> 姜氏不惱賀蘭昭淡漠的態度,正尋了處位置坐下,就覺有滲人的視線直盯著她。 她正轉頭,冷不丁對上正趴在長榻上,那雙反光的貓眼,險些嚇出聲,以笑掩飾那瞬的驚慌,“喲,原來是只貓?!?/br> 雖然姜氏臉上是笑著的,但她的神情愈發變得難看了,正暗中心想當時寶兒就該將這只貓給打死。 姜氏不僅避而不談來意,更是悠閑地坐著飲茶,仿佛現在不是深夜,而是白日。 皇后身邊的侍女正提著食盒上前。 她欲要放在太子案桌上為其盛湯,就見太子冷冷地瞥向她,冰冷的視線猶如在盯死人,“不準放孤案桌上?!?/br> 侍女不明所以,案桌上分明就只有幾本奏折和幾顆小飴糖,怎么就容不得下這食盒了。 陡然一聽太子的冷語,她只好提著食盒朝后退了幾小步,扭頭求救性地看向皇后。 “太子未免太不憐香惜玉了?!?/br> 姜氏冷下聲,“既然太子不讓放案桌,那就擱地上!” 婉月聞言,頂著太子攝人的氣魄下,低頭彎下身將食盒擱于太子案桌前的地上,再低眉順目地安靜退回皇后的身邊站著。 沈芙咬唇看了一眼賀蘭昭,他的眼底無波無瀾,皇后的挑釁并未能影響到他的半分心神,他甚至還能視若無睹地繼續垂眸提筆。 沈芙輕輕附在賀蘭昭的耳邊說道,“我們不理她?!?/br> “不要給她眼神?!?/br> “她說話好吵,雪球都翻白眼了?!?/br> “聽我跟你說話就好?!?/br> “……” 沈芙不確定賀蘭昭的情緒會不會受皇后影響,一直附在男人的耳邊小聲說話。 有夸他字好看的,有小聲說皇后壞話的,沈芙很少說這么多話,但她現在正不停地在男人的耳廓處說著話,偶爾心神一動,還會伸出手指戳弄男人的側臉,小動作不斷。 賀蘭昭的側臉線條冷硬分明,細密的睫毛在男人眼底微微投落下弧狀陰影。 沈芙眨了眨眼睛,不明白賀蘭昭為什么突然擱下筆。 她分明看見那本奏折上的批注只差幾筆筆畫就能批注完了,卻見賀蘭昭突然生硬頓住筆尖,沈芙迷茫問道,“為什么不繼續寫了?” 難道是這奏折內容氣到賀蘭昭了?批注到一半沒能心平氣和,只能生硬停下? 沈芙抿了抿唇,思來想去,都不覺得會是她在賀蘭昭耳邊說話,讓他心浮氣躁。 賀蘭昭漆黑的眼眸暗了暗,他耳邊似是有人在吹氣,微有羽毛拂過,泛起若有若無的酥癢之意。 姜氏心里對賀蘭昭的油鹽不進而激起火氣,若不是寶兒讓她來盯著賀蘭昭,姜氏多看賀蘭昭一眼都嫌晦氣。 見他終于擱下筆,漆黑的眼眸隱有波瀾,姜氏嘴角正要扯出的譏誚笑意陡然一僵,臉色變幻 不明。 所以,她送來的雞湯,說的這么多,都遠不如那幾顆上不得臺面的飴糖能讓賀蘭昭開個尊口?! 沈芙的目光跟著賀蘭昭的動作下滑。 賀蘭昭伸手取了一顆飴糖,男人修長的手指正剝了糯米紙,神情平靜地將飴糖含進嘴里,而后淡淡撩眼看向姜氏。 他說,“母后您都說什么了?” 姜氏的臉色一陣紅一陣青,氣到尖細的手指緊緊掐進掌心,咬牙憤懣,“太子你究竟有沒有將本宮當母后來看?!” 沈芙沒有受皇后的憤怒影響。 她離賀蘭昭近,隱約能聽見男人微一用力,將飴糖咬碎的細微動靜,不由小小聲道,“太子你今天吃了四顆飴糖,糖分攝入快超標了?!?/br> 沈芙心想,還是不能將她的整個飴糖罐子都給賀蘭昭。 賀蘭昭的舌尖微微抵住上顎,對上姜氏逼問的晦暗眼底未有半分溫度,直直看向姜氏,“母后又有將孤當兒臣來看?” 姜氏見夜色已深,沒再跟賀蘭昭虛與委蛇,擱下的茶盞發出清脆動靜,怒聲道,“這一切都是太子咎由自取?!?/br> 作者有話要說:加更…寶寶們明早睡起來看肯定有,今晚還是不要等比較好(…因為我還沒開始碼,沒底說幾點or2 第68章 、六十八只喵 咎由自??? 沈芙的注意力不由被皇后姜氏的話給吸引住, 余光見賀蘭昭的神情不變, 心下微微松了口氣。 姜氏慢慢斂起臉上的怒意, 似笑非笑道, “你們都給本宮下去, 本宮有話要跟太子說?!?/br> 侍女們安靜地退了下去,“嘎吱”的掩門聲動靜在萬籟俱寂的深夜里頗為刺耳,書房里的氣氛似是隨著她們的退下, 而冷凝微滯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