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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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聽了李持酒的回答, 揚首一笑, 抬手在他的肩頭輕輕地拍了一下,動作竟甚是寵溺。 就在這時候, 殿外有太監揚聲通稟, 原來是蕭憲到了。 不多時, 就見蕭憲在前, 東淑在后, 兩人魚貫進了內殿,上前行禮。 從東淑一露面,李持酒就看見她了。 當下長眉一揚, 雙眼里的光就冒了出來, 臉上的笑容過分燦爛。 東淑因為一直低著頭不曾四處打量,所以并不知道他也在,也沒看見他,倒是蕭憲一眼瞧見了。 看著鎮遠侯那個樣子, 蕭憲突然想起以前自己偶然興起、跟眾紈绔出城射獵的時候,那些貴宦子弟們身邊所帶的狼犬個個精神炯炯,而那些狗子望見獵物的時候,就是這種興奮難耐的德性。 蕭憲不悅地掃視李持酒的時候,文帝卻也瞧見了鎮遠侯這恨不得搖頭擺尾似的表情, 皇帝笑了笑, 只對蕭憲道:“讓朕等了頗久,怎么之前不跟穆學士他們一塊兒進宮???” 蕭憲道:“臣本想著這也不算什么大事,有杜公公跟穆大人在, 已經是足夠了?!?/br> 文帝道:“這種藏玉瓷百年一見的,你也知道朕喜歡這些玩意兒,到底該進宮來跟朕一塊兒賞鑒才好?!?/br> 蕭憲道:“是臣考慮不周了?!?/br> 此刻文帝看向他身后,說道:“朕聽杜成說,這東西是‘小江’找到送給你的?” 蕭憲也知道皇帝已經看見東淑,當下道:“請皇上恕罪,其實‘小江’正是臣新認的meimei?!闭f著便拉東淑走了出來,叫她磕頭,又說道:“因她是女子,行動不便,可畢竟又是她找到的寶物,聽說今兒要開這藏玉瓷,才特帶了她出來看看熱鬧,沒想到竟是龍紋金器,所以不敢藏私……本是要先送她回府的,只是公公說要連她一起進宮,所以不敢有違?!?/br> 文帝笑道:“罷了,你莫非覺著朕會追究她女扮男裝之事么?何況你們又不是本意欺君,朕豈會不知?!?/br> 蕭憲謝恩。 文帝走前兩步,又看著地上的東淑道:“這是朕第二次跟你見面了吧?且先平身,起來說話?!?/br> 東淑行禮起身,卻仍是斂眉垂首。 她今日不施脂粉,雪色肌膚,如同毫無瑕疵的溫玉,可天生的黛眉朱唇,看著別有一番令人驚心動魄的嫵媚可喜之處。 又因穿著男裝,寬袍大袖,這裊娜里便透出幾分難以言說的風流之態。 文帝打量了片刻,笑道:“上次卻是朕也看走了眼了,如今再見,卻覺著……這般的品格,恐怕也不輸于蕭東淑啊?!?/br> 他說了這句,便看蕭憲道:“你說呢?” 這若是在以前,蕭憲必然不依??涩F在知道此人就是彼人,都是同一人又有什么可比較的。 可畢竟旁人不知道,卻不好不做表示。 于是蕭憲便道:“回皇上,雖然江meimei極好,但東淑在臣的心里自然是獨一無二的?!?/br> 文帝笑了幾聲,便問東淑道:“你且跟朕說說,你是怎么找到這寶貝的?” 東淑道:“回皇上,說來也不過是機緣巧合……” 她說到這里,突然感覺到一股異樣,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盯著自己。 本來東淑在御前是按照規矩不肯抬眸亂瞅的,可這感覺如鋒芒在側,她嘴里說著,忍不住抬眸往前頭看了眼。 這一瞧,正看見站在殿側文帝身旁不遠處的李持酒。 對上那雙過分明亮的眼睛,東淑的腦中一片空白,一時竟忘了自己要說什么。 文帝見她忽然間停了下來,便跟著轉頭看了一眼,笑道:“鎮遠侯在這里,你不自在了?” 東淑忙鎮定心神,重新垂頭道:“回皇上,妾并不敢?!?/br> 文帝笑道:“其實之前杜成跟穆學士帶了那三件東西進宮后,鎮遠侯也說起來,他曾是見你擺弄過的?!?/br> 因原先不知道鎮遠侯在,陡然看見了,很是意外,又聽皇帝這么說,東淑心里老大的不自在,也不知該如何接口。 蕭憲也知道她的尷尬,便故意道:“皇上,卻不知道這三樣寶物恢復的如何了?” 文帝還未回答,就見杜太監從外緩步無聲而來,躬身帶笑說道:“皇上,那金碗已經恢復妥當了?!?/br> 文帝方笑道:“呈上來?!?/br> 一時三刻,杜太監親自捧著一個烏木托盤,上襯著一塊兒鵝黃色的緞子,金碗便放在上頭,鵝黃緞襯著明晃晃的金碗,上頭黑色的龍紋更顯肅穆莊重,一看就知非是凡器。 文帝看著此物,嘖然稱奇,一時才忘了別的。 蕭憲跟東淑雖然已經看過這東西露出半面真容,可如今整個兒恢復了本色,卻更加奪人眼目,果然不愧是稀世之寶,皇族之物。 杜太監跪地,請文帝細看。 文帝抬雙手將那金碗捧了起來,打量了片刻,道:“這碗內仿佛有字?!?/br> 此刻穆學士也在旁邊,聞言道:“回皇上,臣也察覺了,這似乎是……”欲言又止,臉色古怪。 文帝早看了出來,一時沉吟不語。 蕭憲看看穆先生,又看看文帝,不明白為何他兩人的表情跟反應都這樣怪異,沉默之中還是李持酒打破了:“這到底是什么字?” 文帝才一笑:“蕭憲你看吧?!闭f著,便緩緩地把碗遞給了蕭憲。 蕭憲忙躬身接捧了過來,垂眸看了片刻,面露疑惑之色。 忙定睛又細看了一番,蕭憲手一抖,差點兒把這金碗扔了出去。 東淑在旁不動聲色,卻也看了個正著。 原來這金碗的底部,赫然篆刻著四個小字。 并不難認,乃是:安定公嬰。 對于李持酒而言,這四個字毫無意義,因為他并不知道這其中的典故。 但對于文帝,穆學士,蕭憲乃至東淑來說,這四個字,卻是沉甸甸血淋淋的,叫人心里難受。 安定公,是一個人的封號,“嬰”則是那個人的名字。 但是既然是“安定公”,又怎敢用皇族的龍紋呢? 不管是穆先生,蕭憲還是文帝等,都覺著這東西是漢代的。 畢竟外頭的一層青釉褐斑瓷乃是西晉,所以里頭的東西只能往上推,而且按照那龍紋的制式,顯然就是漢代皇室之物。 漢代皇室極多,本來毫無頭緒,可是加上這這四個字,意義就不一樣了。 漢朝曾有一個皇帝叫劉嬰,最后死之前,曾給封為安定公。 這個皇帝,就是漢宣帝的玄孫,也就是后來給王莽篡位、取而代之的那位可憐的君主。 劉嬰幾乎是從一出生,就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漢平帝駕崩的時候他才只有兩歲,所有的朝政大事都落在王莽手中,后來王莽為防止劉嬰反叛,從小就把他養在深宅之中,與世隔絕,就連身邊乳母也不能跟他說話,故而劉嬰長大之后,也人如其名,心智猶如三歲孩童一樣,對于世事乃至世間萬物一竅不通,后來兵變之時,劉嬰更是不幸死于戰亂。 所以說這位君王一生實在是離奇坎坷,又因死的無影無蹤,自然沒有天子的儀仗來安葬,如今這幾樣東西出現眼前,大概是有人記得這位末世君主,所以才鑄器以祭祀。 可是……總覺著有些不祥之意啊。 畢竟劉嬰之后,是王莽結束了整個西漢。 殿內的人一時都安靜下來,還是李持酒探頭探腦的說道:“蕭大人,是什么字?” 蕭憲鎮定下來:“這大概是西漢時候孺子嬰的故物?!?/br> “什么叫孺子嬰?”李持酒問。 蕭憲悄然看了皇帝一眼,見文帝并無反應,才道:“他算是西漢劉氏皇朝最后一位正統君主,可惜給王莽竄了位?!?/br> “啊,你早說王莽我就知道了,”李持酒嗤嗤笑道:“可惜什么,這個孺子嬰如此無能,打不過王莽,也是活該的?!?/br> 這樣“振聾發聵”的話一出口,連東淑都忍不住皺眉看向李持酒。 正巧李持酒也瞥著她,四目相對,他竟很好脾氣地笑問道:“我說的對不對?” 東淑見他居然還要嘉獎似的,真是匪夷所思——要知道這是當著皇帝的面兒!他是瘋了不成,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當下東淑狠狠瞪了他一眼,也不知他能不能會意,就忙低頭不再看他,免得自己也給拉下水去。 而在李持酒說完后,文帝若有所思的看看他,又看向蕭憲,竟說道:“愛卿,你覺著鎮遠侯這話如何?” 蕭憲皺眉:“一派胡言!” “哦?為何?” 蕭憲道:“王莽本是權臣,若是一心輔佐幼主也就罷了,他卻狼子野心取而代之,以至于天下大亂,這種人有什么可推崇的?就算再有能耐,也終究走了邪路,不是正途,不值一提?!?/br> 文帝笑道:“鎮遠侯,你聽明白了嗎?” 李持酒咂了咂嘴,似乎還有高見要議論,忽然瞥了一眼東淑,便忍住了:“哦,我明白了,聽了蕭大人一番話,勝讀十年書?!?/br> 文帝看著他假模假樣的,不由嘆道:“你啊,朕看你就是吃虧在讀書太少,倘若有蕭愛卿或者李愛卿從小兒教你讀書,也不至于這樣?!?/br> 李持酒瞪圓了眼睛:“我怎么能請得起蕭大人跟李大人?我從小兒……” 他說了這句,忽然又看了東淑一眼,就住了嘴,只笑說:“能活著這么大已經不錯了?!?/br> 文帝的臉上本還帶幾分笑意,聽了他說這句,那笑就慢慢地斂了。 皇帝看了看那只金碗,臉色忽地又多了一絲黯然,終于他道:“鎮遠侯,你身上的毒還沒有清,又站了半天,先去偏殿歇息吧?!?/br> 李持酒因東淑在這里,哪里肯走。 文帝卻不等他開口,又對東淑道:“你也下去稍等片刻,朕有幾句要緊的話要跟蕭憲說?!?/br> 東淑只得領旨,便退了出來。 李持酒總算明白了皇帝的心意,便果然如一條龍似的,搖頭擺尾地跟著出去了。 蕭憲回頭看著他……真想一把將他揪回來,可又想這畢竟是在宮中,他總不至于就真的造了反吧。 正文帝說道:“這個金碗出現的,不是時候啊?!?/br> 蕭憲聽皇帝這么一說,心頭一震,忙收斂心神:“皇上這話,臣不太明白?!?/br> 文帝說道:“你怎么會不明白,這個東西不是個吉祥之物?!?/br> 畢竟這“安定公嬰”四個字,卻陪以皇室的龍紋金器,本身就是莫大的譏諷跟悲慘,煌煌之西漢,便終結于此人。 蕭憲很清楚皇帝在想什么,聯想到最近的那些風言風語,皇帝針對李衾的種種,他心中也有種不妙的預感。 當下只能盡量開解,便道:“這個玩意兒,不過是個古董玩器罷了,就如同臣之前收的那四獸獻瑞的銅鏡,不管如何的珍貴,都只是一件供人觀賞的死物而已?;噬嫌趾伪囟嘈哪??!?/br> 文帝笑道:“說起你的那銅鏡,朕又想起故事來。當初你收集了第一面鏡子的時候,不是曾有傳說,說這銅鏡必定得成雙,不然的話就會生煞?你雖不信,但是……” 這一句,卻正戳中蕭憲心頭隱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