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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云上青梅在線閱讀 - 第90節

第90節

    霍奉

    卿倔強地偏過頭來,沖她不屑嗤笑:“你說滿頭包就滿頭包?當我不會躲的嗎?”

    兩人不約而同地起了玩心,就這么無聊的隔空喊話、光打雷不下雨,居然也能樂在其中。

    “你以為我只是嚇唬人?告訴你,若再唧唧歪歪,小心我……”

    云知意話才說到一半,就聽那頭傳來霍奉安弱弱的疑惑聲:“大哥,云大人,你倆都多大了?怎么吵架還和兩個小孩兒一樣?”

    他倆是鬧騰得太過忘乎所以,誰也沒留意到霍奉安是幾時來的。

    霍奉安這一出聲,可把云知意尷尬壞了。

    她面紅耳赤,佯裝無事地干笑兩聲,拎起裙擺轉身就跑,飛快溜下了朱紅小樓。

    沿途還聽到隔壁傳來霍奉安的哀嚎——

    “大哥你怎么能坐地起價呢?我已經抄完三遍,怎么突然又要加抄一遍?那篇賦很長的!”

    霍奉卿冷言冷語——

    “不長我讓你抄它做什么?既你對‘加抄一遍’有異議,那就改成加抄兩遍吧??偣参灞?,湊個整。趕緊去抄,我亥時之前就會來驗收?!?/br>
    “大哥,求你講講道理!‘五遍’算什么湊整???!”霍奉安絕望悲鳴。

    ——

    言宅和霍宅的后院小門雖隔著一段距離,卻是朝著同個方向的。

    從小門出來,徑直前行約三丈遠,就是一條流向瀅江的小河。

    沿岸每隔五步就有一棵柳樹,多半是附近人家按風俗“祈福祛病”時自發栽種。

    這些樹平常無人打理,久而久之就長得個參差不齊,有些枝繁葉茂,有些卻少葉禿枝。

    此處本就偏僻,沿岸柳樹又凌亂不成景,平時除附近幾家的家仆從后門出入時會經過之外,便少有人來。

    云知意與霍奉卿十指交握在疊覆的寬袖下,沿河緩步并行。

    她扭頭覷向霍奉卿的側臉,輕聲發問:“你將我爹調去碼頭,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此次言珝疏忽失察,刑律司按規程給出的判罰只是“降職調用,以觀后效”,并沒說必須調去哪里。

    霍奉卿毫不猶豫就將他調去碼頭,乍看像是打壓,但云知意篤定這人此舉另有深意。

    “唔,有是有,”霍奉卿聞言,頗為尷尬地嘖了嘖舌,“但我還沒好意思與言大人深談?!?/br>
    云知意促狹斜睨他:“得了吧,你會不好意思才怪。分明就是怕他?!?/br>
    話都被她挑明,霍奉卿索性自暴自棄地認了:“那是我準岳父,我能不怕嗎?”

    一則是還不確定言珝愿不愿被卷入這麻煩事;二則,言珝被降職調用是他親自下的令,他不太清楚言珝目前對他的怨氣到底有多大。

    是當真不敢輕易去觸霉頭。

    “去去去,我又沒說一定要和你成親,你哪來的‘準岳父’?”云知意晃了晃與他交握的手,“說正事呢,別東拉西扯。你想讓我爹在碼頭盯什么?我去和他講?!?/br>
    霍奉卿沒再貧嘴:“眼下我既動了張立敏,田嶺再要想來往沅城夾帶私貨,定然不敢繼續用田家的運鹽船。我想請言大人辛苦些,索性帶人嚴防死守,無論貨船還是客船,不管往來何方,每船必稽?!?/br>
    州府眾官都知道,言珝此次被罰就是栽在“每船必稽”這四個字上。所以,后續由他帶人查驗所有船只,旁人只會覺得他吃了悶虧以后故意矯枉過正、搞事給霍奉卿添堵,不會輕易聯想到是為防田嶺。

    “若所有船都查,北山的隕星礦無法運到沅城去打造兵器,就不會再有更多兵器被運回來,”云知意點點頭,卻又有點擔憂,“但這樣的話,碼頭的運轉必然受影響,怕是要引發民怨的吧?”

    漕運司在碼頭上的人手有限,真按霍奉卿說的那樣

    每船必稽,鄴城碼頭上每日可順利進出的船只就要少許多。

    如此,許多人的生計都會受影響,不鬧事才怪。

    霍奉卿立刻道:“讓言大人往我頭上推,就說是我逼到他不得不如此。到時民怨全沖著我,田嶺還能更得意些?!?/br>
    他是鐵了心要兵行險著,讓田嶺徹底得意到忘形。

    “那你之后別輕易落單,”云知意無奈地扁了扁嘴,斜眼乜他,“小心被漕幫的人用麻袋套頭暴打?!?/br>
    所謂漕幫,就是靠跑水路討生活的貧苦者抱團形成的江湖幫派,各地都有。

    江湖人總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漕幫幫眾大多不跑船就沒飯吃,到時“用麻袋套頭暴打”都算客氣的,逼急了只怕連“刺殺狗官霍奉卿”的事都做得出。

    “這么心疼我?”霍奉卿笑得開懷,倏地傾身在她唇上輕啄一下,“云大人這算不算關心則亂?忘了我如今代掌著州牧印,是有貼身護衛隨行的?”

    云知意稍愣,沒好氣地笑著推了他一下:“不懂你在得意什么?!?/br>
    ——

    兩人笑鬧幾句后,云知意又問:“田岳今日登門來見你,想來不會真是探望你的吧?他是不是有事找你談?”

    霍奉卿并未回視,唇畔偷偷挽起得意笑弧,邊走邊答:“嗯。他來找我‘投誠’?!?/br>
    “投誠?”云知意驚訝道,“他要自反自家,助我們拿下他爹?!”

    霍奉卿頷首,中肯評價:“難得田家還有一個沒瘋的?!?/br>
    田岳清楚父親和部分族中長老在做一個危險又瘋狂的白日夢,也早就有心阻止。

    但他并非桀驁、果敢的性情,真要站出來徹底背叛自己的父親,他內心的痛苦煎熬可想而知。

    他需要一個積攢勇氣的過程,更需要一個說服自己下定決心的契機。

    “……所以,他之前一直在躊躇觀望。今日察覺工務署常盈態度有變,立刻明白這是挽救他自己和田氏的最后機會?!被舴钋溆行┻駠u地笑嘆一聲。

    田岳很清楚,若這次再不選邊站,那就錯失最后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一旦將來他爹事敗,田氏所有人都得跟著陪葬,包括他和他娘。

    所以他今日就來了。

    “那,你真信得過他嗎?”云知意謹慎確認。

    霍奉卿尷尬垂眸,小聲嘀咕:“我讓人盯著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若他始終不能下定決心來找我,我也會設法逼他不得不來?!?/br>
    這兩年來,霍奉卿與盛敬侑在原州多方布局,如今已初見雛形。

    如今又有了云知意的鼎力襄助,再加上顧子璇背后的軍尉府暗中助力,以霍奉卿為代表的州牧黨,與田嶺為首的田黨之間,局面已經悄然逆轉。

    田岳雖是田嶺的兒子,卻不在田黨核心,霍奉卿若想拿捏他,那幾乎是一伸手一個準。

    “到底有幾個重要的州府官員身邊沒你的眼線?”云知意頗為無語地嘀咕了一句,卻并未固執地與他糾纏此舉的對錯。

    “你打算派田岳做何用場?”

    霍奉卿道:“我必須提前知曉田家的‘提線香’藏在何處、總量有多少,否則我不能貿然與田嶺正面開戰?!?/br>
    田嶺手上的棋雖多,霍奉卿目前大致都能有相應對策。他最最忌憚的,無非就是那個詭譎的“提線香”。

    若田嶺用提線香裹挾普通百姓為盾,即便調來千軍萬馬,將原州圍得水泄不通,那也是白搭。

    畢竟,官軍不可能輕易向被詭藥控制的無辜百姓揮刀。

    “我明白了。你要讓田岳去找到‘提線香’的藏匿處?!?/br>
    云知意若有所思地頓了頓,點頭。

    “若由外人探查此事,田嶺定會心生警惕。所以,

    田岳還真是個最穩妥的好人選。那,等他找到提線香所在,接下來我們又怎么做?”

    “你有什么想法?”霍奉卿不答反問。

    云知意停下腳步,轉身與他面向而立,神情語氣都格外嚴肅。

    “我方才就突然想到,田嶺也不是傻子,不至于到現在還沒察覺半點異樣吧?他為什么到現在都沒有針對你做出反擊的動作?”

    連田岳都想明白霍奉卿要干什么了,田嶺再是狂妄瘋魔,也不該遲鈍成這樣。

    “或許田嶺近期就會有動作了,”霍奉卿眉心微蹙,“但我暫時想不出他反擊的第一步會是什么?!?/br>
    田嶺畢竟老辣,又暗中處心積慮經營多年,年輕人對上他,縱然腦子轉得再快,閱歷和經驗終究欠缺,還是很難算無遺策。

    兩人認真探討半晌依然無果,末了只能對視嘆息,決定對田嶺就先靜觀其變、見招拆招。

    “對了,你手頭上有不涉官場的可靠之人嗎?”霍奉卿忽然問道。

    云知意茫然點頭:“子約啊。他如今做消息買賣,養了不少做眼線的販夫走卒。要做什么?”

    霍奉卿裝模作樣地環顧四下后,嚴肅道:“此事機密至極,不宜大聲張揚。你附耳過來?!?/br>
    “哦?!痹浦獠灰捎兴?,依言而行。

    霍奉卿一本正經地交代著事,說話間,他的唇有好幾次虛虛擦過她耳畔,帶出的溫熱氣息持續燙著她的耳廓。

    漸漸的,觸感更是愈發不對了。

    耳珠處感受到幾次既濕濡又熱灼的觸碰,帶起一陣接一陣的洶涌酥麻,直沖天靈蓋。

    云知意不由自主地頻頻縮肩,羞恥到渾身發抖。

    她心想這是在說正事,不好一驚一乍地扭捏閃躲,只能老老實實僵著,認真聽完。

    等霍奉卿將需要做的事情大致交代完畢,明明也沒說多久,云知意的雙腿卻已隱隱發軟。

    霍奉卿單手環住她的腰背,挑眉一笑,滿肚子壞水兒:“說正事呢,你臉紅什么?”

    “你是故意的!”云知意總算反應過來,頂著一張紅臉,故作兇惡地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咬牙切齒、用盡全力,將他的臉擠到變形。

    “流氓。說話就說話吧,你咬我耳朵做什么?”

    霍奉卿也不掙扎,就那么嘟著形如小雞崽的嘴,據理力爭:“云知意,你好歹也是飽讀詩書的州府要員,用詞能不能精準些?我沒咬,只是舔了兩口,而已?!?/br>
    第八十一章

    三日后,云知意向州牧府提請召開了一場臨時合議,將自己草擬的“聯合淮南、慶州共同疏浚瀅江”籌備事宜通傳各相關司衙探討共商。

    雖錢糧、戶籍兩處主官對此事表達了擔憂與反對,但工務、漕運、農政甚至鹽業等司衙則大力支持。

    場面近乎一邊倒,事情最終就定下來了。

    于是,云知意雙管齊下,立即通過公函與私人書信與淮南、慶州方面展開接觸協商。

    工務令常盈則遵照云知意的籌備細則,點名下十名低階執事官,分頭前往瀅江沿岸各處展開實勘,薛如懷正是這十名執事官之一。

    另一邊,言珝在碼頭展開了“每船必稽”的動作。

    顧子璇向州丞、州牧兩府分別遞交了“軍尉府今冬整軍演練”的相關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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