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誰讓你變態

    洛行云從醫院出來，默默逆著長街走了一段路。

    街上車水馬龍，風卻是冷，他裹緊了衣服，找公用電話亭。

    現在手機人手一個，公用電話亭少之又少。他走了整整四十分鐘才找到了一個，黃橙橙的頂大片大片的脫落了。

    洛行云躲進蘑菇狀的亭子里，插進了電話卡，用發僵的手按了一串銘記于心的數字。

    對面很快接起來了，是極溫柔的聲音：“小云？”

    “mama……”洛行云喊了兩個字，就哽住了。

    “怎么了？”

    洛行云原本想把今天的檢驗報告單告訴她，但是聽到母親聲音中明顯的緊張，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他找了個話題：“我……我馬上要月考了?！?/br>
    洛婉懸著的心放了下來，笑了一聲：“放輕松，不要太介意，最近課業重不重？你和小風哥哥都好嗎？……”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女人溫柔的絮語讓洛行云忘記了時間。

    出于安全考慮，他們母子三人不住在一起。根據《omega保護條例》，洛婉抹掉了所有的名字和過往，在北方一座小城鎮里生活。

    平時打電話，只能找公共電話亭，盡量不留下接觸痕跡。

    洛行云整個人鉆在黃橙橙的亭子里，額頭頂著電話機，腳后跟一搖一搖，小孩子靠在大人壞里撒嬌的模樣。

    母子倆說了一會兒閑話，電話那里的女人突然道：“馬上就要過年了，我想……”

    “別！”洛行云喝止了母親，“你再等一下……再等一下，還有兩年。等我上大學，我考出去，帶你去國外?！?/br>
    洛婉笑了一聲，笑意里多了點酸澀：“別給自己太大壓力?！?/br>
    “這不難?！甭逍性瓶诖锏陌咽诌o了些，“我……我有在好好學，也不累，多虧你給我打好了基礎?！?/br>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近況，洛行云的電話卡顯示欠費，通話斷掉了。

    他把電話卡抽出來，藏進了口袋，胸口的位置。

    ￥

    洛風晚上回家，發現他弟脫光了衣服坐在一攤紗布上往身上抹透明“果凍”。

    “你在干嘛？”洛風活見了鬼。

    洛行云漫不經心道：“我今天去醫院驗性別，驗出來有個指標不太好?！?/br>
    “生病了？”洛風擔心地把電吉他放在桌上，轉身過來貼了貼他的額頭。

    “不是什么病……”洛行云坐了兩三秒，強打起精神繼續往身上刮溶劑，“醫生說我有可能要變成一個omega?！?/br>
    “你？omega？”洛風驚了，猛地抬頭看著他，眉頭逐漸鎖緊。

    他失神地在椅子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冷水灌下去，眼神又掃到弟弟身上：“確定嗎？”

    “醫生說光看那個指標，看不出東西來，要驗信息素?！?/br>
    “然后呢？”

    “要一千多塊錢?！?/br>
    洛風：“……”

    兩兄弟一個坐一個蹲，環顧這20多平米吃喝拉撒全在了的小出租屋，感到了一股強烈的貧窮。

    “信息素的成分就是醇類和酯類，定性不定量的話，我自己能測?！甭逍性葡掳鸵惶?，沖著桌面，“實驗設計在那兒?！?/br>
    他根據一個犯罪電影得到的思路，叫《香水》。里頭提供了收集少女體香的步驟，這對于ao來說并不是超現實。omega的后頸有性腺，除此之外每一個毛孔都會釋放信息素。找到合適的溶劑，酯類和醇類會溶解在溶劑中，通過蒸餾得到純凈信息素。

    分化這種事，他等不起一個月，越早確定越好。

    洛風坐到書桌前看了眼：“你去哪兒蒸餾??？”

    “化學實驗室?！?/br>
    洛風是個搞音樂的，高中都沒上完，自然看不懂，但他還是原原本本把洛行云的實驗設計看了一遍，以他淺陋的知識，沒有發現什么危險。

    洛風轉過身來，有些不太自然地摸了摸弟弟的頭發：“醫生也說了，只是一個指標，不要太放在心上?！?/br>
    他說著不要放在心上，嘴角卻繃得緊緊的。

    omega有多容易吃虧，他們倆心里再清楚不過。

    洛行云青春期的時候，洛風信了教，天天祈禱他別是個omega，就做一個普普通通的beta。

    這世上誰都能是omega，他弟弟不行，他受不了的。

    想不到熬過了12歲，13歲，14歲……沒有熬過17歲。

    洛風心想，這是不是主對他從沒去教堂做過禮拜的懲罰。

    “沒關系的?！甭逍性茮_他哥哥笑了下，和平時一般的淡然，“也不定就是分化了，再說吧?！?/br>
    ￥

    第二天，洛行云拎著一大袋凝脂來上學，一坐到位置上就趕忙塞進課桌板里。

    李遇很熟絡地朝他一點下巴：“誒，你和裴哥昨天干什么去了？”

    戚羽添油加醋：“逃課怎么不帶我？！”

    洛行云：“……？”

    他想了想，昨天裴衍去看心理醫生，說不準下午也沒來上課，趕忙撇清關系：“我昨天去市圖查資料?！?/br>
    李遇靠了一聲：“你倆真無聊?！?/br>
    戚羽猶豫了片刻，也發表了立場：“我也不去，你們以后別叫我?！?/br>
    洛行云就奇了怪了，為什么都默認他和裴衍雙宿雙飛?。骸啊乙粋€人去的?！?/br>
    李遇：“那裴哥去哪兒了？”

    戚羽：“是??！班長哪兒去了？”

    洛行云崩潰地在他耳邊大叫：“我哪里知道?。。。?！”

    這時候沈書意進來：“你跟裴狗昨天干什么去了？一晚上沒回來?！?/br>
    洛行云：“……”

    他已經不想說話了。

    為什么都默認班長不在就找他??？班長是他腿部掛件是怎的。

    洛行云浮躁起來。雖然知道他們都沒什么深意，就是覺得裴衍跟他走得近，但是“裴衍跟他走得近”這件事，本身就令他不快。

    之前他對班長的印象一直很好，甚至帶著幾分敬仰，昨天轟然坍塌了。

    媽的，班長可能是想上他。

    這是會挑起一個直男全部反抗欲的。

    這個時候，裴衍走進了教室，代替他開始接受左鄰右舍的盤問。高中男生又無聊又gay，逃課半天都能成談資。

    相比起洛行云的抗拒、別扭和敵意，裴衍表現得很坦然：“我去看心理醫生?！?/br>
    李遇：“你終于變態了??？”

    裴衍：“差不多?！?/br>
    李遇：“那還給抄作業不？”

    裴衍把作業拿出來。

    李遇嘿嘿一笑：“還會給我抄作業，那問題不大?！?/br>
    沒有腦子的人埋頭抄作業，有腦子的人轉了過來：“裴神，誰讓你變態？”

    alpha不會自主發情，只有感染契合的omega信息素才會被誘導。

    換句話說，有omega讓裴衍動情。

    “別他媽是顧清積吧！”沒腦子的人一邊做作業一邊吵吵。

    “就你這水平還是別八卦了?！迸嵫軓淖雷拥紫迈吡怂荒_。

    “不會是……”沈書意下意識往洛行云那邊看了一眼。

    他一眼橫過去，就覺得不對勁：洛行云他媽是個beta，我看他干嘛。

    可是洛行云竟又兇有狠地瞪了回來。

    滿臉寫著：看尼瑪看??！

    沈書意也覺得自己有點毛病，訕訕地把頭扭了回來，剛巧對上裴衍黑如點漆的目光。

    “是什么？”裴衍饒有興致地問。

    沈書意有一種強烈的直覺說了就會死，灰溜溜地留了一句“咱也不敢問咱也不敢說”，轉過頭去。

    ￥

    洛行云吃完晚飯，問化學老師借了實驗室鑰匙。

    生物化學他也鉆得不錯，何況他在理科辦公室刷臉刷的熟，報了一個香水課題就得到了準許。

    他的實驗前期簡單但耗時，主要思路就是把溶劑溶解在酒精里蒸餾，得到純粹的信息素樣本，然后再根據各種可能存在的有機分子進行測試。

    他把裝置拼裝完，發現蒸餾起碼要等大半個晚上。

    洛行云絲毫沒有不耐煩，倚在裝置邊上，一邊上知網查論文，一邊繼續完善后續實驗設計。

    一晃眼，喇叭播放起《回家》，晚自習下了，住校生浩浩蕩蕩地回寢室，過了一刻鐘整幢教學樓就安靜了下來，一個個窗口接連熄燈。

    洛行云看了眼燒瓶，里面還剩1/5。

    戴紅袖標的學生會風紀組開始一個教室一個教室檢查，腳步聲很快停在生化3門前：“同學你快一點?！?/br>
    “快不了，做實驗呢?！甭逍性菩Σ[瞇地跟門前的漂亮小姑娘搭話。

    “我們這要清樓了！”

    “我這實驗通宵呢，化學老師同意了的?！甭逍性票犙壅f瞎話。

    小姑娘犯難：“可是晚自習鈴響以后不準人留在教學樓，要扣分的！”

    “那你別扣了唄?！甭逍性茝澠鹆嗣佳?，逗這高一小學妹?！袄蠋煕]教你要對學長好一點兒嗎？”

    小女生狠狠一跺腳：“這個我沒辦法做主，我要去匯報給會長！”

    “誒，你去吧?！甭逍性坪吞@且不要臉地把人送走。

    沒一會兒，小姑娘帶著她會長回來了。

    食指一點：“就是他！”

    洛行云懵了。

    高大英俊的alpha穿著校服，不送聲色地從黑暗中踱出來，右臂上戴著紅袖標。

    像是在后臺等待已久的演員。

    洛行云瞬間收斂了那副老神在在調戲學妹的表情，從倚著的桌子邊立直了，薄唇抿得緊緊的：“……班長?！?/br>
    ※※※※※※※※※※※※※※※※※※※※

    小洛蒸餾信息素的那一段實驗思路來自于犯罪電影《香水》，真的有這部電影，安利一下

    至于他是不是真的能蒸餾出來，那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