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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在征得簡白的同意之后,我退掉市區的公寓,在郊區租下一間廉價house最頂層不算寬闊的閣樓。我們將搬不走的華麗家具在eBay上賣掉,用賺回來的錢買了結實耐用的櫥柜和柔軟的木床,作為安慰,簡白還幫我在房梁上安裝了一副簡易的吊床。 拼裝完所有家具的瞬間,一種莫名的愉悅自內心深處升騰。 我的心告訴我,原來,時至今日,事到此刻,我再也無法欺騙自己,我明明就是想要與他全力以赴共度余生的。 我們一夜回到解放前,在省吃儉用的生活狀態下度過了兩年零三個月。我從一個花錢大手大腳隨心所欲的女孩,長成了學會一筆一畫認真記賬的大人,我甚至學會了用一籃土豆一塊火腿做出一桌子“滿漢全席”。 我們每隔半年打給左星一筆錢,這成為我倆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 直到徹底幫她還清欠款的那一天,左星終于消失了。她的消失,讓我覺得格外心安。我知道,終于,簡白完成了他的夙愿。 我躺在閣樓的吊床上,簡白站在背后輕輕地牽動纜繩。環視四壁,屋內的東西都已經搬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只沙發和一臺書桌。 簡白本想將吊床拆下,隨其他物件一起賣掉,我擺擺手扔給他一只玩具熊,說:“不如將它留在這兒,留給下一個房客,分享這份微不足道的快樂?!?/br> 7月8號這一天,我畢業了。我們訂下兩張八月末的機票,決定起駕回國。簡白盤掉了餐吧,而我也找到了一份符合自己心意的工作。 畢業典禮那天晚上,簡白載我去山頂的旋轉餐廳慶祝。餐罷,他遞給我一張賀卡,說是妖妖讓他轉交給我的。 我小心翼翼拆開絲帶,剝掉最外層的軟紙殼,那是一張式樣精致而高端的深灰色賀卡,我翻過背面看,兩行金色的小字兒躍然紙上— “何必去管一片海有多澎湃,只要你喜歡,就奔上前盡情擁抱! “未來大浪滔天,索興往事可作帆。但愿我們能在波瀾壯闊的歲月里,溫柔相伴?!?/br> 愿你精致到老,不減風sao 曾經,我想陪他去很多很多地方, 可如今,都成了遙不可及的遠方。 如果不是在一個陰雨連綿欲斷魂的深夜被導演叫去小劇場和演員見面,我想我永遠不會遇見馬莉琳。 當我端著咖啡站在熄滅的聚光燈前面的時候,導演老鮑指著臺上的一位紅衣姑娘跟我介紹:“她就是主角,非專業人才,學攝影,但總的來說也強過路人甲乙丙丁,至少目前有半只腳掌已經站在了藝術圈兒里?!?/br> 我推了推眼鏡,想要上前去和她打聲招呼,她走下臺來,掏出coco 31號舉到唇邊輕輕涂,將自我介紹講得平鋪直敘。 “你好,我演女一號,小喆瑪麗亞?!迸挛衣牪欢频?,她隨之憑空撩了撩大腿,從記錄簿中撕下一頁寫得唰唰響,“是來要簽名么?” 導演將她手頭的動作攔下,側身向我介紹說:“要什么簽名,這位是編劇?!?/br> 她吃驚之余,沖著我挑了挑眼睛,側身,將口紅滑進手包里:“啊,我是馬莉琳?!?/br> 毫不夸張地講,馬莉琳是個美少女。一半洋氣,一半妖氣。遠看像女王,近看像蘿莉,下身比上身修長,上身比下身豐腴。 作為我這樣胸前無大物的十八流小編劇,很難輕易出人頭地。再加上我身處海外,想被潛規則都鞭長莫及,因此就更是難以出人頭地。 然而幸運的是,兩年前,我被一家同樣排行十八流的話劇團收留,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嶄露頭角,和一位同樣難以出頭的十八流小導演,以及一群錯別字兒都認不清的演員共榮共辱。我格外賣命,終于認清了自己的人生使命。 2013年,歷經重重失敗,我們劇團幾經周折、絕處逢生,圣誕節前后,終于以一部《波西米亞艷史》征服全場。而這部劇的賣點就是大胸滿天飛,白腿藏不住,情節燈紅酒綠,服裝盡量露骨。 當然,劇情是我編排的,臺詞也寫得挺出位,然而方向卻是老鮑確立的。 老鮑說,要給大家看點兒鮮艷的、有內涵的、風花雪月的、眼界大開的、庸而不俗的、腐而不朽的,盡量配合圣誕節的主旨和顏色!說罷,拋給我一個似懂非懂的微笑。我被他不言而喻的藝術掌控力震懾到,震到精神崩潰,懾到瞠目結舌,在原地愣了好久。 老鮑見我并未完全領悟此話的精髓,干脆直接將題目拋給我:“《波西米亞艷史》!艷史,懂了么?鮮艷的,懂了么?” 我思索了一會兒,抬頭望向老鮑:“聽你這么說,好像有失高尚,那……不走節cao路線么?” 老鮑眼睛一亮,將茶壺嘴兒咂得吱吱響:“有節cao的叫世俗,沒節cao的叫藝術。再說了,理想還沒開上高速就已經快要被現實撞得人仰馬翻了,還談什么節cao?別瞎cao心了,寫好你的詞兒就成!” 我抬頭看他一眼,咬牙切齒地答了聲:“好!”埋頭將剛被他打斷的那段劃掉,重新補上句 “……小喆瑪麗亞將發簪拆下,解開衣服。彼得獸欲大發的眼神亮著光,比禽獸還禽獸?!?/br> 老鮑是我們的導演兼老板。年輕時胸懷抱負,跑來歐洲深造。在FAMU學編導,后來被同級的波蘭裔紅發小姑娘晃了心神,享盡男歡女愛,學業卻被擱置下來。再后來,他包了幾間倉庫,和人合伙搞物流,倒賣高仿香奈兒、LV,和一些Dasabi牌運動褲,說是盯準這條路,容易發家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