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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幾度欲言又止,我終究沒問出來。不是不屑,而是恐懼。簡白太過誠實,而此時此刻這份誠實幻化成了強有力的定時炸彈。 我最怕聽到他說出內心深處最最真實的想法— “我還在乎她?!?nbsp;“我們畢竟有過那么多好山好水好風光??!” “我曾經是她的依靠,現在也無可幸免!”……隨便挑出一句,就能將我徹底擊垮。 簡白紅著眼,站在窗臺前抽煙。我背對著他流淚,內心深處誓死糾結。 良久,我靜靜站起身,沖著他的后背一通亂捶。我的理智被憤怒點燃,惡毒的話語如同火焰一般從舌尖噴射而出。我使盡渾身解數,沖著他的背影近乎瘋狂吼著:“我就是這樣,酷到要死,倔強到要死,敏感到要死,遇到事只會死撐,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所以沒有人愛我是嗎?也沒有人在乎我的感受對嗎?” 簡白迅速將煙頭捻滅,轉身抓住我的手腕,眼睛卻看向別處,他一個勁兒地搖頭,可一句話也說不出。他緊張的神色告訴我,他是想要表達些什么的,比如“不是的,我是在乎的”,或者是“別傻了,你不能這么說!” 可在這緊要關頭,如此蒼白無力的安慰根本無法將我制服。我沖進臥室,反鎖上門,將自己蒙在被子里放聲大哭。 等我睜開眼睛,黃昏已盡。天空洋洋灑灑地下起鵝毛大雪,歐洲的雪花又干又硬,雪渣鉆進頭發,瞬間凝成冰粒。 我隨意裹了件大衣去找妖妖訴苦,妖妖先是幫我卸了妝,然后替我敷了張強力補水面膜,接著,她要我喝口綠茶慢慢兒說。 待完成這一整套“補救心碎”的儀式,我的情緒已然緩和許多。 妖妖聽完我極富個人感情色彩的敘述,瞪著眼睛說:“你這明明就是紙醉金迷,庸人自擾。你和簡白看上去全然一幅人間美景天作之合,不就是替異性還錢嗎?錢這東西最無情無義了,很顯然,簡白將世間所有的好情誼全都留給了你?!?/br> 我弱弱答道:“就算對曾經信心滿滿,也會對未來惴惴不安。更何況,我也從來就沒對我們的關系自信滿滿過?!?/br> 妖妖大吃一驚,向我詢問原因。我沒忍住,將左星的事情和盤托出。妖妖逐漸變了臉色,深思熟慮了好一會兒,說出一番話— “他不深愛你,你故意打扮得漂亮出現在他眼前是沒用的,你的問候消息在他那里就如同垃圾短信,你朋友圈里的小心思他根本體會不到,你哭得死去活來也跟他毫無關系。你的費盡心力,除了自己的心情和生活被攪得天翻地覆之外,不會有任何改變?!?/br> 我不明所以地望向她,兩把將淚水抹干,咬牙切齒地反擊道:“你什么意思?你說得這么嚴重是什么意思?是要我繳械投降嗎?我怎么能繳械投降呢?簡白明明就是愛我的,他的一舉一動、一餐一粥、一張一合的毛孔都在訴說著愛我,我怎么能輕易放手呢?我人生的字典里沒有投降,只有戰斗!為尊嚴戰斗,也為愛情戰斗!” 妖妖聽得熱血澎湃,端到嘴邊的綠茶都沒來得及喝。一席話罷,她大腿一拍:“這才是我認識的姐們兒??!恭喜你滿血復活!” 我在妖妖家足足賴了大半個周,簡白短信我不回,電話我也不接??晌抑?,妖妖一定早已將我的行蹤匯報給他了,對于這一點,我倆心照不宣。 直到打道回府那天,我坐在地鐵里給妖妖發了條簡訊。 我說:“我想我應該變得強大,當他說的話像是刀子一樣戳進我的心,我也可以一笑而過,然后繼續厚著臉皮去答復他,我不傷心,我不難過,我要越挫越勇!我要做一棵樹,做一棵會開花的樹。我要茁壯成長,長在簡白的身邊,即便他根本視而不見!” 沒出兩秒,收到妖妖的回復:“得嘞!預祝你成功!” 我回到公寓,已然晚上九點。簡白坐在餐桌前,四菜一湯早已經涼透。他見我回來,平靜地接過我的外套掛在墻上。 四目相對之間,多少有些尷尬,我問他:“你知道我今天回來嗎?準備這么一大桌菜?” 他將餐具擺好,回答說:“湊巧吧,我最近每天都做一桌菜,怕你哪天突然兩手空空殺回來餓著肚子干著急??!” 我沖他笑笑,進房間換衣洗手。簡白摸摸我的頭,默不作聲地將菜品一道一道放進微波爐。奇怪我們竟可以如此心平氣和,就像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 待我收拾妥當,回到桌邊,一筷一勺,專心致志地吃掉了桌面上所有的食物。 飯后,我們不約而同在客廳坐下來。簡白打開電視,將聲音調到最小。我進廚房泡了一壺綠茶,抑住內心的翻騰,率先開口。 我說:“很久以前我就跟自己說過,就算我們沒能走到最后,我也不會心存遺憾。你有你的苦辣酸甜,我有我的愛恨離別,既然相遇的時間不足以讓我們為彼此停留,那就祝愿今后的我們,披著自己的驕傲,繼續前行,互不打擾?!?/br> 簡白突然在我的腳邊的地毯上坐下,仰頭望著我,張口直白。 他說:“你知道么?在我的價值觀里,錢是這世上最無情無義的東西,我曾經過著物質充實的生活,后來陷入一小段時間的窘境。因此金錢對我來說,從來就不會大過情意。 “我答應幫左星,只是想要換得自己的一份心安。我不想再欠她任何東西,我想愛情重生了,將過去打結,和她就此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