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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的一切都使阿夏哭得更兇,可奇怪的是,這些插曲卻屢屢有效地減輕了她的失落。 的確有那么一小段極度失意的時光,阿夏覺得自己已經厭倦了這座城市,因為除了悶熱就是下雨,除了你好就是再見。這一切的一切,甚至令她動起了搬去別座城市的念頭。 她唯一的不舍,唯一的牽掛,唯一的留戀應該就是鄰居Mr.羅。 Mr.羅總能給阿夏一種青草般的感覺,每每她結束一段糟糕的戀情,試圖敲開他的房門找他討安慰,Mr.羅都會給她遞紙巾,幫她蓋上小熊毛毯。 有很多個瞬間,阿夏覺得自己轉山轉水又轉回了原點,仿佛一切并未走遠,仿佛時光并未流瀉。 阿夏從來都說不清Mr.羅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她全然看不清他的善與惡,理智與沖動,看不清他的憤怒與疲憊,他的驕傲與孤獨。 可直覺告訴她,他是個好人,是個敢于敞開胸懷擁抱全世界的人。 每每她做著鬼臉試圖對他表露出自己內心深處的小感慨、小猜測,Mr.羅便會齜牙咧嘴,故意扮出一副窮兇極惡的樣子來。 他兇巴巴地說道:“我的確不是什么壞人,但也不是好人,千萬不要因為一點點空xue來風的好感,對我產生誤判?!?/br> 每每說到此,阿夏便縮回身子。她好像明白他的意思,這是警告,還是若即若離的拒絕? 有天下班,阿夏敲響了Mr.羅家的大門。Mr.羅剛剛洗完澡,他連頭發都沒來得及吹干,三下五除二系好棉麻襯衣的紐扣。 他將目光對準貓眼兒向外望,一看是阿夏,干脆從茶幾上順手取過紙巾。 他“呼”的一下拉開門,只見阿夏咧著嘴,站在門外。她左手拿著手機,右手拎著只塑料袋,肩上還跨了一只環保袋。 還沒等Mr.羅開口安慰,她的眉頭突然舒展開了,接著笑嘻嘻地說道:“今天心血來潮,我給你做蛋糕!” Mr.羅簡直被阿夏出其不意的善舉驚呆了!他呆呆地招呼她進來,從門后拿出那雙粉色的毛茸茸拖鞋。 這是Mr.羅家唯一一雙女式拖鞋,大象的形狀,少女的顏色,鞋跟上還綴著一團小尾巴。因為阿夏串門次數太多,以至于后來,Mr.羅干脆照她家里的拖鞋買了雙一模一樣的。 阿夏套上圍裙,又督促Mr.羅幫她系上腰帶。有那么一個瞬間,Mr.羅突然心生一種奇妙的感觸,就是那種只存在于一飯一蔬中的溫柔感觸。 阿夏給Mr.羅做了奧利奧咸奶油盒子,Mr.羅一口氣吃掉三份。她又做了些清甜可口的紅絲絨蛋糕卷,放進冰箱冷藏,要他第二天帶去公司當下午茶。 早一些的那幾年,阿夏常常在想,二十歲,不就應該是淋漓盡致、歇斯底里的年齡嗎?愛到極致,恨到極致,快樂到極致,心碎到極致,生活的面目理應是驚濤駭浪,是四處奔波,是刀槍不入,是四海拼殺。 直到遇到Mr.羅,阿夏突然明白,她所有的追逐,所有的漂泊,所有的廝殺,所有的抱負,不過是為了一個近在咫尺的擁抱。 當她看著Mr.羅大口吃掉蛋糕并意猶未盡地輕舔著嘴唇,一股久違的踏實涌上心頭,興許,這便是自己失落已久的“故鄉”吧…… 不久后,這座城市的雨季如約而至。 下班之后,阿夏拉Mr.羅趕公交。他們坐在車廂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上,任這座城市的浮光掠影自眼前一寸寸掠過。她將一只耳機遞給他,那里面裝滿了阿夏留學生時代最喜歡的情歌。 坐在窗邊的阿夏常常在想,如果時光倒流該有多好;如果人生中的第一個伴侶就是Mr.羅,該有多好;如果這一次,自己能夠永遠將他留在生命里,該有多好…… Mr.羅去新疆出差的第三天,阿夏收到了他的來信,用圓珠筆親手書寫,有薰衣草的味道跟沙粒的痕跡。 她將牛皮紙封袋拆開,握著信紙,不禁輕讀出聲— “阿夏,我覺得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在沙漠深處的水房,寫封遙遠的信給你?!?/br> “這世界很美,卻也容易令人感到心碎。至少在明目張膽的危機之中,我希望保護你,至少能夠陪你走過漫漫人生中的一小段路途……” 我們都曾有過不羈的那幾年。再年輕一些的女孩子,她們覺得抽成煙嗓很酷,醉到酩酊很酷,橫眉冷對很酷,呼朋喚友很酷,晝伏夜出很酷,心猿意馬很酷。 可在未來的某一天,她們會不會跟我們一樣,覺得早睡早起很酷,粗茶淡飯很酷,滿面春風很酷,忠貞不渝很酷…… 一生只被一人愛,很酷。 歲暮將至 何必去管一片海有多澎湃, 只要你喜歡,就奔上前盡情擁抱! 我和他認識,是在清晨的第一班地鐵里。 因為要趕上開往奧地利的火車,奈何六點不到,天光熹微,我坐在搖晃的車廂里愈發睡眼迷離。 下車的時候,不幸將手機遺落在了座位上,列車緩緩開動,原本坐在我隔壁的男人一面用力敲擊車窗一面舉著我的手機用力搖晃。 在呼嘯而過的氣流里,我用近乎飛起來的手勢告訴他:“我在這里等著,能不能麻煩你幫我送回來?!?/br>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懂,也不知道他是否有這份好心,可除了原地等待,我別無選擇。 等過兩列疾馳而過的列車,他如約出現在我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