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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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8章 夭折與否 經仵作初步驗尸,男人確系溺亡。 男人姓譚,名財旺,本貫京都人士,家住外城栽巧坊十圓街,娶妻連氏,是個極其能干賢惠的婦人。這譚財旺卻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偶爾接些搬搬抬抬的活計賺幾個錢,卻從來不幫襯家計只顧著自己吃喝和人博賭,那連氏非但得靠替人漿洗,做些女紅針鑿養活自己及守寡的婆母,時不時還得幫丈夫還欠下的賭債,前些年譚母病重,生活的重擔更是壓得連氏喘不過氣,她身子骨先天雖壯,卻也因為勞苦損了根本,所以多年不曾有身孕。 要說譚財旺唯一的“長處”,便即是不曾因為連氏無出便嫌棄妻室,他也不甚在意身后有無子嗣繼續香火。 許是天可憐見,連氏年近三旬才有了身孕,生下一子,怎料到還未養足月便被譚財旺抱了出去,而今譚財旺的尸身在城郊湖池里發現,小兒卻仍不知所蹤,但連氏料得孩子怕也兇多吉少了,這飛來的橫禍著實給了這原本堅韌的婦人猝不及防的重擊,呼天嗆地的悲哭讓施推官七尺男人的心胸都滿溢蒼涼。 在施推官看來,要想讓連氏繼續活下去,唯有尋獲她的孩子,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施推官也愿意全力以付。 然而施推官雖經過這些年的磨練,對于如何判案鞠問人犯雖有了長進,當遇見這類毫無頭緒的案件還是難免兩眼一抹黑的困境,他第一個想到可以求助的人便非蘭庭莫屬。 “我與施世叔去現場勘察了一番,那湖池位于荒僻無人處,除了偶爾有左近閑人設網捕魚之外,鮮少人跡,而發現譚財旺尸身者正是捕魚的閑人,那日他尚來不及設網竟就發覺湖池中有一浮尸,慌忙報了官。湖池四周最近的村子都在兩里之外,我又問了連氏,連氏否定譚財旺與湖池左近的人家相識。 這就很有些古怪了,剛剛才出生的未夠足月的小兒,譚財旺為何要抱去京郊荒僻無人處呢?連氏只道兩日前譚財旺說是要抱兒子出門逛玩,結果這一去便沒了音訊。后來我讓推官衙門的皂吏仔細搜索湖池四周,終于在距離湖池約兩百步外的一片密林中,泥地上發現兩道車輒,還有腳印凌亂,經察,其中便有譚財旺的鞋印,我懷疑譚財旺是約好了與人在密林子里碰頭,被人迷暈,抬進車里至湖池拋入造成溺亡?!?/br> 蘭庭說到這里又喝了一口茶水。 “逕勿做出這樣的判斷,應當還有別的證據支持?!?/br> “確然?!碧m庭頷首:“經過仔細盤問十圓街的鄰里,終于有個老嫗愿意提供線索,說那日她看見譚財旺抱著小兒外出時,在街口被鄰街一個閑漢攔住似有糾纏,那閑漢本是靠放貸維生,被盤問才不敢隱瞞,原來譚財旺不久前尋他借了三兩銀,按約定一月到期連本帶利還四兩,已經逾期了十多日,故而閑漢那日特意堵著譚財旺索債。 譚財旺求他再寬限一日,說有個買主,答應花耗二十兩銀買他的兒子,他這便要和那買主交易去,最遲次日就能將告貸連本帶利歸還,那閑漢聽了才答應次日再來索債,怎知 譚財旺一夜不歸,第二日連氏便告了官,閑漢聽說了也不敢趁火打劫,原本還想著待風頭過去官衙不理論了再找連氏要錢,閑漢以為是譚財旺帶著兒子不知逃債去了何處,又不曾想再過了一日竟聽說譚財旺死了,閑漢于是更怕惹火燒身,要不是那老嫗提供的線索,施世叔與我主動拿他盤問,他是萬萬不敢說這樁緣故的?!?/br> 春歸分析道:“第一,要是私牙買販人口,鮮少擇中尚未足月的嬰幼不提,便是打算的是養些年高價轉手,擇的也是女童才可能賣出高價;第二,私牙暗下販賣人口雖有違律法,卻鮮少敢行為害命的極惡之罪;第三,買主若并非私牙,先不說為何要買一個未足月的男嬰,既約了譚財旺私下去荒僻處交易,自然不會想著訂立買賣契約,根本沒有必要把譚財旺殺人滅口。除非……” “除非那買主暗中販買男嬰之目的關系重大,生怕譚財旺露出破綻來?!碧m庭道。 “秦王府左近,殿下的耳目應當沒有撤離吧?”春歸一挑眉。 “案發日秦王府的確有車駕外出,但并非秦王親乘,幾個仆人似乎是為采買,但一路出城而去,那些暗人怕跟出城去暴露自己行蹤,所以只能放棄尾隨?!?/br> “大喬說貴妃吸食烏香,極有可能影響胎兒,倘若貴妃所生之子夭折……” “秦王打算孤注一擲,當然絕對不能讓貴妃得知她的希望已經斷絕,那么只能隱瞞庶子夭折之事,鄭秀、溫驍等人雖然已被處決,秦王損失了大半人手,不過他在外立府這些年,多少也能網羅幾個心腹死士,這些人雖然不足夠助秦王成就大業,不過謀害一介普通平民奪其子冒充王嗣,還是不難辦到的?!?/br> “宗正室的官員雖然核驗過王嗣以便登錄玉牒,不過新生兒逐漸長開,眉眼有所變化也不足為奇,對了,秦王府的那庶子可有胎認?”春歸問。 秦姓皇族后裔,可多數都有朱砂痣作為記認。 “據宗正室官員記檔,秦王長子的胎認比較特殊,生于胳肢窩下?!?/br> 那就不好確定了,除非直接上告秦王隱瞞長子夭折,奪庶民之子混淆皇族血脈,上請弘復帝察證,但無憑無據當然不能告這御狀,而且僅憑推斷和猜疑,也無法確定秦王當真行為了謀庶民之命奪庶民之子的惡行,要是猜疑出了差錯,太子一方反而會引火燒身。 “僅僅只是證實秦王害命奪子的惡行,并不能將其置之死地,便是鄭貴妃因為希望滅絕欲與秦王拼個同歸于盡,在皇上眼中,鄭貴妃已為瘋魔之人,僅有她的證言皇上不可能采信,所以這時揭露秦王,皇上必然又會‘小事化了’?!碧m庭嘆了一聲。 春歸都能想到秦王會如何狡辯。 弘復帝而今在病中,剛因為新添一個小皇孫龍心大慰,不想秦王長子卻未至足月便突然夭折,秦王不敢上報,是擔心皇上知情后心中悲慟大不利于龍體,才想出了這么個私買庶民之子冒充王嗣的辦法,他甚至可以推脫并沒授意府丁殺人,是鄭貴妃為了嫁害他謀殺了譚財旺, 弘復帝會如何處斷? 至多無非訓斥秦王幾句,而后重懲鄭貴妃,令太子等等知情人守口如瓶,將小兒歸還連氏,另尋個借口補償可憐的母子一筆錢銀足夠讓他們今后生活衣食無憂,宣告秦王長子不幸夭折,這件事就這么不了了之。 秦王要和臨淄王一樣也還罷了,但蘭庭和春歸明明知道這個暴君對于天下臣民而言是個莫大的禍患,即便斬盡了他的手足,只要秦王還活著,就不能保證永絕后患。 再者在蘭庭看來,秦王所為惡行,也該當一死。 “但先證實而今秦王府的孩子是否連氏之子亦有必要,若是,也好教連氏寬心?!碧m庭道。 “可有證實之法?” “連氏所生之子也有胎認,左耳后根處有粒小小的烏痣?!?/br> “那便待秦王長子滿月宴吧,屆時前往道賀乃順理成章,不至于讓秦王起疑?!?/br> “是,這件事得全靠輝輝證實了?!?/br> 因著弘復帝最近有意厚待秦王,是婉轉提醒太子及臣公他對這個兒子的器重,當然是未雨綢繆,防范著那些居心叵測之徒挑撥秦王及太子間手足離心,這不能說是毫無作用。畢竟弘復帝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天下他已決意交給太子,如果生前在世時對秦王示以器重,如許晉、沈決明等等重臣,哪怕是在太子登基稱帝后,萬一聽信了小人離間欲將秦王治罪,這些老臣也會主張先帝遺志,勸諫新君切勿聽信讒言。 既然未雨綢繆,那么秦王長子足月之宴,弘復帝當然會繼續予以重視,雖不至于下令百官輟朝一日皆往道賀,卻也交待了秦王妃讓她好生籌辦,以皇祖父之名,賞賜小皇孫滿月之禮,這便是圣令秦王府大擺滿月宴的用意,于是如曹國公府、寧國公府等等皇親國戚,乃至許、沈、趙、丁等等世族權門,也都理所當然收到了秦王府的邀帖。 春歸仍是跟著小沈氏一同做為太師府的女眷去赴小皇孫的足月宴,而在秦王府的內宅,她自然也見到了已經和她打了許久交道的姜娘子。 小姜氏拉著春歸便去看小皇孫,此間剛走了一撥女眷,現時倒有片刻的安靜。 姜才人“剛剛才出”月子,這個時候也不方便出面待客,小皇孫是由乳母及眾多仆婢照應,小姜氏要抱一陣小皇孫,下人們自是不會推拒的,不過也都沒有散開,仍留在此間做陪。 “洗三禮時我便見過小殿下,那時眉眼兒還沒長開,身子骨瞧著也有幾分孱弱,可喜而今養得健壯不少?!毙〗闲χ?。 春歸不動聲色打量乳母及仆婢,看出她們都有幾分緊張。 秦王再怎么小心謹慎,喜得長子,自是不能只交給姜才人養育,少不得乳母及仆婢幫著照料,若是長子已經夭折,瞞得了旁人卻是瞞不住這些下人的,不過姜才人既是佯孕,這些下人恐怕也都是秦王一早擇定的心腹,雖不至于走漏風聲,可聽小姜氏這番話,神色上難免都會稍稍露出痕跡來。 心里有鬼,怎能坦蕩? 第779章 酒宴歸來 春歸不用進一步試探這些下人。 她只咂了咂舌逗趣一番小兒,便既是歡喜更兼羨慕的道:“姜娘子可能讓我抱一抱小殿下?” 小姜氏也知道春歸特別喜歡孩子,有次她邀請春歸至甄府茶話,春歸不但特意給她的子女備了見面禮,竟然還廢了不少心思把親自做好的幾道茶點從太師府帶去甄府給孩子們品嘗,糕點做成維妙維肖的貍貓、瑞兔、金雞、錦鯉各式模樣,孩子們個個愛不釋手,還哪里舍得吃?她看著也只是眉開眼笑,仿佛心滿意足得很。 小姜氏便也很是憐惜春歸,心知她切盼膝下能有親生的兒女承歡親昵,竟然也為春歸的美中不足傷感。 且小姜氏又怎知秦王府的這件秘辛?故而此時心中完全不存提防,便打算將小兒交在春歸懷中。 春歸又先擺擺手,往荷包里取出一物來,不是慣常所見的金項圈兒,卻是一條南紅瑪瑙珠鏈,墜子是鏤雕金蓮托著顆瑩透溫潤的白玉卵,先交給乳母看了,一邊兒道:“不是什么貴重物,只不過我托了家兄供在靈寶天尊座前祈光賜福,才敢獻作小殿下的見面禮?!?/br> 那乳母原也是得了姜才人的交待,知道得奉承著春歸,是以連忙說了番感激話,想要親手給小殿下帶在脖子上,春歸卻又接了過來,只給嬰孩掛在項上時又似無意間碰歪了虎頭帽,于是順理成章整理經耳后垂下系在下巴上的結扣,順便瞅了一眼孩子左耳后側,這才從小姜氏手中接過嬰孩兒來抱著逗弄了一陣兒。 小皇孫的足月宴下晝便散了,春歸回到斥鷃園并不急著更衣,只交待青萍快給她煮一碗熱乎乎的餛飩,就被菊羞打趣了:“大奶奶吃酒吃到這時候,竟還沒填飽肚子么?” “往王府去吃酒席哪里能吃飽肚子,便是在自家招待王公貴族,都不能放誕吃喝呢,菊丫頭別光顧著說風涼話,還不先給我端兩盤子現成的茶點來?!贝簹w只除下外頭那件大袖對襟的禮服,便歪在了炕床上,怎知一碗熱乎乎的餛飩還沒吃到嘴里頭,就見蘭心meimei搖搖的走了進來,身后跟了個丫鬟,還捧著一個雕著梅蘭二式花紋的紅 木匣,顯然就不是個食盒,但春歸偏打趣:“喲,二meimei這是料定我今日會從秦王府餓著肚子回來,打聽著我前腳才進斥鷃園后腳便拿來好吃的慰問我來了?二meimei是真體貼?!?/br> 趙蘭心剛從丫鬟手里接過紅木匣,就被這話給說呆現場,直見連菊羞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才惱火得直跺腳:“嫂嫂就會擠兌我,只有我來嫂嫂這里蹭好吃的,我那廚藝在嫂嫂面前就是班門弄斧,哪敢巴巴的自討沒趣來?” 把木匣子往案幾上一摞,猴過來就把春歸好一陣“搓揉”,春歸被她鬧得全身癢xue都想打通了一般,才大笑著求饒,一邊兒把發髻上的花鈿金釵摘下,一邊問起被巴巴的拿過來卻被冷落一旁的紅木匣里究竟裝著什么寶貝兒。 “是我近些時日寫的詩詞,也不知有無長進,特意帶來讓嫂嫂指正?!碧m心說著話便又要去取紅木匣來。 “二meimei快別擠兌我了,這雖識得幾個字,這些年來一腦子的油鹽柴米還哪有半分詩意詞情,可當不得指正這兩個字兒,少不得去請托周小郎,就只有這點傳話的作用罷了,所以二meimei也別取出來讓我看,省得一陣又要把詩稿收拾進紅木匣,二meimei好學上進不會覺得疲累,我只心疼那木匣子的屜蓋兒抽抽合合的累得慌?!?/br> 把個趙蘭心硬是說得飛紅了面頰直沖她瞪眼兒,春歸才沒再打趣小姑,招招手讓她坐在炕沿上:“你們已經定了親的未婚男女,按禮矩是不能私見的,不過周小郎現今客居在我們家,又因為他是在備考,你大哥哥得了空,在斥鷃園里指導他的制藝,你正好也來和我說笑,見一見面敘談一番哪能就算逾禮?所以木匣子先放這兒,明日是你大哥哥的沐假,怎么也能抽出空閑來,待他們討論完了制藝,你再向周小郎請教詩意詞情吧?!?/br> 蘭心本也和那些循規蹈矩的閨秀不一樣,且她又的確是為著想和未婚夫面見才來的斥鷃園,剛才是被打趣才羞紅了臉,見春歸正經了,她也不再扭捏,往春歸懷里塞了個荷包:“荷包不是我繡的,荷包里的物件卻是我收藏了多年,特意托了二哥請的大家才制作成,是我給嫂嫂的謝禮?!?/br> 春歸取出一看,卻是一枚田黃石的印章,刻的是她和蘭庭有回興致來時取得共用的雅號,單用于二人畫作的。 就知道這謝禮小姑子確然是用了心,不由“老懷安慰”。 待熱乎乎的餛飩終于是填飽了饑腸,一時間興致大生,拾了擱置許久的畫筆,單喊了入深在旁“紅袖添香”,畫了一幅無患子的小品,剛蓋上小姑子送的那方印章,可巧趙都御就到家了。 蘭庭眼毒,立時便認出了“濠上宿”印字出于何人之作:“鳳水客的手筆,這可不易得,因為鳳水客一年只出九枚印章,工價不匪還是小事,對于印料的挑選格外挑剔,沒有上佳印料,他可不愿出手,我早前倒是收了一方田黃石材,后來送給了二meimei做生辰禮,結果竟然再難入手品質奇佳的石材了?!?/br> 于是春歸才把這枚印章的來處說了出來。 蘭庭失笑:“女生外向這話果然不虛,也只有因為輝輝做了個好月老,二meimei才舍得廢這許多心思答謝你?!?/br> “外向什么?這分明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逕勿當年將好容易入手的上佳印材送作二meimei生辰禮,結果二meimei還陪上了大筆私房錢,請名家篆成好印回贈予我,不過更難得的是,終于聽趙都御稱贊一聲周小郎了?!?/br> 蘭庭既說她是好月老,不也代表極其滿意周杰序這妹婿么? “這小子確然還不錯,敢在軒翥堂族學里‘舌戰群儒’,事后還能心平氣和聆聽師長教誨,也沒因爭執便和人落下嫌隙,胸襟是有的,就看日后是否能夠知世故而不世故,懂機械而戒機械了,若有君子之風,便是日后不得高官厚祿,也原本無甚要緊的?!?/br> 春歸就笑著把蘭庭往書房外推:“大爺還是先換了這身官服吧,等身上舒坦了咱們再說話?!?/br> “要身上舒坦,可不只靠更衣這樣簡單,輝輝要求我明日抽出空閑來指點周家小子的制藝,才不辜負二meimei這份答禮,是不是也該先予我一些好處?” 頭上尚且帶著烏紗帽呢,趙都御竟然直接拉了春歸往臥房走,而且……“哐”的一聲合上了房門。 第780章 同生共死 宋mama瞅著到了擺膳的時間,主人的臥房門還關閉得嚴絲合縫,有些無奈的抓著菊羞問:“大奶奶也沒交待聲兒,到底還用不用擺膳,擺在哪處?” 話剛說完就聽見門響,先出來的是男主人,卻是已然沐浴更衣神清氣爽了,要不是示意丫鬟們入內服侍大奶奶“理妝”,完全看不出那扇合著的房門內剛才發生過什么不可言說的事體,但只不過而今便連宋mama都不再多嘴提醒年輕主人需得留心俗禮常規了,佯作不察,問得把晚膳擺在涼亭里,也就笑吟吟忙著張羅去了。 宋mama也不是不懂變通,親眼看著連沈夫人都不理論斥鷃園里的事兒,一點不挑剔大奶奶的規矩,她當然不會多管閑事,暗下里只有慶幸大奶奶福氣好,嫁入高門還能跟自家時一樣,能夠一味的自在快活。 蘭庭等著春歸收拾妥當了,才和她一同去涼亭里吃晚飯,因著春歸半下晝時才吃了一大碗餛飩,這個鐘點也就只需解個嘴饞而已,先就自斟自飲起來,自然也不理會那套食不言的規矩。 才說起今日秦王府的足月宴。 “那孩子左耳后窩里的確有粒針尖大小的烏痣,我看得清清楚楚,且秦王妃今日神情也確然幾分不自在,每當旁人夸贊嬰孩兒的眉眼和秦王肖似時,她都只是僵笑,按我的看法,而今那位小殿下,必定便是連氏失蹤的孩子了?!?/br> 秦王妃并非多妒的人,春歸可還記得秦王府小皇孫的洗三禮時,她雖沒受邀,小姜氏卻特意捎來幾枚紅雞卵給她做個好兆頭,那日說起秦王妃來可是一口一聲稱贊,言道秦王妃極其樂意讓姜才人自己教養小皇孫,又自謙她本是出身寒微,論起才華修養來著實不如姜才人,雖是正妃,卻難以擔當教養子弟的職責,小姜氏說這話,固然是有抬高姜才人的意思,不過在春歸看來,若非秦王妃當真有這肺腑之言,按小姜氏的品性,勢必也不會無中生有。 秦王妃也許不知道秦王在圖謀什么,秦王府的庶長子究竟是誰所生,甚至姜才人“生產”那日,秦王妃根本就是不在秦王府,可她畢竟是正妃嫡母,姜才人產子后,秦王妃必定也見過庶子,夭折的事瞞不過她,因為先天不足身體孱弱的孩子怎會突然變得壯實健康?秦王妃是個老實人,得知秦王隱瞞庶子夭折混淆皇室血脈,她又怎能不提心吊膽呢? 根本不用春歸試探,她只需要稍微留心幾分秦王妃的神色,就能看出破綻來。 “連氏的孩子還活著,這是一件好事,雖說現如今我也不能告訴施世叔其中的秘辛,不過孩子有了下落,施世叔應當能夠安撫連氏稍安勿躁了?!碧m庭聽說小兒的胎認被春歸確定,倒覺得如釋重負。 而這一日,秦王府中,傍晚。 勞累了一日心弦也緊繃了一日的秦王妃好容易再送走最后一撥客人時,終于才長長的吁了口氣,但她顧不上歇息,急急忙忙往姜才人的居院去,瞧著姜才人正抱著嬰孩兒逗哄,連忙趕前幾步,開口就是“才人不用多禮”,就坐在炕沿兒上一眼眼瞅著那嬰孩兒滿臉的愁云,到底當著眾人面前也不好多說什么。 還是姜才 人把嬰孩兒交給乳母,摒退閑人。 秦王妃就迫不及待開口了:“晚溪,我怎么都覺著這事太危險,雖則說殿下是怕皇上知道旼兒夭折了痛心,可畢竟混淆皇室血脈……” “王妃,這孩子本就是養生堂里無父無母的孤兒,能做金枝玉葉般養大是何等福份?王妃一貫仁厚,總贊同王爺收養個孤兒并非行惡而行善吧?”姜才人倒是和顏悅色一番安慰:“再則講,便是旼兒那孩子養大了,畢竟是庶子,王妃還這樣年輕,日后必定能替王爺生育嫡子,只要爵位是王爺的嫡子繼承,收養的這個孩子算什么混淆血統呢?王爺純孝,是逼于無奈才行此下策,是寧愿擔當風險也不讓皇上萬一因為旼兒的夭折加重疾癥,這是至孝至忠之事,王妃何必憂心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