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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首輔家的長孫媳在線閱讀 - 第349節

第349節

    第747章 人間悲喜

    太子笑瞇瞇的,從弘復帝身后的屏風踱出。

    孫崇葆頓時覺得天昏地暗。

    臨淄王的詭計核心,先是伏殺太子,同時孫崇葆向弘復帝提出預警,將他定為天命所歸,那么當孫崇葆授職欽天監監正之后,臨淄王就不能再和孫崇葆接觸,所以臨淄王一定要在今日伏殺太子,因為孫崇葆知道太子會在今日殞命,此時說穿,既無法阻止太子遇難,又能顯示孫崇葆確有未卜先知之能。

    但太子沒死,孫崇葆又將如何自圓其說呢?

    太子此時也并未步步緊逼,只是建議:“阿爹,兒請阿爹,下令封禁臨淄王府,將孫崇葆等涉案之徒,先交錦衣衛鞠問?!?/br>
    這個時候沽水之畔還并未有確鑿消息傳回,但太子在將顧濟滄被成功營救時,其實已將案情進展上報弘復帝,自然也直言“預測”了有人將于今日在沽水設伏,且臨淄王有極大嫌疑,太子這回沒有妥協退讓,力諫察明實據追究罪責,他細細剖析了一再姑息心懷叵測者于君國社稷日后的巨大隱患,指明倘若臨淄王等意圖謀弒儲君,斷非告誡訓斥就能威懾,手足相殘雖為人倫慘厄,罪行公之于眾亦固然會有損皇室聲威,但若不能斬除隱患,便有如放縱謀逆大惡,又怎利于社稷安定?

    更不要說而今后金羽翼漸豐,且對關內錦繡河山虎視眈眈,要若中原國內動蕩不寧,這便無疑給予了蠻夷韃虜入侵攻關的絕佳時機,種種利害攸關,終于讓弘復帝無奈的答應了徹察近期發生的樁樁疑案。

    但弘復帝心里仍然難過,這日他特意去了慈寧宮,這些事他從來不能和生母張太后商量,也只能向王太后吐苦水。

    “春歸的父親竟然還活著,那么當初申翃一口咬定顧濟滄已經喪生倭亂必然便是謊話,皇上您細想想,顧濟滄當年只不過剛剛考取了舉人的功名,還不曾入仕,對于申家而言當然不成威脅,申翃與他交好為真,可緣何在邀請好友前往福建后,突然發生了那么一樁奇事?若說顧濟滄是被倭寇擄掠,申翃誤以外顧濟滄遭遇不測,但這么多年過去了,顧濟滄剛剛重踏國土,又立即為有心之人控制

    ,他們如此關注顧濟滄,不將他置之死地不罷休,到底是想隱瞞一件多大的罪惡?”

    王太后搖了搖頭:“事涉夷國,關系社稷,皇上怎能因為忌諱皇族闔墻之爭,再一次包庇姑息?這些事若不察明,皇上怕是也難以心安的?!?/br>
    “道理兒子何嘗不明白,可一想到……詢兒雖是兒子親自擇選的儲君,但二郎他畢竟也是兒子的親骨rou……”

    “皇族的爭權奪位,從來便是一件殘酷至極的爭斗,皇上試想,這回若非詢兒及他眾多屬臣警覺,要真讓二郎得逞,恐怕皇上失去的,就不僅僅就是一個皇子而已,將有多少皇親國戚都會裹挾其中?”王太后嘆了一聲氣:“當年,但凡要是皇長孫有一點爭器,我又何嘗愿意詢兒涉及儲位競選,皇上這時的心情,所以我多少明白幾分,于皇上而言,皇子們就像一只手上的十根指頭,雖各有長短,可傷了哪根都是十指連心之痛,可一根手指殘缺,到底強過一雙手掌盡損不是么?”

    弘復帝仍是極其沮喪的悶坐著。

    直到消息傳來,沽水之畔果然發生了伏擊,竟有三百死士之多,不過這回為了徹察此案,太子不僅僅調用了錦衣衛,且還調用了京衛,對方完全沒有預料會遭圍剿,一敗涂地,有的伏誅當場,有的僥幸逃脫,當然也有部份刺客被生逮。

    “母后,朕已答應太子徹察此案,不過,如若真是二郎的罪行,朕并不欲將二郎處死?!焙霃偷壅f出這一句話。

    “鳳陽高墻,或可予二郎以殘生余年?!蓖跆笠彩掷斫夂霃偷鄣拇雀感哪c:“一個不再成為威脅的兄長,我相信詢兒并不會斬盡殺絕?!?/br>
    這時,宮城內外均為暮色陰籠。

    沽水之畔尸橫遍地,但這日的京城并無殘陽似血。

    消息傳到臨淄王府,一群人盡都震驚失語,歡聲笑言那當然是再也沒有了。

    而臨淄王的慘敗,早已為鄭秀所料,他一身素服聽完了心腹的稟報,視線所及,是永嘉公主正從另一邊游廊的月亮門出來,似并沒料到他會在此,頓住步伐,一雙眼睛遠遠也能察見亮色,鄭秀便豎了手臂搖了搖手

    指,他并不想聽心腹再剖析接下來的情勢,他突然很想在這處花苑,就這么陪著永嘉公主散步。

    很多人都知道人生苦短,卻沒幾個真正會在大限將臨時刻,覺得理當如是。

    但鄭秀認為,他怕與那些人,不一樣。

    所剩不多的安娛日子,他也想做一件這么多年以來都沒有做過的事。

    不用再瞞人耳目,隱藏行蹤,他想要在自己的居處,一點點布置營造的花苑里,安慰把他愛慕已久的女子,告訴她栽種某株蘭草時,有怎樣的心思,告訴她為何要在某處安放一塊瘦石,告訴她這樣的天氣,其實正適合在那處并不起眼的亭子里,感受冷風卷來的濕潤氣息。

    鄭秀從容的步伐,停在永嘉公主的面前。

    “國公爺……”

    “喚我表字吧?!?/br>
    永嘉身邊的婢女瞪直了眼。

    她們縱然是永嘉的心腹,或許都知道永嘉與世子爺的夫妻之情,并不似傳言那般恩愛和諧,但她們從來不知道的是……魏國公竟然會讓公主喚他表字?!

    永嘉也極其的震驚,但卻被鄭秀牽起了手。

    她顫抖著嘴唇,一聲“林英”喚出時,眼睛里遍布濕潤。

    “來,跟我來,好好逛逛這處花苑?!编嵭阄⑿χ?,就像計劃那般,指著蘭草,指著瘦石,最后終于攜著永嘉的手,與她坐在建于游廊一角的小亭子里,他說:“你閉上眼,細細感覺撲面而來的氣息,你就會發現泥土也有芬芳,那并非花朵的殘香,這天地間的一切,都有獨特的味息,經雨水滋潤后,更易為人感察?!?/br>
    奈何的是永嘉著實沒有這樣的閑情逸致。

    “林英,是否……林英是否遇見險難?”

    “你不需在意這些?!编嵭闼坪踺p嘆,笑意卻仍在他的眼睛里:“徐兒,你只記得一句話,不管我和你的事最終是如何,你對任何人,都記得說你是迫不得已,如此你才能保護好你自己,還有,我們的孩兒?!?/br>
    鄭秀移動指掌,覆于永嘉仍然平坦的小腹:“這個孩子,無論男女,我取‘顏開’二字為他名諱?!?/br>
    第748章 骨rou/團圓

    蘭庭這日下值便急趕回了斥鷃園,他趕忙更換了官服,當一邊更衣一邊便對春歸道:“不用等到明日,咱們這時便能趕去見岳丈了?!?/br>
    岳丈大人是前日晚上便已獲救,昨日已經悄悄轉移至城內,住在梁師砦名下的一處別苑里,但為防驚動臨淄王黨徒,沽水伏殺之前蘭庭和春歸誰都不敢去見,到今日,幾乎已經算作是塵埃已定,蘭庭體諒春歸急著與岳丈再見的迫切心情,是以當得消息,立即就趕回了太師府。

    “這個時候去見?怕得犯宵禁了?!痹掚m這樣說,但春歸也立時幫著蘭庭更衣,國喪期間她橫豎是著素服,外出也只需罩上一件比甲而已,梳妝打扮都可省卻了。

    “輝輝和岳丈今日怕得秉燭長談了,咱們在梁家的別苑留宿一晚便是?!碧m庭飛速套上常服,就拉著春歸一同出門了。

    弘復帝雖已得知顧濟滄獲救的消息,卻并未親自接手審問這樁案件,他也不理論顧濟滄究竟是在詔獄還是先被安置在別的地方,太子殿下當然不會讓顧父入詔獄受罪,就連梁師砦對這位“嫌犯”都半點不敢怠慢,莫說鞠問了,早就囑咐下去讓仆役們好生照顧。

    連梁師砦自己,都親自在這處別苑坐鎮,防的就是臨淄王黨狗急跳墻,眼瞅著就快一敗涂地還敢安排刺客突襲他家別苑。

    這倒是梁師砦想多了,臨淄王雖然已如喪家之犬,不過現今急忙商量的是如何狡辯脫罪,且他們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沽水伏擊這件決一生死的大事上,壓根就沒察覺梁師砦竟然將顧濟滄轉移進了京城。

    所以這處位于京城可謂是在臨淄王眼皮不遠的居院,這一天倒是相當寧靜的。

    春歸趕到的時候,一眼便見父親負手站在處涼亭里,是背對著她,但她就是能夠一眼認出那就是她的父親。

    那一年她尚且稚拙,相送父親到村口古槐樹下,看著父親登車,從來沒想過這一別經年,一度甚至以為已經陰陽永隔。

    可她這時看來,父親沒變,仍如記憶中的人影。

    寒暑交替,她仿佛像那年的秋天,到底還是盼回了遠游的親長。

    太多的話都哽在喉嚨,堵得嚴嚴實實,春歸只能夠靠行動表達她這時的情緒,短暫的愣怔后,運步如飛,才喚出一聲“阿爹”,便重重投入了那熟悉溫暖的懷抱,她這時一點都不想哭,但偏偏忍不住眼淚,無非是噤聲的,就只顧在父親的懷里埋著頭。

    蘭庭在遠處默默看著,他覺得這時自己仿佛應當去廚房給岳丈大人親手做上幾味可口的菜肴。

    但蘭庭沒有急著上前禮見,顧濟滄卻已經看見了那個默默轉身不知又去了哪里的年輕人,他把春歸摟了一陣兒,直到感覺春歸都已經在擤鼻涕了,方才笑道:“眼淚也就罷了啊,鼻涕往阿爹身上蹭,我可還是會嫌棄的?!?/br>
    見春歸后退一步,似要大禮叩拜,顧濟滄連忙阻止了女兒:“需不著,春丫,過去這一日,我大概聽梁公說過一些事,我已知道你母親她……是我對不住她,對不住你們母女兩個,慶幸的是你得了個好歸宿,我相信你娘若在天有靈,而今必

    定也是心懷安慰的,我能活著與你相見,又是更加值得慶幸的事了,春丫,我這當爹的,在這些年設想過無數回你長大成人的模樣,但今日見到你,你依然讓我吃驚了,你把自己保護得很好,你健康,又俏麗,最難得的是還能像從前般縱情縱性,這就是我和你娘的期許?!?/br>
    見春歸的眼珠似乎又要浸出淚光來,當爹的毫不留情屈著指頭往她頭頂上一敲:“行了啊,總是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樣?我可知道我家春丫嫁了個了不得的女婿,而今已為堂堂太師府的長孫媳婦,一見我這當爹的,還是當初小兒女的情態,這可不像話,又話說我那女婿呢?怎么也不來正式禮見,轉身就跑了,我可只聽說丑媳婦羞于見公婆的,倒沒聽說過女婿不敢見泰山翁的稀罕事……他這都察院的年輕長官,別不是浪得虛名吧?”

    后頭半截話當然是促狹打趣的,也確實引得春歸破涕為笑,于是便挽了父親的胳膊,先說把蘭庭的優長都囫圇說了一番。

    顧濟滄只從梁師砦口中聽說自家女婿年紀輕輕便已位及人臣,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但他不知蘭庭的性情,不知蘭庭的品行,不知蘭庭究竟是怎么才和春歸聯姻,更不知小兩口婚后是否琴瑟和諧,且這些話無論是誰說他都不會輕信,他只信春歸親口道來。

    哦,原來他和沒有外孫。

    不過女婿竟然能夠數番拒絕納妾,一心一意對待春歸,這點倒頗有我這岳丈的風范?

    連中三元!恩,連我這岳丈都必須甘拜下風了,難怪女婿年紀輕輕就能位及人臣,趙太師不愧為趙太師,打破規例挑選這位家主確然才干過人。

    該死的顧華英,竟然意圖討好鄭琿澹逼迫我家春丫為鄭家混帳無名無份的外室?!

    不過春丫好樣的,在那樣艱難的情況下竟然都能為自己爭取得柳暗花明。

    再往下聽,顧濟滄的心就懸了起來:“春兒至今還能見亡魂?”

    “那段時日,多虧女兒能與阿娘……的亡靈面見交談?!?/br>
    春歸轉而說起了溟滄,說起了今生命殞后確然還有輪回,也說起了她的阿娘往渡溟滄時并無遺恨,她也算是親自相送一程,阿娘走時,已然心無掛礙。

    顧濟滄知道這是女兒在安慰他。

    多明理,多堅強的孩子,遭遇這么多的苦痛她也不會怨天尤人,如果換作是他,那時是他命喪黃泉,心里也不會再有掛礙的吧,他這一生也許不會再有別的成就,唯一成就就是擁有這么出色的女兒。

    “生老病死,塵寰自然,為父心中雖遺憾未能與你阿娘白首攜老,可這事,原本就為人之不能求,是天命運數注定。春兒,我能在有生之年再見你,且得知你而今嫁得良人佳婿,已經別無所求了。不過話歸這樣說,我那好女婿呢?怎的就一去不復返了?!?/br>
    “他必是親自下廚去了?!贝簹w笑道。

    后來也證明了春歸與蘭庭的確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美味佳肴原本是不足以取悅顧濟滄這么一個挑剔的丈人,但他先聽了自家女兒把女婿贊不絕口的老長一篇好話,對蘭庭的理解更深一層,但凡是春歸滿意

    的人顧濟滄當然不會先存挑剔的想法,又何況的確口嘗了女婿孝敬的美食之后呢?

    這廚藝,不是三兩年間能夠練成,在顧濟滄看來蘭庭確然與別家的世族子弟很不一樣了。

    席間有考較,也有談笑,尤其當爹的看見女兒完全不緊張的狀態,儼然對女婿信心十足,他就更加安心了。

    這兒女之間,是否情投意合,看的當然不僅限女婿的才華,家世的顯赫,顧濟滄認為更重要的是女兒的情態,她雖已經嫁為人婦,言行卻仍如閨閣之時,一點不存刻意和拘束,出嫁之后若然不是被夫婿捧在掌心呵護,斷然不會有這樣的顯露。

    他只有春歸一個獨女,從前對于春歸的婚事便幾經猶豫,招贅的目的無非是不愿春歸受別家的氣,可后來又擔心柴生與春歸喜好不能相合,到底是有違兩情相許,給女兒的終生造成遺憾,所以,當申翃提親時,他才會意動,才會想著去看一看申家的兒郎是否可靠之人,考察一番申家的門風。

    但沒想到的是……

    顧濟滄一思及此,不由抬眼看向蘭庭。

    “岳丈當日在福州申門,究竟遭遇了哪番變故?”蘭庭直接問了出口。

    顧濟滄心中一驚,有些詫異于蘭庭的敏銳,但隨之他便釋然了,這么一個年輕的后生,既能承祧一族榮辱,又能深獲君主信重,萬萬不能只是一個閉窗苦讀的書呆子,比起人情練達,深諳政事,況怕連他這個年近半百的人也得甘拜下風。

    “我之所以去福建,蘭庭因當知道因由了吧?”顧濟滄卻不答反問。

    蘭庭頷首:“岳丈當年乃是為輝輝終生大事考慮,當然另一個原因,也的確將申翃視為知己,他既盛情相邀,岳丈不妨同往?!?/br>
    “申翃,與我乃是同窗,又同年取中舉人,我當年與他的情誼,當真是與異姓手足無異,我兩個從汾州共同赴京會試,只不料恰遇太皇太后薨逝,輟考,所以經他相邀,我便前往福州一行,為的,也確然是春兒的姻緣?!闭f起當年舊事,顧濟滄不無唏噓:“這一件事,申翃早便和我提過了,我也告知了春兒她娘?!?/br>
    說到這里顧濟滄又微微一笑:“如今我也不瞞著蘭庭了,我和內子,唯有春歸一女,原本是打定主意要替春歸招贅,人選我都從小培養好了,怎知柴生和春歸,自小一處長大卻沒培養出青梅竹馬的情感,反而越發像兄妹之誼,我到底是有些擔心的,就怕錯點了鴛鴦譜結果誤了兩個孩子的終生。

    申翃提起聯姻的時候,起初我也并未心動,就怕福州申門家大業大,春歸嫁過去會不得自在,但申翃跟我一再保證,說他家娘子最是軟和的脾性,且他也不是長子,申文秀更不是他的長子,總之他們一房,早晚得和大宗分家,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兒媳并不會受大宗族的挑剔。

    我聽后才有些意動了,卻也沒有一口答應他,一來是春歸當年還小,也不用急著定親,再者沒親眼看看申小郎,以及考察一番福州申門的家風,我總歸是放心不下?!?/br>
    說到這兒顧濟滄又抬眼看著蘭庭。

    蘭庭莫名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第749章 鬧市殺人

    但很快顧濟滄眼里又充盈著笑意:“我對申文秀,一見之后雖然沒有惡感,但總覺他性情有失剛強,說穿了便是優柔寡斷,自然比賢婿遠遠不如?!?/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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