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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首輔家的長孫媳在線閱讀 - 第249節

第249節

    她之所以有此一問,倒

    不是她也有這樣的想法,只不過出于對蘭庭的理解而已。

    周王卻大為詫異:“這怎么可能?據小道長之言,連費姑娘的亡魂不是也說劉家姨娘絕無可能害她性命?且費姑娘可是劉姨娘的親甥女,劉姑娘已經定了要嫁給費聰,劉姨娘根本就不打算讓女兒去為婁氏綢莊的雇工,要知道婁氏綢莊雖然對待雇工甚為優厚,但對于織綢工的擇選也并非沒有限制,樂意做此不求利益的濫好人。農家女大多并不識諳織綢技巧,受雇后還得經受至少兩年訓教,所以最合適的就是豆蔻之齡的女孩兒,劉姑娘已經及笄,受訓兩年,就夠婚齡,嫁了人后不大可能再為雇工,對于婁氏綢莊而言可沒有絲毫利益,費聰和婁家四管事交熟,當然知道這一限制,劉姨娘心里想必也清楚女兒不可能把費姑娘取而代之,再退一步,就算劉姨娘有這樣的想法,可費聰仍有能力讓meimei和未婚妻同時被婁家雇傭,劉姨娘根本不存殺人動機?!?/br>
    “動因雖然重要,但這并非絕對,而今據咱們掌握的情況而言,假定費惠是中毒而死,毒藥應當是落在劉家的雞湯抑或費家的飯菜里,從這一點來說,就不能完全排除劉姨娘甚至劉姑娘的嫌疑?!碧m庭道。

    春歸也順勢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劉家廚房剛好那日走水也確實蹊蹺,彭氏應當沒有機會縱火,這件事要么是意外,那么彭氏殺女就是臨時起意,而胡大夫便是助她逃脫罪責的關鍵人物,他們沒有時間先行串謀,必然早有來往勾聯,想要證實這點不難,打草驚蛇,蛇出則有痕跡?!?/br>
    “也還存在另一種可能?!碧m庭道:“那便是彭氏知道胡大夫乃庸醫,從前使誤診過急腹癥,所以她大有把握胡大夫這回也有可能誤診,但如果是這一種可能,彭氏必然便具極深心機,不過就首番接觸來看,我并不認為彭氏具備這樣的心機?!?/br>
    周王輕哼一聲:“逕勿可是說過彭氏不愧有‘人精’的諢號?!?/br>
    “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精明市儈,心機城府又會深到哪里去?彭氏要真是如此的老謀深算,恐怕而今的桃源村里,就不再有其苛虐元配子女的說法了?!碧m庭道。

    “她雖是費厚續弦,但亦為費聰兄妹的繼母,何需在意這些虐折子女的誹議?”

    “人言可

    畏,并不限于高門大族,甚至對于普通農婦而言具備更加嚴重的殺傷力,彭氏儼然不似傳言中一般跋扈,至少在費厚面前并不強勢,她將苛虐元配子女之事做得這般明顯,難道就不擔憂費厚對她心生怨恨?我倒有一種想法……彭氏也許是看出了費厚對亡妻早已心生不滿,甚至于遷怒亡妻所生的一雙子女,故而才會如此張狂,這也可以解釋為何費厚目睹女兒死狀可疑,卻一聲不吭?!?/br>
    這話莫說讓周王大不認可,就連春歸也頗覺武斷:“就算費厚與亡妻不似方母說的那般恩愛和諧,但費聰、費惠畢竟是他的親骨rou……”

    “費厚可沒經歷過十月懷胎之苦?!碧m庭道:“這個世上確實有一種人,會將對妻子的怨懟遷怒子女,他們總沉浸于婚姻的不如意中,但他們那時不知反抗,后來妻子亡故,生活原本應當從新開始,可每當看見亡妻遺留子女,就總會提醒他們從前經歷那一段痛苦時光,偏偏他們不能怨恨,卻怎么也無法與自己的親骨rou親近?!?/br>
    春歸忽而想起了趙知州和蘭庭這對父子的相處模式,胸肋竟像遭至一記悶錘,痛郁相當遲鈍,但相比那些切膚之痛來得更加沉重。

    “還有一件事,我們可以先行推斷費惠究竟身中何毒?!碧m庭很快轉移了話題。

    “砒/霜、鴆酒,皆能造成中毒者渾身發紫、七竅流血而亡?!敝芡鹾V斷:“且這兩種也是最常見的劇毒?!?/br>
    春歸沖周王翻了個白眼:“那是高門大族的常見劇毒,平民百姓便是知道這兩種劇毒,也沒有門路獲取。我認為多半是鼠藥?!?/br>
    “我也認同輝輝的看法?!碧m庭道:“費惠一案,嫌疑人有兩起四位,劉氏母女抑或費厚夫婦,他們也許是共謀殺人也許是單獨行兇,但無論是哪種情況,兇犯皆為普通百姓,沒有途徑也沒有財力購得砒/霜、鴆酒等類劇毒,唯有鼠藥,一為鄉間自來便鬧鼠患,購買便利更不會引人生疑,再者民間投毒案,多是鼠藥造成,也的確能夠造成患者全身紺紫、七竅流血之狀?!?/br>
    春歸突然福至心靈:“咱們應當察明,桃源村從前是否發生了鼠藥中毒的舊案?!?/br>
    蘭庭頷首。

    周王又哀怨了:小王怎么一點不覺這有何關鍵之處?

    第550章 眾所周知

    桃源村里前些年的確發生過一件命案,且鬧騰得眾所周知。

    而眾所周知的原因便是當年擔任臨安縣的縣太爺明察秋毫、斷獄公正。

    案件的案情也確實撲朔迷離,種種原因的累加,才造成了當年轟動一時、眾所周知。

    話說桃源村里本有戶姓蔣的人家,丈夫蔣杏,農閑之時常去縣城做苦力活幫襯家計,一回返家,竟把妻子捉jian在床,無奈jian夫翻窗跑了,沒被蔣杏逮住,他大是懊惱,自然把妻子打了一頓,逼著問jian夫的名姓,但蔣妻并沒供出jian夫身份,蔣杏怒極離家,那晚上是和好友痛飲一場,酩酊大醉。

    次日蔣杏歸家,便見妻子已然殞命,正是全身紺紫、七竅流血,連一雙眼珠都掉脫出了眼眶,大驚,便告了官。經仵作驗看,在死者的嘴里發現了殘留鼠藥,且又因全身紺紫、七竅流血兩點顯征,斷定死者是中毒而亡,當時的刑房又問了蔣杏的好友,確定蔣杏對死者心存怨憤,于是主張兇犯便即蔣杏,他因妻子紅杏出墻且拒不交待jian夫何人,惱怒下將鼠藥強行灌于死者口中,而后為了脫罪,才故意去友人家中飲酒,以期友人能夠為他作證助他逃脫。

    但當時的縣太爺審閱卷宗,卻有不同的主張。

    這個縣太爺也頗懂得些尸首勘驗的知識,認為鼠藥雖能造成中毒者全身紺紫、七竅流血,但并不至于造成死者眼珠脫落,認為死者是受重擊頭部而亡,再才被人在口中放入鼠藥,造成死者乃是被人毒殺。

    不過死者的頭顱上又不見創傷,縣太爺斷定應當是有人先在死者頭上扣了有如鐵盔一類事物,再以錘擊,導致死者頭顱受震傷而亡,隨后再灌下鼠藥造成死者乃中毒而亡的假象。而死者家中并無鐵盔一類物什,顯然不合刑房斷定乃蔣杏激憤之時殺人的判斷,也就是說兇犯是有預謀。

    再一摸察,就察明了鄰村的一個鐵匠,這鐵匠力大無窮,且還會誘捕野鵪鶉的方法。

    這方法便是在野地上支起一口銅鍋,里面撒上稻谷一類的誘餌,待鵪鶉進入其中被銅鍋扣住,用錘子反復敲擊鍋面,一會功夫便能把那些鳥震得渾身發紫眼球脫落昏死過去。

    于是縣太爺逮捕了鐵匠審問,終于察明了案情。

    原來這鐵匠便即死者的jian夫,因被蔣杏發現,深恐死者將他供出,他原來也是蔣杏的好友之一,并向蔣杏借貸了一筆錢,鐵匠卻非但好色而且嗜賭,所以根本沒有能力還貸,于是生怕死者將他供出招致蔣杏逼債,那晚再次潛入蔣家,原本是欲取蔣杏性命,奈何蔣杏根本不在家里,鐵匠情知蔣杏上回從縣城里買回幾包鼠藥,沒用完,蔣妻就放在柜子里。于是乎心生毒計,先是花言巧語騙得蔣妻答應和他一齊私奔,待誆騙了蔣妻去他的鐵匠鋪,再將蔣妻捂住口鼻使其昏厥,奈何鐵匠并沒有備下鼠藥,在蔣家當蔣妻面也

    無法索取,好在是他的鐵匠鋪原本就建在僻靜鄉郊,這樣才不至于趕工時sao擾鄉鄰,所以他只能用誘捕鵪鶉的方法,在蔣妻頭上先罩一銅盔,用重錘敲擊,殺害蔣妻之后再趁夜色將她搬回桃源村,找出柜子里的鼠藥灌進蔣妻口中。

    正是因為這起命案,桃源村多數人都曉得了鼠藥能夠致使中毒者全身紺紫七竅流血,和受不明重擊而亡的區別,就在于眼珠是否脫離眼眶。

    周王的親衛甚至還察探分明,這起案件發生的時候費厚已然因為傷重得了肺病歸返桃源村,彭氏與村鄰們大罵那鐵匠不得好死時,費厚也確然連連頷首。

    “費厚明知鼠藥能夠造成中毒者周身紺紫、七竅流血兩個顯征,為何并不質疑長女死因有疑?”蘭庭提出疑問。

    “費厚太過懦弱了?!敝芡鮿傉f了一句,又想起蘭庭和春歸的判斷,他們兩個并不認為費厚正如傳言般的夫綱不振,所以又轉了口風:“或者說是費厚與彭氏根本就是同謀?”

    蘭庭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但深思熟慮后還是緩緩搖頭:“費聰并不曾與生父反目,實則被費厚送去臨安縣城,在沒機緣拜得‘刷子陳’為師之前,他還是顧念父子情份的,感激費厚不曾聽信彭氏挑唆,把他干脆賣了奴籍,所以這些年來費聰并沒有完全不顧生父,雖然記恨彭氏,但對自家也常有照濟,彭氏也持家有道,生活并沒有到捉襟見肘的地步。且費厚又從不偏心元配子女,彭氏之女雖非費厚所出,但在費家也從來沒有受過虧待,彭氏固然眼紅繼女費惠能為婁氏綢莊雇傭,但我以為并不存謀人性命的動因,要知道謀害人命的事一旦敗露,他們面臨的可是滅頂之災?!?/br>
    這就是說獲得的收益與承擔的風險其實不成正比。

    好在關鍵時刻,渠出果然大有收獲,于是這日莫問立時通報了消息,當然“渠出說”盡數變為“費惠道”。

    因為眼看著彭氏之女立時就要動身前往縣城婁氏綢莊受訓,時間已然相當緊迫,蘭庭最終還是定下了兵分兩路的策略,在他先去阻止費聰的同時,春歸與周王再次前往桃源村負責打草驚蛇。

    周王原本還心存“忌恨”,認為足以證實蘭庭是故意讓他唱黑臉兒,什么已然開罪了劉姑娘所以不宜再唱白臉的借口簡直荒唐可笑,但考慮到蘭庭的一番安排竟然能讓他有了機緣與春歸私/處,周王抱怨的話就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罷了吧,小王雖然努力摁捺了企圖,不再想著去撬趙逕勿的墻角,到底是心有決算然則暗意難平,既然還巴望著至少能被顧宜人待為知己,也不應計較其余細枝末節了。

    “你等會兒攔著點??!”當進桃源村時,周王佯作心有余悸:“千萬別讓劉姑娘的搗衣杵敲我頭上,眼珠子受了重擊可是會脫落的!”

    同行的莫問趕緊往前走了兩步:突然有種不詳的預

    感,咋就以為周王殿下對待顧大奶奶……仿佛已經懷有jian情?!

    再說劉氏,自從聽說了女兒的一番坦誠,這幾日簡直就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不得安寧,劉姑娘已然是被她家母親鎖在家里了,但這日一見莫問小道又再登門,劉氏仍然有如見到了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就差沒直接拿出香燭供奉了,視線里完全忽視了衣著相比莫問小道尊貴十倍的另外兩人。

    春歸卻趁著這番不受關注,四處打量劉家的境況。

    瓦房落了鎖,所以這次只能在瓦房后的那處院子落座,也圍著竹柵,但明顯不如費家的圍柵密集牢固,廚房的窗柵被熏得漆黑也不更換,走水的痕跡還顯然留著,院子里也自然不會搭著能供乘涼的籐架,好在這時院子里還有大半不被陽光直射,找得到陰涼的地方坐下——靠近豬圈了。

    雖是如此,春歸倒沒覺得異臭撲鼻,她再仔細一端詳,竟覺豬圈被打掃得干干凈凈,兩口大肥豬都像才被洗刷過一番,白呼呼的竟有些可愛。

    再一端量劉氏的穿著,舊衣,連鞋子上都打著補丁,但極其干凈,和這雖然簡陋卻整齊的后院相得益彰,劉氏的丈夫同樣是一身雖然破舊卻干凈的穿著,連手指甲里都是一塵不染。

    “道長定要好生相勸小女,勸服了小女,小女才能夠勸服聰兒,他們兩個實則都是好孩子,只是因為小惠也著實可憐……”劉氏哀泣道:“我們家只有兩個女孩兒,我居長,小惠她娘是我唯一的meimei,爹娘自小就跟我說,因家里沒有兒子,必須給其中一個女兒招贅,我是長女,自然應當承擔養家的責任,我那時知道爹娘給我找的丈夫是乞兒出身,不瞞道長,我也不情愿,不過相處下來,倒越發覺得我家相公勤快厚道,雖說妹夫當年看著也是個勤快厚道的人……”

    劉氏搖頭一聲長嘆:“正應了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俗話,我家妹子沒過世前,費厚就已經和彭氏不清不楚了,我家妹子?;貋砜拊V,我能怎么辦?只好勸她先忍一時,沒想她竟然這樣想不開,為了報復妹夫,自己也去找了個……小妹后來懷的那孩子,根本就不是妹夫的骨rou,所以小妹一直心虛,忐忑不安疑神疑鬼,最終分娩時才沒能順產,結果一尸兩命??蛇@等事情,又哪里能完全瞞過妹夫?到底是因為小妹已經過世,費厚才不愿鬧騰,免得惹人笑話。我們家也正因為小妹的錯處沒法子阻止費厚另娶,后來也始終虛著點底氣,讓聰兒兄妹吃了這么多年的苦?!?/br>
    她這話剛說完,春歸便聽見一聲凄厲的高呼。

    “阿娘你胡說什么?你不能再中傷小姨娘!”

    直沖著后院的一方高窗,只能看見女子瘦長的手指拽緊柵欄。

    不知為何春歸忽然有了這所普通的農家小院竟然是處囚牢的感覺。

    她這念頭還沒及一掠而過,便聽一聲暴怒的粗嗓門——

    第551章 她先提議

    劉父站起身來仰著脖子就沖窗口大吼:“狗東西,再不聽你阿娘教導,仔細老子幾馬鞭抽得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瘦長的手指就立時松開了柵欄。

    突然間戾氣暴漲的劉父瞬間又有如一個下臺的戲子,粉墨離場后就恢復了窩囊的本色,坐下不再吭聲,連眼睛都死盯著地面。

    “你這脾氣,怎么都改不軟和,跟自家閨女說話哪至于這樣暴躁?!眲⑹嫌质且宦曢L嘆,無奈道:“小妹已然過世,我確然不該再提舊事,不過就怕聰兒不知道這些實情,一心去鉆牛角尖兒……彭氏這人縱然有千般不好,要不是小妹當年先犯過錯,她也沒有這大膽量苛虐小妹的子女,正是因為她明知妹夫心存怨氣,才敢這樣為所欲為。不過我也得說句公道話,彭氏對待費厚倒是一片真心實意,苛虐聰兒兄妹她敢,是知道費厚對我家小妹的怨氣,但殺害人命的事她卻不敢的,真要害命,多的是機會,又何苦等到此時再下手?!?/br>
    春歸忍不住說話:“難道劉嬸子就不懷疑彭氏乃是眼紅費姑娘得攀高枝,意圖讓自家女兒取而代之才下的殺手?”

    劉氏一驚,這才狐疑的把春歸一番打量。

    莫問終于有了時間引薦,指著周王:“這位就是小道在途中邂逅的好友,至于這位……”

    周王禮見道:“乃舍妹?!?/br>
    劉氏便不再驚疑了,心道:妹什么妹,這些紈绔子弟,雖然品行讓人不屑,卻也不可能荒唐到了把自家小妹帶出來招搖,指不定是哪家青樓妓子,至多也就是個家養的妓妾。

    鄙夷之色只不過從臉上一掠而過,對待春歸卻相當客氣:“彭氏和咱們這等人家自來就不一樣,別看她從前嫁的男人只不過一介礦工,彭氏卻有本事把日子過得養尊處優的,她從來不著補丁衣,像殷實門戶般還養成了飲茶的習慣,家里常備有待客的清酒,就算難得有客人上門,閑睱時夫妻二人竟也時常品茶喝酒,改嫁費厚,越發有了底氣鋪張,想著方兒的把一日三餐倒飭得精致不提,入夏就喝酸梅湯,過冬備有大麥茶,她常說的一句話,人活在世,積蓄錢財有何作用,享樂才對得住自個兒。所以啊,把她的女兒養得跟個小家碧玉一樣,桃源村里就只有她的女兒十指不沾陽春水。她這樣享樂,愛惜自己,怎會做出殺人害命的事體?費厚可不是官老爺,護不住她無法無天?!?/br>
    春歸正色道:“可是據莫問道長作法與費姑娘亡靈溝通,確斷費姑娘乃是全身紺紫、七竅流血而死,這儼然是受鼠藥毒害死于非命?!?/br>
    劉氏臉色立即大變,而這時高窗的木柵上又再出現了女子的瘦長的手指,手指用力捍動木柵,隨之傳來姑娘凄厲的呼嚎:“放我出去,阿娘,放我出去,我能證明彭氏確然就是真兇!”

    “劉大嬸還是放令媛出來吧,要若真能證明彭氏便為真兇,不也省得了費聰干糊涂事?我既然已經探知了此事,就不會坐視無辜枉被害殺,大無必要讓費聰及令媛與殺人兇犯兩敗俱傷?!敝芡跏樟耸招θ?,只是略端起幾分威肅的架勢,但已經足夠

    震懾劉氏了。

    她忽然莫名就覺得眼前的少年郎不是在說大話,似乎這才發覺那身錦衣華服的穿著足以證明來歷不凡,劉氏的眼睛看看周王又忍不住看看莫問,又只是恍恍然像是順勢經過了春歸,她嘴上小聲嘀咕:“小惠那可憐的孩子,縱便是被毒害,但連尸身都已經被焚毀,還能怎么證實是被毒殺?”但她卻不由自主的到底挪動著那雙舊布鞋,去把瓦屋沖著后院的一扇小門打開。

    一道人影飛快卷出,劉姑娘卻在看清周王的容貌時顯然一怔,她儼然還記得這個“登徒子”,篤定這位必然就是傳言當中那類慣愛拈花惹草壞事做盡的紈绔子弟,這樣的人真能替小惠報仇血恨?真能解救聰哥哥和她因為這起事故變得岌岌可危的人生?她忽然不那么沖動了,好不容易獲得自由,只佇在自家后院里大口大口的喘氣卻沉默不語。

    春歸起身,上前一步:“劉姑娘與我去稍遠處說話?”

    她極其明顯分明屬于女子清柔的聲嗓立時安撫了劉姑娘疑忌更焦灼的情緒,看著春歸朝她伸來的手,怔怔也伸過手去,兩手相握,春歸立時感覺到了少女手心的一團冰涼,卻分明正滲出潮濕的汗意,她想這女子此時顯然異常的不安,或許她其實并沒有做好赴死的準備,或許她答應費聰的話只是因為一時沖動,她心里應當也在期待著得到真正的救贖,既不是眼睜睜看著表妹枉死而什么都不作為,又還能夠與青梅竹馬的表兄有來日可期。

    劉氏看著女兒像中了邪般由著陌生人的牽引,很焦急:“你要帶我家囡囡去哪里?”

    春歸轉頭看向她,微笑:“不會走遠,就在那邊竹柵外,有些話我想單獨詢問令媛?!?/br>
    劉氏翕動著嘴唇分明不情愿,但不知為何沒有阻止。

    事實上春歸故意暴露自己女子的身份,為的就是能名正言順與劉姑娘單獨交談,不讓劉氏夫婦二人用男女有別的借口阻撓。

    “你并不愿看著費聰毀了自己的人生是不是?他決心與彭氏母女兩個兩敗俱傷時,你應當勸阻的?!贝簹w并沒有急著追問案情。

    “聰哥哥絕對不會讓惠meimei枉死,聰哥哥說過自從小姨娘過世后,他就只有惠meimei一個真正的家人了,他也想把彭氏繩之于法,但他沒有辦法,他告官反而被縣里的老爺們杖責,他們說聰哥哥狀告彭氏是犯不孝……”

    “可是你呢?你與費聰有婚約,費聰竟為了替meimei報仇根本不管你的死活……”

    “聰哥哥不想連累我,是我自己愿意的?!眲⒐媚镩L吸一口氣:“我不能眼看著聰哥哥痛不欲生,如果縱容彭氏逍遙法外,聰哥哥的人生也徹底毀了,他會一輩子受這件事折磨,為他自己的窩囊懦弱懊悔,我不忍心,所以是我先提議,既然官府不管彭氏那惡婦,那就由我們替小惠報仇血恨,聰哥哥根本不愿讓我涉險,但我告訴他,如果他活不下去我也活不下去了,所以不管聰哥哥讓不讓我插手,只要他被處刑,我也會跟著。他生則我生,他死則我死?!?/br>
    “但現在有另一條路,你們兩個都能活著,只讓真正的兇

    犯罪有應得?!?/br>
    劉姑娘垂下眼睫,春歸看那稀疏的睫毛很快就被眼淚浸濕,她甚至看見劉姑娘的身體正在微微發顫。

    “彭氏就是兇手,一定就是彭氏?!?/br>
    “你有什么證據?”

    “我知道是她!不可能還有別人,小道長不是問過了小惠的亡魂?全身紺紫、七竅流血,小惠那是中了鼠毒!但彭氏一口咬定小惠是得了急腹癥,她說了謊,不是她還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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