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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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程瑜皺著眉頭。 “可以利用時機,逼得令祖父迎回令內,將出妻這事作罷?!毖η锇讕缀跻е惕さ亩浜梅`竊私語。 與此同時,易夫人正沖春歸唉聲嘆氣:“謝家也真夠懦弱,這么好的一個時機,英國公府忌憚輿論譴責,他們若是出面替四娘討回公允,英國公必定只能退讓,可恨的是謝家就是桶爛泥,到眼下竟然還在猶豫,說什么這樣逼迫程家,轉頭四娘在英國公府恐怕更加無法立足,他們難下決斷,光指望著晉國公府能替四娘出頭,可四娘畢竟不姓董,謝家不出面,我們有什么立場替四娘相爭?!” “那程三郎的意思呢?” “倒有幾分硬骨頭,說是寧肯被除族也不愿出妻,若被除族,一家四口干脆遠走高飛,這樣也算活得個自在安寧?!?/br> “這樣我就放心了?!贝簹w才肯把老太太的盤算告訴易夫人,一番“實不相瞞”的細述。 易夫人被太師府老太太的話逗得忍俊不?。骸澳銈兗依咸钦婧?,安陸侯卻是利欲熏心,偏一門的男人都沒本事,盡指望著靠女子爭求利益,惠妃是個什么心思,明眼人有誰不知?只怕連皇上都心中有數,說是對惠妃如何寵愛,可一點沒有重用安陸侯府的意思,太孫再怎么荒唐,畢竟是皇長孫,故太子的唯一血脈,皇上不愿廢儲,才一直打壓著萬家、江家幾門貴戚?!?/br> “夫人可聽說了陶家姑娘已被圣慈太后定為周王才人?”春歸今日來,主要是想提這一件事。 “張太后和皇后娘娘一直提防著周王,陶姑娘恐怕是兩位安插的眼線吧,不過這事,我倒不覺得要緊,橫豎……我也只望著周王今后做個閑散親王,明兒也能安穩渡日?!?/br> 易夫人直到現在還沒看透周王的野心,春歸暗暗嘆一口氣。 還不到時機,提醒易夫人防范陶姑娘的事還得等上一陣兒。 第329章 蔣氏受氣 “咣當”一聲重響,婢女捂著面頰跌倒在地,被她撞倒的還有一個半人高的粉彩花樽。 蔣氏心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恨不能把手指頭戳進婢女的腦門,如果不是擔心再走近些自己會踩到碎瓷片傷了腳底的話。 卻還是恨聲叫罵道:“養你這樣的蠢貨有什么用,真是白長著一雙眼睛,我看不如剜出來喂狗!”罵得這樣狠毒還覺不解氣,扯著嗓門直喊道:“用針把她的眼睛扎瞎了,再喊牙婆來賣去妓院!” 卻被身邊仆婦連聲的勸阻:“夫人糊涂了不成,這節骨眼上,多少人的眼睛可都盯著國公府呢,怎敢再虐打奴婢引起誹議……”連拖帶搡地把那婢女往外推:“夫人這說的是氣話,你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去就是,仔細管好你的舌頭,否則誣陷主家可得送官法辦,還沒人膽敢議論國公府苛薄?!?/br> “這是怎么說,程玞那孽障作的惡,我卻連個婢女都打罰不得了?”蔣夫人氣得捶胸頓足:“這賤婢膽敢伙同外人騙詐主家銀錢,罪大惡極,我如何打罰不得?!” 仆婦:…… 夫人這還真是強辭奪理,明明是她自己個兒這幾日興災樂禍之余,又心生無限期待,巴不得珠大奶奶胎里懷的是個女孩兒,又盼望著珠大爺因著大太太和七爺的事,又驚又急病情加重一命嗚呼,要么爵位干脆給了二房,要么三爺、八爺里挑一個過繼給大房,總之是希望二房得益。 也是那丫鬟上趕著賣乖,也不知她從哪里聽說了姜熊之所以出首是聽信了莫問道長的解厄之法,又果然還能保全一條性命,只不過一家被沒為官奴永不得贖籍而已,總之丫鬟是為了討好二夫人才出謀劃策,把莫問道長吹捧得像活神仙一般,慫恿著二夫人請莫問道長卜卦。 怎知夫人出了重金,那道長卻卜出夫人會不得善終,還拒絕替夫人解厄,就更不說應承下魘害珠大爺夫婦了,夫人拿莫問道長無可奈何,一腔怒火只好發在這倒霉丫鬟頭上。 可要說這丫鬟伙同外人騙詐夫人的錢財,那可是萬萬不能夠的。 要說來也的確邪性,夫人前頭才得了個“不得善終”的卦卜,轉頭竟真遭遇了一件惱火事。也不知外頭是何人造謠,說夫人竟然為了謀奪爵位,聽信了東風館那個什么木末姑娘的攛掇,原本兒打算著納了木末姑娘為三爺的妾室,好借木末身后那些權貴的人勢得利,沒想到三爺不答應,夫人惱羞成怒遷怒三奶奶,攛掇著老爺逼令三爺出妻! 謠言傳得有鼻子有眼的,竟說那妓子還特意請了三爺去東風館,當著好些個世家子弟的面,說什么三奶奶是庸脂俗粉,根本不配為三爺正妻,只有她這樣交游廣闊的女子,才能助著三爺前途似錦,結果被三爺當面奚落不說,那妓子惱羞成怒之下還四處宣揚三爺無才無德不識抬舉! 長房惹出的風波還沒平息,這下子可好,二房竟然又鬧出丑聞,如今市井街坊可都在笑話二夫人荒唐無恥,為了貪奪權位,竟和妓子串通非要把明媒正娶的兒媳休棄,國公爺和老夫人氣急敗壞不說,甚至連二夫 人的娘家人也來怪罪,埋怨二夫人行事也太不知分寸,居然連娘家人都聽信了那些風言風語。 也難怪二夫人會發這么大的火了。 但仆婦想著國公爺的指令,這時也只能硬著頭皮勸解主母:“夫人再是不喜三奶奶,可國公爺既然發了話,夫人也不得不聽從,還當忍一時之氣,先去謝家賠個不是,解釋清楚傳言非實,把三奶奶先接回來,謝家幫著夫人一同澄清,才好平息外頭的傳言,等這段風波過去了,國公爺再不理論這一件事,夫人不怕沒有解氣的時候,說到底,三奶奶是兒媳,夫人是婆母,夫人責罵三奶奶她也只能聽從,若再挑唆著三爺和夫人爭執,抓住了三奶奶的確證,再出婦的話謝家也站不住理?!?/br> “可這分明就是謝氏那賤婦伙同娘家陷謗我,反而要我低聲下氣去賠不是,讓我如何能吞得下這口惡氣?!”蔣氏幾乎沒連鬢發都跟著眉毛一同直豎起來。 “夫人尤其要為八爺著想才是啊,八爺年紀輕輕就考取了秀才,說不定三年之后,國公府也能出個三元及第的俊杰,總不能因為一時置氣,連累八爺在婚事上受挫,夫人可就指著日后八奶奶能是個真正的名門貴女了?!?/br> 可要是蔣氏被坐實了和妓子勾結休棄兒媳的誹名兒,哪家名門望族會容忍女兒頭上有這樣一個荒唐無恥的婆母?八爺就算是文曲星轉世,也休想有一門趁心如意的婚事了。 先不說蔣夫人怎么抉擇,這一天東風館里同樣也是電閃雷鳴。 不過扮演雷母的并不是木末姑娘。 “我呸!這些人真是吃了豹子膽不成?竟敢編排我家姑娘肖想程三郎?程三郎是個什么貨色?別說他只是個區區州官的長子,就算是英國公府的嫡長孫又如何,照樣不配給我家姑娘提鞋!更荒唐的是竟還真有人信這話,指謫姑娘不自量力,誰不自量力?我家姑娘可是連周王妃都不稀罕的,但凡我家姑娘松一松口,周王妃都輪不到晉國公府那小娘子?!睎|風館的老鴇轉著圈兒的雷吼聲聲。 木末端坐成一道冷厲的閃電,好半天才問:“真有人信這話?” “可氣的就是真有人信!姑娘氣惱程、薛二人無禮沖撞,讓我和女兒們四處宣揚程、薛等幾人不受你的待見,沒想到竟有人把此事和傳言兩相應證,尤其是那些長舌婦,竟然咬定是姑娘肖想程瑜不成惱羞成怒,我看這謠言必定就是程、薛一伙四處散布,惡意中傷姑娘?!?/br> 木末冷笑:“我說有誰信呢,無非是那些自恃尊貴的無知婦孺而已,她們歷來自傲是出身良籍,將我等視為賤流,殊不知要論品性高潔,她們根本不夠資格和我相提并論?!?/br> “那可不是?!崩哮d連忙吹捧自己的搖錢樹:“姑娘雖在歡場,卻從不對人諂媚奉承,論是京中這么多紈绔子弟,有哪個膽敢唐突姑娘的?姑娘愿意接見的人物,無一不是才德過人的真君子,那些個貴婦自視清高,論來卻哪一個不是靠諂媚男人過活?就沒一個像姑娘一樣,能得周王殿下及這么多謙謙君子真心敬服的?!?/br> 把木末姑娘先夸成了一 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老鴇還沒止住鄙夷:“就拿英國公府來說,韓夫人竟然縱子行兇毒害良妾,蔣夫人更不是什么好東西,自己生的兒子不長進,居然遷怒兒媳,這些個高門貴婦,個個其實卑劣惡毒?!?/br> “這件事原本也不是沖我來的?!蹦灸┑拇_沉著冷靜,但閃電的態勢一時沒改,可見她心里也著實惱火:“程瑜不想休妻,剛巧英國公府又鬧出事故,這時英國公府不能不在意輿論,而緊跟著就有謠言四起……” “姑娘”并沒有剖析仔細,“阿娘”便就醍醐灌頂:“說穿了是程瑜利用姑娘,好擺脫父母之命的逼迫!”老鴇咆哮得更大聲了:“什么官宦子弟權勛出身,真是卑鄙無恥!” “我倒覺得,這不像是程瑜的手筆,他沒有這樣的膽量更沒有這樣的腦子?!?/br> “難道是薛秋白?” 木末仍然搖頭冷笑:“難道mama沒聽說英國公府程七郎的罪行曝露,與莫問道長不無關系?又程瑜之妻,而今似乎仍然寄住在晉國公府,受易夫人庇全?” “姑娘是懷疑易夫人?”老鴇猶豫了,她們家姑娘能在歡場有此聲望,說到底都是因為周王撐腰,可易夫人……畢竟是周王殿下的未來岳母,周王肯為木末出頭責怪未來岳家么?這個風險好像不能冒,老鴇有點懊悔剛才把自家姑娘吹捧得過了頭。 “易夫人不至于嫉恨我?!蹦灸┚従徠鹕恚骸癿ama不用問太多,我寫一張帖子,mama遣人送交周王即可?!?/br> “姑娘總算愿意邀殿下來見了!”老鴇喜笑顏開,周王好些時日不來,對東風館的生意多少有些影響,誰讓木末被殿下慣縱得目下無塵呢?品性高潔歸品性高潔,可當妓子的,又是不做尼姑,她開的是妓院又不是廟庵,說實話倘若不是木末有周王護著,早就被自己的鞭子逼得接客了,哪還容得她連個陪酒清談都要挑三揀四?! 但這話老鴇可不敢說,搖錢樹易得,攀交周王殿下可不容易,尤其在京都歡場想要扎根立足,光圖錢財可就目光短淺了,數得上名號且不敢有人滋事的青樓,哪家背后沒有權貴撐腰?東風館好不容易贏獲了這大一座靠山,老鴇少不得要把木末當作“掌上明珠”的。 而就在次日,周王殿下也果然光顧東風館,喜得老鴇險些沒笑得伸出舌頭來,化身成為哈巴狗趴在門口相迎。 太祖時曾一度立法嚴禁官員召妓,可莫說皇子親王本身就不受這條律令限制,就算被嚴禁召妓的官員,到底也還有色膽包天的悄悄違法,召妓的行為自來就是屢禁不止,再兼著后來好幾個國君完全無視律法,權勛豪貴乃至文武官員也跟著你追我趕的違法亂紀,到了如今弘復年間,朝廷尚且致力于察處貪賄清除權jian,暫時還顧不上官員召妓嫖/娼的“小事”,如皇子親王一類原本享有特權的階級,一般來說只要不在妓館留宿,只是飲酒聽曲,大可不必遮遮掩掩。 所以周王殿下并不介意老鴇將“殿下駕臨”的聲嗓喊徹半條長街。 但他今日來見木末,心里當真是有幾分不耐煩的。 第330章 春歸背鍋 木樨樹下,一身白衣的木末姑娘正在專心致志撫琴。 周王蹙著眉頭,他今日可沒有聽賞琴曲的閑心——他才剛剛立府,緊跟著還要籌備大婚,這些瑣事之外,當然更有不少關系志向及成敗的正務需要籌謀,他聽從了蘭庭的建議,并不著急拉幫結派,過早曝露自己的意圖,但這當然不代表他還能像從前一樣有許多時間游手好閑。 再者做為皇子和暫時的閑散親王,來逛妓館雖說不算劣行,但到底他就要迎娶親王妃,留連歡場未免有些失敬于晉國公府,這要是生出閑言碎語來,免不得他還得親自前往晉國公府解釋,最好木末今日遞帖邀見,不是請他來聽賞琴曲的。 只是看在過去的情份上,周王殿下還沒有涼薄到打斷木末撫琴的地步,再怎么說…… 木末也算佳人,還是值得他憐香惜玉的。 于是周王便在角亭里坐下,靜待一曲結束。 這個時間不太長,所以周王還有心情擊掌贊嘆:“木末此曲極佳?!?/br> “無涯客可是口不對心?”木末過來坐下后微一挑眉。 原本木末投身東風館后,一貫仍以“無涯客”稱謂周王,周王自來也不計較介意,可不知為何今日聽她這樣稱呼竟然覺得幾分逆耳了,竟也一挑眉:“木末想聽實話?” “實話不說也罷,我今日靜不下心來,知道琴音里帶著幾分浮躁,且今日我請無涯客來此,并不是為了聽賞琴樂?!?/br> 那你作何擺出這副作態?周王實在覺得心中的不耐正在暴漲,雖然他也不大明白自己為何突然對木末失去了一貫的容忍心。 “我沒怎么聽,所以并沒聽出這一曲是否浮躁?!敝芡蹩聪蚰灸?,又一挑眉:“倒是我現在的確挺浮躁的?!?/br> 木末一笑:“無涯客是在煩惱婚事?” “婚事有什么好煩惱的,這樁婚事,實在大合吾意?!?/br> “是么?我竟不知無涯客原來也能忍受索然無味之人?!?/br> “木末,你是否覺得天下唯有你才知情識趣?” “看來無涯客今日的確情緒欠佳?!蹦灸┦樟诵θ?。 “所以,有什么事,還是開門見山為好?!?/br> “我想見一見逕勿?!?/br> 周王頓時又想把開門見山四字直接吞回去,他頓一頓,才搖頭道:“上回我 的確答應了你,若有機會,息生館聚會時知會你同行,我也知道你是想見逕勿,不過……逕勿是息生館之主,這種事我總得先問經他的允同?!?/br> 木末挑眉:“逕勿不想見我?!?/br> “你也想到了啊?!?/br> “但無涯客應當知道,逕勿因何不想見我?!?/br> 周王蹙著眉頭:“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逕勿的確不想見你?!?/br> “他不是不想見我,而是不敢見我?!蹦灸┪⑽⒁恍Γ骸耙驗樗ε庐a生動搖,如此就會愧對他的祖父,但無涯客心里應當清楚,逕勿的志向根本不在于經濟仕途……” 周王豎起手臂,他總算知道自己為何對木末失去耐性了,原來他和已故的趙太師存在相同的擔憂,這女子無時無刻不想爭取蘭庭和她遠走高飛逍遙自在,但周王如今可還指望著蘭庭輔佐助他得儲呢,怎能容忍臂膀被木末拐走了? 呵呵,難怪今日怎么看木末怎么不順眼,原來他把木末當成了“情敵”。 “逕勿已經做出了選擇,木末又何必糾纏呢?”周王覺得自己應當立即告辭了:“木末啊,在我看來,你可不是死纏爛打惹人厭煩的姑娘?!?/br> “殿下看來已經立下志向了!” 周王已經邁出的步子,又因木末這句話而停頓,攸然轉身,黑沉的眼睛緊緊盯著面前的女子。 “我不僅了解逕勿,對殿下也能算是了解,殿下已經不是從前的無涯客了,所以您才會甘心情愿接受晉國公府董姑娘為妻,那些只知道三從四德的女子,不可能成為無涯客的知心人,但,能夠成為合格的周王妃?!蹦灸┪⑽⑻е骂h,眸子里仍然冰冰冷冷:“請殿下再聽木末幾句話,木末不會耽延殿下太多時間?!?/br> 周王一撩袍子重新落座,微微咪起眼角重新度量面前似乎胸有成竹的女子。 “我可以答應殿下,在殿下志向達成前不會動搖逕勿的決心,但我一定要見逕勿一面,望殿下成全?!?/br> “這我愛莫能助?!敝芡踉S久才微微一笑:“因為別說是你,連我眼下都難再見逕勿一面,他啊,得到了上峰的看重,被拘在翰林院編修史錄,連太師府都是隔上七、八日才能一回,若專程來東風館……你知道的,雖說現今不少官員違法亂紀,但逕勿不是這樣的人?!?/br> “我可去周王府與他相見?!?/br> “ 那就更不可能了?!敝芡踔毖跃芙^:“我偶爾來東風館坐坐也就罷了,要是公然將木末帶回王府,我王府這么多暗樁,指不定就會恃機壞了我和晉國公府的婚事,我呢,心無大志,但總需要自保,這些個道理想必木末也是明白的?!?/br> 木末沉默一陣,才道:“那么也只好請殿下代我轉告逕勿,他的妻子顧氏四處中傷誣篾我,還請他看在過去的情份上多少約束,莫讓木末連東風館都無法棲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