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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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這也是胡端起初枉法時全然沒有畏懼之心的根由之一,他想就算蔣氏到了刑部翻供,這也是常見的事,無關重要,普通民家殺傷案而已,刑部的官員哪里有那耐煩心親自審訊,無非就是發還重審,他到時有的是辦法收拾殘局。 故而當趙州尊忽而改變了逐一審問的方式,而有意讓蔣、張妯娌兩個公堂對峙時,胡端雖說神經更加緊繃,卻也沒有立場和理由提出反對。 張氏也一口咬定了案發當晚死者吳大貴是在她家用的晚飯以及和吳二貴推杯換盞,酒水吃食部份的供辭亦同吳二貴、吳老娘所訴毫無差異,但她話音剛落,蔣氏便立即提出質疑:“亡夫素來飲不得黍燒,略為沾上便會起周身紅疹,張氏招供她兩夫妻是用麻拐子家的汾河黍燒招待亡夫已然作偽,州尊倘若不信,大可傳召東墟麻拐子作證,他家在那一帶經營酒釀也已是祖孫幾代的生計,這么些年,我家可曾去他那里買過一壇黍燒?” 見蔣氏說得這樣篤定,張氏一下子就慌了神,也不及細細地思謀回想,下意識便變了口供:“既如此應是妾身記性有了差錯,畢竟隔了大半載的事,從前庭審時也沒有詢問有關酒水吃食的詳實,記不大清晰也是合情合理?!?/br> 要若斷案經驗豐富的判官,從張氏這一番說辭中就能找出破綻打開缺口,趙州尊雖不具經驗豐富而是個門外漢,但有蘭庭替他出謀劃策,實則上父子二人商量如何審問的時候,便有意把要細問案發當晚酒水飲食的事泄露給了胡端的耳目,情知胡端必然會教唆吳家幾口串供,至于蔣氏說死者不能飲黍燒,那其實是詐詞,要若吳家幾口人串供的酒水是另一種,蔣氏也會搬用這套說法,用意便是讓張氏露出破綻來。 趙州尊于是把驚堂木“啪”地一拍,肅聲斥道:“張氏在公堂之上證供狡變,本官下令依律對其用刑!” 這下子莫說張氏神色大變,就連胡端也再坐不住,他幾乎立時提出抗議:“趙州尊,下官以為張氏的辯解確然符合情理,只是因為她一時記性不那么清晰,趙州尊便要對她用刑,這可有屈打成招的嫌疑!” 同樣在一旁聽審的巡按御史唐維雖說是站在趙州尊的陣營,但也覺得就這樣對張氏公然刑訊的理由確然太過牽強,有心想要聲援,一時間卻找不到理據支持,急得一雙眉頭緊緊蹙起,眼睛一忽瞅著上座的州尊,一忽瞅著雖于下座也格外強橫的胡通判,臉色也陰沉下來。 而早被胡端籠絡的刑房司吏劉八,這確然是個還算有經驗的小吏,他意識到趙州尊是有意在詐張氏,連忙上前低聲和胡端耳語了幾句,胡端一聽,更加胸有成竹。 “既是公堂對峙,州尊何不連吳老娘、吳二貴母子也再次喚上庭來詢問,且看犯婦蔣氏的證辭真與不真?!?/br> 張氏聽這一句提醒,也立即意識到自己險些上當受騙。 她不清楚大伯對黍梁釀成的燒酒是否口忌,難道婆母和丈夫也不清楚?要真大伯一碰黍燒即生紅疹,當初串供時怎么會疏忽大伯的這一禁忌?胡通判“再次”二字就是提醒她,那母子兩已經先被傳喚,供辭和她的并無差異,她不應因為蔣氏的說法就變供。 于是張氏再度改口:“州尊老爺明鑒,分明是犯婦蔣氏謊詐,才誤導妾身懷疑記性發生偏差,當日的事,婆母和外子都記得清清楚楚,就是用的麻拐子家的黍燒招待大伯?!?/br> 胡端長吁一口氣:這婦人還不算愚蠢透頂。 唐維眉頭蹙得更緊:這下案情似乎越發理論不清? 只見趙州尊卻是意氣風發聲如洪鐘:“張氏,你是如何確定吳嫗、吳二貴的證供和你一字不差的?” 第115章 下令刑訊 “婆母外子及妾身都是說的實情,證辭當然一字不差?!表斨w州尊聲如洪鐘般的質問,張氏竟然還能狡辯。 “案發距今已逾半載,且早先你自己也承認一審時未曾盤問當晚酒水、飲食等等詳實,一時記不清晰確然符合情理,但正因為你們記得太清楚,本官才有懷疑!”趙州尊瞥了一眼胡端,卻不急著拆穿是因他的提示,但正因此一眼,無論是對此案可以干預過問的巡按御史唐維,還是只是作為觀審的嚴景喻等人,盡都反應過來三名人證的口供高度一致,這也太不合情理。 又早前張氏明明已經被詐改口,可關鍵時刻胡端又出言提醒,這番勾通唆使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越發顯得吳二貴一伙的證辭大不可信。 “本官懷疑嫌犯吳二貴、張氏串供,陷害長嫂蔣氏殺夫,據堂審時的疑點,張氏幾度改口狡辯,決議對張氏先用拶指之刑!”趙州尊越發擺起了說一不二的官威,拈出一枚令簽擲下。 胡端這時哪里還敢質疑?只能陰著臉看張氏被拖開去,不一陣就傳來了張氏的陣陣慘呼,他也只能暗暗祈禱,但愿這婦人還明白厲害,有幾分剛骨能扛下此番刑訊。 “再傳吳嫗!”趙州尊卻又下令。 這回吳老娘再次被帶上堂來,雖說仍然被寬許落坐,但她親耳聽著張氏的慘呼,忍不住也開始瑟瑟發抖,就連雖然受她一直痛恨詛咒不得好死的長媳就跪在身旁,吳老娘竟也顧不得怒目而視了,她從未如同此時此刻一樣領會過公堂的肅險,舊歲時胡通判擔任主審,她可從來不擔心自己會受刑。 可現今……張氏都已然受刑,她還能逃脫么? 偏偏趙州尊待她和如此禮遇,這老婆子就算還有膽量撒潑耍渾,這個時候也有些無法使力——受刑的是張氏,在吳老娘看來同樣就該不得好死,她何苦為了張氏去開罪州尊,冒著自己也會挨打的風險? “吳嫗不需驚懼,只要你如實招供,本官不會對爾年邁老婦動用刑訊?!壁w州尊慣例般的先以安撫,才追問道:“本官問你,你之長子吳大貴遇害當日,你是在哪里用的晚飯?” 因見趙州尊和顏悅色,吳老娘的顫顫兢兢倒還當真緩和了一些,且這一詳實并不在串供的范圍,她完全沒有準備,張口便道了實話:“我兒大貴活著的時候,老婆子是跟著他一起過活,那晚當然是在大兒子家里吃的晚飯,不過大貴并沒在家,是被二貴叫去了喝酒,也是二貴因為和兄長早前鬧的矛盾,心里覺得愧疚,那晚上是有意彌補兄弟間的關系?!?/br> “既是如此,吳嫗為何對吳二貴所準備的酒水吃食一清二楚呢?”趙州尊問。 吳老娘頓時張口結舌。 胡端見勢不妙,但他已經不敢在眾目睽睽下開口提示了,只好沖劉八連連使眼色,而劉八作為區區一介司吏,當州尊親自主審刑案時原本沒有他任何插嘴的余地,可一想到要是這案子當真水落石出了,他必定也是首當其沖會被問罪,到時連胡通判都自身難保,誰還能做他靠山呢? 劉八只好硬著頭皮說:“莫不是這老婆子記差了吧,吳二貴既想和兄長修好,理當請母親去作見證,才顯一家和樂?!?/br> 吳老娘便果然改了口:“正是正是,的確是老婆子上了年紀記性不好,一時記差了?!?/br> 趙州尊不由蹙起眉頭,雖然他因吳老娘“尊長”的身份有幾分由衷的寬容,又認為吳老娘雖然有包庇吳二貴的嫌疑,鑒于母子情深的倫理且還有親親相隱的律條,算不上罪不可恕,但說到底吳老娘這樣的行為還是有礙司法公允,可以諒解但并不應當推崇,更何況屢屢聽令于胡端助紂為虐,多少還是讓趙州尊對她失去了耐性。 不過也并沒有要脅用刑。 “帶人證吳云康上庭?!?/br> 聽趙州尊這一聲令下,不僅胡端、劉八等人神色大變,就連吳老娘都驚骸得從椅子里跳了起身,睜大眼直盯著一側,當果然見到以為已經遭遇不測的孫兒竟然毫發無損時,吳老娘又驚又喜忍不住涕淚淋漓,她顛著腿腳顫著手臂,通紅了眼睛迎向前,摸了措孫兒的面頰,就一把將云康摟進了懷里,也不顧這還是在公堂之上,就是一番痛哭失聲。 “康哥兒,我的康哥兒,你當真得救無事了?真是神靈祖宗保佑,你平安就好,還活著就好!” “祖母,孫兒能夠平安,祖母應當知道極其不易,且孫兒這回能保平安,不定下回還能逃過叔父的毒手!” 短短的不足一年的時間,吳小郎卻幾乎遭遇家破人亡的劫禍,雖然仍處稚拙的年齡,但因為劫禍卻變得更加沉穩和堅韌,他沒有因為祖母的痛哭就心軟,而是不留余地的當眾指證嫡親叔父對他包藏禍心。 但吳小郎根本不曾落水,更不該知悉叔嬸之間的謀劃,他這套說辭,也是經過了蘭庭的授意。 雖說春歸并沒將渠出窺探所知如實相述,但蘭庭一直對吳二貴心懷防范,安排了人手在他左右盯梢,發覺吳二貴跟蹤吳小郎且幾回往陽城河踩點時,蘭庭已然篤定他正計劃斬草除根殺人滅口。蘭庭雖說可以欲擒故縱,設下陷井趁吳二貴動手之時把他抓個人贓并獲,可卻問得吳小郎并不熟諳水性,要是以吳小郎為餌尚存一定的風險,吳小郎若是有個萬一,就算吳二貴罪有應得蔣氏冤屈得雪,但蔣氏經歷喪夫喪子也沒有了活下去的支柱,這決非蘭庭樂見。 他不能冒此風險罔顧性命,所以才會選擇先一步造成吳小郎“失足落水”的意外事故,卻是將他隱藏起來,在堂審時才讓出現,好打胡端一個措手不及。 “人證吳云康,本官問案,你可保證如實應答?!壁w州尊輕輕一擊驚堂木,阻斷了吳老娘和孫兒骨rou/團圓的哭訴。 “是,小民吳云康保證如實應答?!彪m說個頭甚至還要比吳老娘矮上一些,且說話時的嗓音聽來也不無稚氣,但吳小郎仍然努力的讓自己在公堂上的表現看上去更加沉著冷靜,他記得蘭庭和尹先生,甚至華叔父的教導,他若是表現得稚拙孱弱,那么供辭就會被當作稚子之言不予采證,他就沒有辦法為父親慘死追責真兇,也不能從死獄里救出他的母親,從父親慘死的那一天起,他已經不能再是一個稚子,他必須要成為母親和meimei的依靠,要成為繼父親之后的頂梁柱當家人。 所以就算是悲憤,就算是緊張,就算還有那么一些畏懼,他也必須挺直脊梁加以掩飾,不能讓胡通判這贓官看出他的弱點來! “案發當日,你可還記得你父吳大貴及你祖母吳嫗,是在何處吃的晚飯?” 聽這一問,吳小郎幾乎不曾猶豫:“小民記得清清楚楚,祖母、父親那日是和阿娘、小民及阿妹,一家五口在自己家中用的晚飯?!?/br> “那你可還記得當晚的吃食?” “別的都記不大清楚了,唯有一道紅燜魚,那是小民的阿爹最后一次從陽城河中釣回,小民的阿娘最后一次親手烹制,小民和meimei在那日之后,想到再也吃不到阿爹親手釣回的魚,都忍不住抱頭痛哭,為了安慰meimei,小民這才常常去陽城河捉魚,是因小民還沒學會垂釣……起初也捉不到魚蝦,后來有好心的伯叔鄰里教會了小民怎么下網,小民才總算有所收獲,可是小民不會烹制,只會胡亂煮出一鍋湯,meimei想念母親在家的時候,每當阿爹釣回大魚就用來紅燜,小魚用來油煎……meimei與小民幾乎是一邊吃飯一邊思念父母,所以就算過去許久,也不曾忘最后一日一家人團聚的晚飯,爹爹親手釣回的魚,阿娘用紅燜的方法烹煮?!?/br> 雖然努力提醒自己要沉著冷靜了,可回憶那場劫難降臨之前一家人最后的晚餐,吳小郎的眼睛里仍然忍不住充滿了淚光。 也引起旁觀者一陣唏噓。 雖然說蔣氏和吳小郎母子兩的供辭并非完全一致,蔣氏聲稱已經記不清楚當晚的吃食,但因為事隔已久,再說還經歷了這多劫難,蔣氏的“記不清”是合情合理,而吳小郎一番動情的供述,讓他的“唯一記得”也是合情合理。 甚至有那些熱血的儒生紛紛聲援:“我等更加相信吳小郎的供述,相信死者吳大貴在案發當晚根本便沒離開過自家,其妻蔣氏也根本不可能與外男通jian!” 第116章 真相大白 蘭庭設計以案發日晚飯的吃食打開缺口,正是為了讓觀審者清晰究竟誰在說謊——只要能夠證實吳大貴當晚根本沒有去隔壁吳二貴的家中,蔣氏又怎么可能在丈夫在家的情境下,知會焦滿勢來家偷情?就更不可能存在吳大貴撞破jian情被jian夫殺害的情形了。 趙州尊此刻眼見著形勢大好,難免對蘭庭的設計增加了信心,縱管他仍然是有些五味雜呈的滋味,有些不愿承認還未及冠的長子,竟然比為官多年的自己還要明察秋毫…… 他可是直到開審前都不大相信所謂的事實,胡端竟敢為了些許賄賂便枉法錯判命案,把清白無辜的蔣氏送上斷頭臺。 但現在,所有的進展似乎都如蘭庭事先預料,趙州尊也不得不相信了。 他看向吳老娘的目光總算增多了幾分嚴厲:“吳嫗,令孫與你口供差異甚大,本官恤你年邁不愿加以刑訊,但若你再堅持早前的供辭不改,本官便要下令對另一人證也即吳云康用刑了!” 吳老娘聽說這話,雖然仍然還在猶豫是否應當道出實情,卻無論如何也不愿眼睜睜看著劫后余生的孫兒再受刑責了,連忙跪在地上哀求:“州尊老爺,就莫再逼問了,老婆子已經沒了大兒子,寧肯不再追究蔣氏的罪過,就當老婆子認了大貴的冤死吧?!?/br> “真是豈有些理!”唐維聽了這話,氣得吹胡子瞪眼:“本官調閱過案宗,一口咬定蔣氏串通jian夫害殺親夫的是你,現在因為與自家孫兒對峙,心虛承認偽作口供的也是你,而今你理屈詞窮,竟還有臉相求趙州尊莫再問訊,放過察究殺害死者的真兇,你把君國法度當成了什么?” “吳嫗,本官最后一次令你如實作供,案發當晚,你究竟是否在家晚飯,死者吳大貴究竟是在自家還是吳二貴家中?” “老婆子不記得了,老婆子什么都不記得了?!眳抢夏镉衷佼斕萌鰸姺富?,雙腿一伸坐在地上做癡呆狀。 趙州尊閉了閉眼,深吸口氣抑制怒火:“如此,傳吳二貴、張氏上堂,讓所有嫌犯、人證當場對質!” 張氏一雙手已經血rou模糊,被衙役架上堂扔在地上,她不由對蔣氏母子怒目而視,一雙眼睛里滿是怨毒的氣息,當見丈夫吳二貴,立時便哭訴起來:“妾身自嫁你吳門,受了多少詆毀侮辱?如今更是因你一家子的內斗,挨了重刑,你若還是個七尺男兒大丈夫,就不要放過……” “放肆!”趙州尊這回是真被氣得狠了,驚堂木都險些沒被他直接扔下堂去,重重的敲了三下:“張氏,本官警告你,若不經本官允許擅自開口防礙審訊,當堂再受刑責!” 他又看向吳二貴,忽然覺得初見時極好的印象現在又大打折扣,怎么竟覺這個敦實魁梧的漢子眉宇間有些陰沉了?趙州尊在關鍵時刻居然又再跑神,一邊尹寄余忙著錄案顧不上提醒,蘭庭只好輕輕咳了兩聲。 州尊大人這才回過神來,想起按計劃此時不用再糾纏案發當晚的詳實,另問了一句看似離題萬里的話:“吳二貴,你妻張氏原本出身娼門是也不是?” 這話問得太過突然,讓吳二貴毫無準備,又想州尊既然如此問了,必定已經察實張氏的根底,要是再說謊話反而有害無益,他便承認道:“渾家確然出自娼門,不過她從來便不曾入教坊樂籍,又已經從保母處自己贖了身,便是良戶,草民娶張氏并不違法吧?” “張氏既為娼妓,必然曾被保母要脅服用絕嗣湯藥,但你母親吳嫗卻因張氏多年不曾有孕讓她跪于你兄長院中,你的祖父親手種植的棗樹下祈福,而因早年遭遇不能有孕正是張氏的心病,故而積生憤怨,游說你干脆砍伐棗樹免得吳嫗一再借口讓她跪祈,正是因為這一原因,才導致你與死者吳大貴手足之間滋生矛盾,是也不是?” 吳二貴暗忖:和大哥曾經因為棗樹起爭執的事也不是隱密了,早已記錄在案,便是道出實情應當也沒有太大影響…… 怎知他還不及應答,吳老娘已經狀如瘋癲,直撲向張氏又打又罵:“你個毒婦,好個賤人,難怪我怎么看你都不像正經人,原來你確然就是個娼婦!你自己被灌了藥,生不出孩子來,就想害得我吳家斷子絕孫!” 她算是徹底回過神來了! 小兒子手里有人命,且把柄還握在張氏的手里,又看小兒子對張氏這樣迷戀,萬萬不可可休了張氏另娶,可張氏是不可能生子的,要若再包庇二貴,指不定他還會受張氏蠱惑再次對康哥兒下毒手,康哥兒可是吳家唯一的獨苗了,是傳宗接代的最后希望,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康哥兒葬送在毒婦的手中! 吳老娘已經顧不得吳二貴的死活了,眼下孫兒才是她應該庇全的人,而張氏就是她的眼中釘rou中刺! “州尊老爺,老婆子招供,老婆子的長子大貴不是蔣氏所害,是這張氏,這個張氏和施七爺本就有交情,指不定還和多少男人不清不楚,是這張氏勾搭jian夫,害死了我的大貴!” “如此,本官已經斷定嫌犯張氏當堂偽供,依律,今日可再用笞刑三十后訊問!”趙州尊對張氏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情感,毫不猶豫便伸手夠向簽筒。 張氏臉上挨了婆母的掌摑,此時聽說居然還要受刑,又見吳二貴竟然全然無動于衷,她又哪里還肯為這個男人再受皮rou之苦?更不可能成全吳老娘“魚與熊掌兼得”的癡心妄想。 滿場的人只見她把脖子一梗,凄聲厲氣的喊冤:“州尊老爺,巡按大人,妾身不過是弱質女流,哪有那大能耐害殺大伯?況且妾身和大伯無仇無怨,又怎么可能串通旁人犯下重案?妾身的確作了假供,案發當晚,是妾身和丈夫吳二貴在家中飲酒,吳二貴聽妾身抱怨,一時怒火攻心,拿了柴刀便經角門去了大伯的院子,砍樹時因被大伯阻止,失手殺了人!吳老娘見大兒子死了,一意包庇小兒子不受罪懲,這才把罪責推在蔣氏身上,誣陷她謀殺親夫!” 縱然是在吳二貴一雙怒目的注視下,已經豁出去了的張氏也全無畏懼,她又沒有殺人,沒有犯下償命的重罪,說不定這一如實交待還會得到寬敕被當堂釋放,就算今后沒了吳家提供住食,大不了再入娼門,總歸不至于被餓死。 “妾身確然是和之前施知州的族侄施七爺交識,還是在福建時就有來往,不防來了汾陽又撞上,知道施七爺的族伯那時調任了汾州知州,為了讓吳二貴脫罪,是妾身出謀劃策讓他用了兄長留下的錢財,去行賄施七爺,再兼妾身和施七爺從前的情份,果然游說得施七爺答應相助,而后就是胡通判教給我們一套說法,也是胡通判斷的案子,定實了蔣氏串通那焦滿勢殺夫,別說蔣氏不識焦滿勢,就連妾身,也不知焦滿勢是何方神圣,白白背了這大一個冤名兒!” 張氏的招供引來全場大嘩,而胡端、劉八一黨更是臉皮紫漲,他們紛紛站立起來,矛頭一致對準張氏,有斥張氏血口噴人的,有斥張氏定是得了旁人唆使的,胡端也向上座質問道:“當初本官審斷東墟命案,是因蔣氏供認,卷宗也留有蔣氏指印畫押的罪供,難道趙州尊就因區區娼婦的指控,就要認定下官枉法?” 唐維也拍案而起,指著胡端質問:“那么直到此時,難道胡通判還要咬定真兇為蔣氏?還不承認你斷案有誤?蔣氏并非真兇,你卻將她斷為死罪,這便有了枉法的嫌疑,如今更是咆哮公堂,難道還不能證明你色厲內荏!” 胡端冷笑道:“趙州尊,你雖為一州之長,卻也沒有那大權限審問同為朝廷命官的在下吧?” “下官身為巡按御史,代天子巡狩地方,身負監察百官之權,如今懷疑你胡端枉法,難道無權審問?”唐維也是寸步不讓。 現下可是有不少鄉紳世族、里老學子觀審,他這巡按御史當然要挺身而出站在正義的一方,如此才能贏獲剛正不阿的贊譽。 “那胡某敢問唐巡按,可曾奉皇上直接審問州官的手諭?” “你!”唐維不由理屈,他雖是巡按御史,但的確要持天子手諭,才能直接提審地方要員。 “胡通判?!钡搅诉@個時候,趙州尊方才悠哉游哉的開口:“本官說了要當場審問你的話了?本官對于張氏的證辭甚至未置可否,你便急著要終止今日公審,那本官問你,若非心虛膽怯又是什么企圖呢?” 見胡端啞口無言,趙州尊越是意氣風發:“本官現在審問的是東墟命案,至于胡通判是否有枉法之行,本官自會在結案后上奏朝廷,請皇上及諸位閣臣裁奪,相信唐巡按也會依律行使職權。不過本官必須告誡胡通判,倘若你再在庭審之上,阻撓本官問斷,那么就算本官當眾下令將你逐出公堂,相信列位也會認同合理合法?!?/br> 他再度掃了一眼胡端紫漲的面皮卻無法反駁,只氣得粗聲喘氣的模樣,輕輕一擊驚堂木:“帶人證郭廣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