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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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中炭火,吞噬白錢,靈柩里未知遺容是否安祥,靈堂外那縷亡魂神色凄然,披麻戴孝的少女脊梁硬挺,沮喪羞愧的少年面目低垂,是端陽已過,金烏燦爛的季候,但塵世之間,又那陰冥之下,誰也不知命運的輪盤如何推進,會把萬千的人,依然帶入浩劫抑或出路,就像春歸不知自己的日后,柴生更加茫然將來。 知州夫人沈氏卻在為了自己的意圖不泄努力著,她的丈夫趙江城也果然受不住枕頭風的威力,于是幕僚尹寄余在奔波之余,更添一樁糟心事,他唉聲嘆氣的寫下一封密信,令人馬不停蹄送往北平。 僅僅兩日之后,沈氏再次造訪清遠里,先是和紀夫人一番長談,待喚來春歸,她表現得越發親近,竟像是答應春歸所求,前往顧氏宗家斡旋說和并非恩情,反倒是欠了春歸多大的人情一般。 春歸欣喜之余,未免疑惑。 但她很快就從紀夫人口中聽聞了緣由。 第7章 細說趙家 看著面前的春歸,紀夫人暗暗惋惜。 她是當真喜歡這個孩子,不下一次想過,要若是早些年便熟識,定要為自己的獨子求娶,她的夫家雖因獲罪,落得族滅人亡,但有梁國公府在,當今圣上還念惜太皇太后也就是她的姑母情面,不怕榮國公府橫行汾陽,也不敢囂張狂妄逼迫上門。 只可惜,早在交熟之前,她已經為兒子定了親事,李氏母女來投時,兒媳都已經被娶了進門兒,說什么都晚了。 簡氏到底還是太小家子氣,要不是孫寧不能入仕,姻緣一事上也實在諸多限制,她當時也不會草率定下這門親事。 遺憾歸遺憾,但春歸終生有靠,紀夫人仍然為她感到慶幸。 “沈夫人今日前來,一是為早前知會那一件事,另外……她想為長子,求娶你為妻室,但又不好直接沖你開口,她也知道你的處境,上頭再無長輩為你著想,便托了我,先問一問你的意思?!?/br> 因為李氏一直瞞著,春歸毫無意識,猛一聽這話,自然覺得驚諤:“兒有重孝在身,沈夫人怎會在此時,提說姻緣?” “為父母守喪,雖是子女應盡孝道,但世事無常,總有例外,熱孝期內婚嫁,也是偶爾會有……沈夫人自言,那日求請隆靈寺方丈釋講解厄,方丈點撥,你為時運之人,故而她才有了這樣的心思,先不論她有什么打算,春兒,我只以為,你阿娘在世時,最掛念最憂愁一件,就是你的終生,倘若你終生有靠,你阿娘亦能瞑目,這才是你真正應當的孝道?!?/br> 一個父母雙亡,又無兄弟手足的孤女,在熱孝時成婚,夫婿便能盡半子之孝相隨送葬,從來也都是被世俗律法認可的事,不會引生誹議,擔當不孝的罪名。 春歸卻越發疑惑了:“難道……知州府的長子乃庶出?” “我替你問過了,是嫡出,比你年長兩歲?!?/br> “可沈夫人看上去,未至而立之年?!?/br> 一旁的李氏聽此疑問,暗暗自責:當初聽沈夫人提起這遭,只顧著驚喜,倒是疏忽了沈夫人的年歲,萬萬不像膝下已經有了年滿十七的兒子。 她就聽紀夫人道:“原來沈夫人,竟然是趙知州的繼室?!?/br> 堂堂六宮之主的嫡親胞妹,居然屈為繼室? 李氏和春歸一齊瞠目。t 紀夫人解釋道:“春兒有所不知,建國之初,高祖為防外戚,曾頒令旨,嚴禁高官權重之門,薦舉女子選入皇廷,故而皇后、妃嬪竟多為平民抑或低級官員之家選出,后來雖有了變移,高祖之令有所松懈,但仍有不少皇后、嬪妃出自平民寒戶,沈皇后的家族,就是平民,后來才被賜了爵位,又再者,趙知州的家族的確非同一般,故而沈夫人甘為繼室,并不是多么奇詭的事?!?/br> 春歸父親在世時,雖也是嬌生慣養,可到底只是世族庶支,又遠在汾陽,不曾聽說過京都那些高門望族的事,只聽紀夫人細說。 “前朝乃蒙古人統治,唐宋以來世家大族漸漸凋凌,高祖驅逐韃虜統一天下,趙家便有先人官拜尚書,后來雖經起落,但趙知州的祖父,卻歷經四朝,光宗帝時,拜為內閣大學士,趙家的榮華卻還未達頂峰,到趙知州的父親,竟也入閣?!边B續兩代人均為高官重臣,建國以來都不多見,但紀夫人顯然并不以此為奇:“春兒可知光宗帝時的朝政?” “阿爹未曾提起?!贝簹w茫然。 紀夫人閉目,搖頭:“八個字足以概括,那便是鬼哭狼嚎、陰風陣陣?!?/br> 春歸:…… 似乎不想更多提起,紀夫人嘆息一聲:“這么說吧,承志年間,朝堂之上莫名其妙就有官員一步登天,也莫名其妙就有官員獲罪處死,甚至有的官員,被東、西兩廠傳喚,就死在里頭,也不知是何罪名。唯有趙閣老,一直屹立不倒,三下詔獄,都毫發無損被釋放?!?/br> 這位趙閣老還真是奇人,春歸聽得津津有味。 “卻不僅沒有正直之士,誹議趙閣老阿諛諂媚,反而朝野敬服,當年光宗帝寵愛喬皇貴妃,欲廢長子,立幼子繼位,正是在趙閣老一再反對下,才沒有堅持,那些與喬妃同流合污的廠監,先后都被趙閣老彈劾,終于罪有應得,而且光宗帝臨終之前,趙閣老竟然還能說服,廢除西廠,剝奪廠衛直接批捕五品以上官員的權力?!?/br> 這是以一人之力,懾服了鬼哭狼嚎、陰風陣陣呀!春歸不由嘖舌,對傳說當中的趙閣老不由心生崇拜。 李氏卻納悶:趙閣老如此威武的人物,怎么兒子卻……趙知州完全就是個不肖子嘛。 “可以說沒有趙閣老,就沒有現在的弘復之治?!奔o夫人嘆氣道:“趙閣老在世時,皇上已經擢封他為太師,上百年間,可都沒聽說過有在世的太師了,趙閣老去世后,皇上更是心痛不已,輟朝三日以為祭奠,賜謚文正……可我對趙家的了解,也僅限于此?!?/br> 李氏焦急,暗忖:就連紀夫人都不知道趙知州的大公子品性?要萬一……一代不如一代,趙大公子甚至還不如趙知州,春歸要怎么辦? 紀夫人看不見李氏,自是不知她的焦急,拉了春歸的手:“沈夫人和沈皇后,差著好些年歲,那時我嫁來汾陽,沈夫人尚且稚拙,故而對她的性情,我竟也不甚了解,又后來,我守了寡,夫家也敗落了,我只求寧兒能平安長大,娶妻生子,竟未過問外間世事,真不知趙、沈兩家是何情形,只想著,皇上對趙閣老如此敬重,應當不會薄待,你若嫁給趙閣老的嫡長孫,這婚事還是沈夫人主動促成,就算鄭貴妃得寵,榮國公府也不敢再挑釁?!?/br> “兒,仿佛也只有這條出路了?!贝簹w的決斷倒是干脆利落:“還煩紀伯母轉告沈夫人,能蒙青睞,三生之幸?!?/br> 說完看向阿娘,只見連連頷首,卻又落淚如珠。 她的阿娘喲,就是這樣多愁善感,艱難時為她擔憂,見有了出路,卻仍然放心不下。 “春兒,我一直看你,都是果斷剛強,于閨閣而言十分難得,我也相信但凡給你一條出路,你就能堅持到柳暗花明,更多的叮囑大無必要,只有幾件東西,我相賜予你?!?/br> 春歸接過一看,卻是幾本書冊,分明便是女四書,再額加一本《烈女傳》。 這比從天而降的一樁“美滿”姻緣更讓春歸驚諤了,她很知道紀夫人的性情,也不說那些違心話:“紀伯母這是……給錯了東西?” 這孩子,還是那性情,動不動就犯傻!李氏忍不住頓足,連連擺頭。 紀夫人卻哈哈大笑:“怎么?我可是有貞節牌坊的榮譽,教導你這些哪里值得詫異?” “在兒看來,伯母可從來沒將那面牌坊看作榮譽,也從不把禮教規范當成律束?!?/br> 紀夫人是什么脾性?真要是把女四書等等奉為玉律,哪里還會為她出謀劃策,教她怎么和族人抗爭,當眾上演那么一出鬧劇。 “好孩子,真是個聰明的丫頭?!奔o夫人笑過之后,眼角卻有些濕潤,似乎觸及已經塵封的心情,她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有一些事,我已經多年沒對人提起過了,也以為,再也不會說出來,但今天……” 她有些出神地望著窗外,那一株合歡樹,寓意美好,但孤寂已久。 不知不覺,守著這棵樹,年華老去的她,當年收拾好那些華衣美服,積壓在看不見的角落,從此困步在這所宅院,幾重圍墻,不計春秋寒暑,任由交替。 當初的她,何嘗沒有出路?這一切,卻是心甘情愿的。 “我是家里的小女兒,光宗帝時,我的姑母是太后,我很小的時候,就被姑母接入宮廷,我喚光宗帝為兄長,那時的我,當真相信有兄長庇護,這一生當長享安榮……十五及笄,十七而嫁,雖遠別父母,可姑母給我挑的這門姻緣,確是極好的,但好景不長,寧兒剛剛出生不久,翁爹便因大不敬獲罪,連坐滿門,除了我與寧兒以外,我的相公,我的伯叔,婆母妯娌……夫家所有的人,那些待我親近的,隔閡的,一夕之間,都不在了?!?/br> 似有悲涼,從眉宇一掠,深入眼底。 “皇兄是待我真好呀,不僅讓我留下了寧兒,且還準我再嫁,他安撫我,說要親自再為我擇一良人?!?/br> “可是他不知道,從來不知道,于我而言,再也不會有良人了,我的良人,已經死在他的鍘刀之下,他不知道我有多絕望,有多心痛,我也不敢讓他知道我有多心痛,有多怨恨……因為我還有寧兒,他不能在失去所有親人之后,連我也失去了?!?/br> 紀夫人收回目光,看著春歸:“我只能以節烈當作借口,才能守在這里,守著我,不可再有的天長地久、山盟海誓,我從來不把那些所謂的禮法放在眼里,但最終,我卻只能利用它們,利用那一面貞節牌坊,保持我的初心?!?/br> “伯母……” “我需要的不是安慰?!奔o夫人淺笑:“我是心存遺憾,但在無奈的不能改變的境地,我至少,做了我想做的事。春歸,若你父親還在世,我相信他會護你一生周全,縱你一世恣意,這些所謂女范婦德,你不需理會?!?/br> “但是,你將來要去的地方,沒有你的父親,沒有那個無論何時,都會站在你身前,為你遮風擋雨的人。你只能,把這些東西爛熟于胸,才能學會利用它們,不為信奉這些東西的世人所傷害?!?/br> 其實有很多的人,有很多鮮活的生命,無不想要掙扎想要擺脫束縛。 但個人的力量,太過太過微弱了,無法與強悍的世俗抗爭,就像紀夫人明明痛恨光宗帝摧毀了她的人生,但她甚至不能有絲毫怨言。 顧氏春歸,你是否也做好了準備,走上這條,風云莫測的岔道呢? 第8章 殺回宗家 古槐村是因為岔道口那株虬枝蒼勁的槐樹得名,離樹一望,有一片密集的宅居,這片宅居又以門樓深闊的顧氏宗宅為核心,上百年來,住在這里的顧氏一門,他們相親相愛;彼此傾軋;互惠無助;勾心斗角。因為宗法血緣榮辱與共,又因為利益沖突暗中cao戈,這一切的一切,春歸早年時,其實并無如此深刻的感知。 只因大體上,尤其外人眼中,作為古槐村首屈一指的家族,第一大姓,他們共同享有著先祖通過不泄努力,方才締造了如此的榮華,所有人都相信宗法與血緣是世上最最穩固的聯系,至于矛盾沖突——小門小戶尚有,何況人口眾多的家族? 無非是牙齒一不小心咬了舌頭,純屬誤會,不存在你死我活,俗話說得好,唇亡齒寒嘛,自己的牙齒還能把自己的舌頭咬斷不成? 所以春歸認為,縱管她的伯祖母,也就是顧氏宗婦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視她為一無是處,那也萬萬不是因為深仇大恨,無非觀念不同,出于長輩的嚴厲,才會教訓她的頑劣,用一句通俗的話總結——伯祖母是愛惜我的,只不過愛惜的方式不對。 直到父親去世,宗家開始步步相逼,貪婪的嘴臉越來越不加掩示,徹底坦露了丑惡與猙獰,族人們站滿一圈圍觀,歹毒的落井下石,狡詐的漠視譏鄙,春歸才切身體會到所謂宗法血緣的涼薄殘忍,弱rou強食才是這一家族的注腳,又何需行走在外,方覺步步驚心? 當然,顧姓族人也不全是歹毒無情之輩,仍有那么一部份人對孀婦孤女的處境心懷同情,但他們的力量太弱小了,無法對抗宗法這頭猛獸,就像兔子面對虎狼的血盆大口,再是急得紅了眼,也只能發出一聲哀鳴——兔子急了會咬人,可對方萬一不是人呢? 當春歸再一次站在宗家的磚雕門樓之下時,她相信自己已經不再是一只瑟瑟發抖的白兔,恩,她好像從來不是,因為當認識到這頭野獸之后,她無時無刻不在計劃著反咬一口,她應當是一只披著兔皮的獵犬,哦不,是一個披著羊皮的獵人。 顧大姑娘默默為自己找準定位,叩響門環,如她所料,門房仍是滿面晦氣一身高傲,這個奴仆在宗長宗婦面前一貫是搖尾乞憐的媚態,對她卻是搖身一變,成了呲牙咧嘴的惡犬——看門狗的形容,倒格外準確。 “惡犬”昂首挺胸,拿鼻孔看人:“我說大姑娘,看你這一身兒,是你娘終于咽氣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上回你來,招來一堆閑漢上門兒,毀謗宗家尊長,可把老太太氣得狠了,只老太太一貫仁慈,憐你父親死得早,又攤上個不守婦道的親娘,上無尊長教導,下無兄長訓誡,才不和你一般計較,只是斥訓沒用家法,今日可不僅老太太、太太在,太爺可也沒出門兒,再容不得你……” “惡犬”用鼻孔“瞅了一瞅”邊上站著的男子,呸出一口唾沫來:“這又是從哪里勾搭的粉面男,裝個什么仕林郎,太爺可不容你們耀武揚威!” 依著時下的風俗,閨閣女子遭遇如此羞辱,那可得投繯觸壁自證清白,然而咱們顧大姑娘可沒這覺悟,又需不著再上演節烈不屈的戲碼,她沖“惡犬”微微一笑、唇紅齒白,轉身時卻又換了另一副面孔,沖著粉面男,哦不,是知州大人極度信任的幕僚尹度余唉聲嘆氣地一福:“先生莫怪,這仆奴年紀大了,說話一貫如此糊涂?!?/br> 尹度余看向那三十出頭的“老糊涂”,咳咳輕笑,倒絲毫不介意跟在狐貍身后演一頭老虎,他先是扯下腰上的令牌,對著“惡犬”一晃:“我奉趙知州差遣,問詢顧氏宗長一樁案件,至于顧大姑娘,今日是被知州夫人親自送回,你若是年老昏聵通稟不周全,叫個明白人出來說話?!?/br> “惡犬”伸頭一望,才驚見七、八步外停著一張錦車,“哎呦”一聲就拜了下去。 又說顧氏宗婦這位老太太,此時正由好幾個兒媳陪著,摸著馬吊牌消遣,背后站著長孫媳給她捶肩,旁邊一個錢簍子,尚未出閣的孫女兒顧淑貞一五一十脆聲清數著“戰利”,正覺歲月靜好老懷安慰,冷不丁便聽說眼中釘顧春歸這回竟然帶著知州夫人殺上門來,氣得把紙牌一扣,二指寬那嵌了珍珠的抹額底下,眉頭燃起五丈煙。 “這個賤人!上回勾搭一群閑漢,喧鬧宗家,我就說不能輕饒,打一頓家法送去庵堂,要么干脆沉塘了斷,你們偏要拉著勸著,說還要把她教誡回轉,這可好,賤人竟敢鬧去官衙!她以為知州夫人就能為她作主了?榮國公府的事,莫說區區知州,就是王公侯爵也不敢管?!?/br> 入內稟話的仆婦卻不敢縱著老太太的性情,屈著腰身相勸:“太爺囑咐,讓老太太、太太快往二門迎候,這位知州夫人可是當今皇后的嫡親胞妹,面上可不能得罪,老太太先請息怒,待與沈夫人解釋明白,沒了誤會,再責罰晚輩不遲?!?/br> “自趙知州上任,有榮國公授意,太爺不是也沒去府衙拜會?怎么這會子又改了態度?”顧老太太實不甘心。 一旁她的二兒媳婦,暗暗撇了唇角:雖說長房,大伯和華英父子兩一心攀附榮國公府,到底沒能成事,不算攀附上了,趙知州新上任,不主動前往拜謁是怕榮國公府怪罪,可這會子知州夫人既然主動登門,顧家哪來的膽子敢把沈夫人拒之門外?鄭貴妃雖說得寵,皇后可才是六宮之主呢,又更別說,儲君還是太孫,是皇后娘娘的嫡長孫,若真得罪了沈夫人,她往皇后跟前一告,顧氏一族可都得兜著禍。 但她偏不規勸,由著嫂嫂忍氣吞聲一邊平息婆婆的怒火,一邊磨著后槽牙把庶支那房的春歸丫頭直罵禍根。 沈夫人并沒在門前下車,她的身份,足夠端端坐在轎輿里直入區區顧氏的二門,接受主家女眷的迎拜。 擺足了架子才下地站好,偏把手遞給春歸摻扶,溫言細語:“丫頭放心,今日這一件事,我定要為你撐腰?!?/br> 嗓子似有一絲沙啞。 春歸默默低頭,她知道夫人的嗓子為何啞了,是話太多——路上沈夫人堅持帶她同乘,喋喋不休把趙大公子當親兒子夸,什么溫文有禮、玉樹臨風,什么才德兼備、謙虛上進,甚至說那趙大公子出門閑逛,回回身后都追著一群美人兒…… 錯了錯了,不是美人,時下禮法只鼓勵閨閣們為證名節以死明志,堅決禁止姑娘們對心上人當眾告白……趙大公子身后跟著的仰慕者,都是各家世族子弟。 沈夫人這說法,不由得讓春歸浮想聯篇。 一定是自己想歪了,那些公子哥們,都是為趙大公子才華所折服,不是因為姿容。 但一想到玉樹臨風這詞兒,春歸腦海中就忍不住浮現鄭琿澹的嘴臉和他手里那把折扇! 沈夫人把趙公子一頓???,莫不是,生怕自己反悔?有什么事情會讓自己反悔呢?春歸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罷,罷,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春歸看向恨恨瞪著她的顧老太太,把一口白牙隱藏得一顆不露。 老太太五臟六腑布滿沼氣,只差一點火星就能點著,于是縱然有一家之主顧長榮的叮囑在先,她和沈夫人寒喧起來也顯得格外僵硬,尤其當沈夫人剛剛一提來意,就好比那點火星終于落下,顧老太太的頭頂立時火光直躥,面目熏黑,只因殘存的些微理智,才把那閻王臉惡鬼嗓針對春歸:“虧你還敢污告宗家,挑生是非,數日前你糾集那伙子閑漢鬧事時,我有沒有讓劉氏出面呵斥,你生母李氏,屢屢忤逆親長族老管束,到后來,竟敢變賣家財不告而去,寡母孤女移居汾陽城中,已是清白難保,終是受了天譴,孽病纏身藥石難醫,你回宗家求助,宗長與我念你還存孝道,多少頑劣之行,原也怪不得你,而是李氏不能管教,故而好言勸誡,只要你母女知錯,歸來舊籍,族里也不是不能寬諒,然而你死不悔改,兼且矢口抵賴,李氏與你母女兩,簡直大逆不道,族里當然會將李氏視為出婦,怎容她這蕩婦入葬祖塋,就算你父祖在世,也不會容李氏玷污門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