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蔣鹿銜手一頓,狹長的桃花眼微微瞇起,“你再說一遍?!?/br> 剛一起床就又被嚇又被懟的,江蘺這起床氣噌一下就竄了上來。她揚起下巴,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又沒指名道姓,你這么著急對號入座干什么?” 此刻的江蘺像一只怒氣沖沖的小學雞。好像蔣鹿銜再敢逼逼一句,她下一秒就會把紅領巾甩到他臉上。 蔣鹿銜忍了忍,最終選擇往旁邊走兩步拉開安全距離。江蘺冷著臉走到梳妝臺邊,十分用力地拉開椅子,接著又十分用力地坐了下去。 蔣鹿銜對著鏡子打領帶,慢慢的目光便透過鏡子幽幽轉到她身上。江蘺正坐在化妝臺旁,專心致志地用鑷子扣他領帶夾上面的鉆石。 蔣鹿銜:“……” 他嘴角若有似無地一彎,淡淡問到:“周末有個局,你要不要跟我去?” 這鉆石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粘上去的,跟長在了上面一樣。江蘺將它們扔到臺面上,有些意興闌珊:“周日可以,周六我有事?!?/br> “要回家?” “趙星澤說我的照片被選中做宣傳片的素材,要聊一下細節?!?/br> 蔣鹿銜動作一頓,側過身涼涼看著她,“所以,周六你要去找他?!?/br> 他的語氣不是疑問,而是帶著一種似是而非的頓悟。聽起來怪怪的,不是那么舒服。 江蘺耐心地重復了一遍重點:“是去談宣傳片?!?/br> 話剛落,一道悶雷乍響。窗外風雨飄搖,樹葉翻飛。閃電照射進來轉瞬既逝。 蔣鹿銜的臉色也是陰晴不定,“我跟你說過,少跟蔣家人接觸?!?/br> “趙星澤不一樣?!?/br> 江蘺的意思是趙星澤姓趙,跟蔣家利益掛不上鉤。有些事就算輪到蔣晗身上也輪不到他。而且他們從高中起就是同學,還做過一學期同桌,趙星澤是什么樣的人她了解。再說就是一個版權的問題,趙星澤能利用這種小事搞什么動作? 可是這句話在蔣鹿銜耳中就變了味道。有些事藏得深,江蘺看不出來卻瞞不過他的眼睛。最重要的是趙星澤知道了不該知道的,免不了會動不該動的心思。 “你挺了解他?!笔Y鹿銜陰鷙地勾了勾唇,“那你了解我嗎?” 江蘺聽見這句話,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什么意思?” “趙星澤這個人,我希望你跟他保持距離?!?/br> “為什么?” 蔣鹿銜慢條斯理地一顆一顆系上西裝紐扣,冷冷吐出一句話:“你如果硬要跟他合作,這將會成為他最后一個作品?!?/br> 江蘺不可置信,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蔣鹿銜你能不能講講道理?” “跟他不需要?!?/br> —— 雨下了一上午還沒有停下來的趨勢。江蘺坐在辦公室里喝完了一整壺花茶,心情并沒有好多少。 在她的印象中,蔣鹿銜和趙星澤的關系以前算是比較好的,在蔣家人里還能說得上話?,F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關系變得這樣緊張。 蔣鹿銜在某些程度上可以跟瘋子一決高下,所以他說會封殺趙星澤,江蘺真的相信他做的出來。 江蘺離開窗邊走回桌旁。沉吟片刻拿起手機給趙星澤發了信息:這周六我不過去了,照片你們重新選吧。 沒幾秒,電話響了起來。 趙星澤清朗的聲音隔著話筒出傳了過來:“怎么突然改主意了,我能問問原因嗎?” 江蘺坐進皮椅里,疲倦地往后靠去,“工作太忙,我可能分不出心思去做別的?!?/br> 趙星澤轉身倚在桌邊,細細品味這推諉的理由。雨水落在窗上發出清脆的敲打聲。他緩緩垂下眼,面無表情的看著地面。 良久,了然地扯了扯嘴角,“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以后有的是機會?!?/br> 江蘺松了一口氣,“不好意思?!?/br> 趙星澤聽出她略帶歉意的語氣,輕輕笑了一聲:“你用不著感到愧疚。說不定你來了細節沒談成還被我們退稿呢?!?/br> “那我豈不是先把自己的面子留住了?” 趙星澤又笑,隨即狀似不經意地提起一件事:“十一可能要舉辦同學會,大家都問你這次來不來?!?/br> 江蘺抿了抿唇:“到時……再定吧?!彼F在已經不敢給出確定答案了。到時候再放鴿子,就坐實了她是個言而無信的人。 趙星澤也不勉強,又聊了幾句那天看郄老師發生的小事。笑說道:“你知不知道自己魅力多大,到現在還有同學在打聽你的感情問題?!?/br> 江蘺和蔣鹿銜結婚的事,除了家人和幾個關系近的好友,其他人是不知情的。結婚時蔣鹿銜正忙著蔣氏內部問題,沒時間辦宴席,所以兩人只是領了個證。那會兒蔣鹿銜外憂內患,江蘺也覺得不應該聲張,所以一直低調到了現在。 提起這個,江蘺想到參加同學會的場景就頭疼起來,“好端端的為什么會說起這件事?” 那天她明明是后去的,為什么還會這么有存在感? 趙星澤頓了頓,眼神幽幽。玩笑般地說道:“因為有人對江小花心存歹念唄?!?/br> 江蘺十五歲那年從江鎮轉到榕城上學。高一年部來了個南方小美女的事傳遍了全校,更是因為她漂亮明艷的長相沒幾天在學校就出了名。 一開始大家是玩笑性質的叫她?;?,后來連老師都知道了。時間久了“江?;ā毖葑兂伞敖』ā?,慢慢就成了江蘺的外號。 江蘺以手撐腮,頗無語:“怎么這么多年了還是那么八卦啊……” “我還挺懷念以前的。你經常借我抄作業?!壁w星澤望著窗外的雨幕,聲音低了下去,“我知道你為什么改變主意。江蘺,你不應該是一只被圈在籠子里的金絲雀?!?/br> 如果不是無意中聽到蔣鹿銜和趙律師的談話,他怎么也想不到蔣鹿銜的婚姻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上的。 為了獨攬大權把江蘺拖下水簡直太自私了。 趙星澤沉吟片刻,輕輕問江蘺:“你認為蔣鹿銜真的適合你嗎?” 第9章 江蘺在二十三歲的時候就嫁給了蔣鹿銜。自她十五歲遇見他起,這個人就注定成為她過不去的那道坎。 蔣鹿銜是她年少時有且僅有喜歡過的人?!斑m不適合”這個詞并不會在十幾歲少女的腦海中浮現,后來再去想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已經成為了蔣鹿銜的妻子。 江蘺性子隨性,覺得“喜歡”就是一種簡單且純粹的事。直到蔣鹿銜高中畢業后去了國外,她才在索然無味的生活中狠狠摔了一跤。 十七歲的她嘗到了思念一個人的感覺。也體會到了想他卻沒處宣泄,只能躲在被子里哭的空洞。所以當宋世偉問她想不想出國讀書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離蔣鹿銜很近的一所大學。 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她和蔣鹿銜的聯系少之又少。平時的軌道幾乎是兩條平行線。即便這樣她也覺得滿足。 他們關系的轉折點是在那一天。 蔣鹿銜突然找到她的住處,強忍著火氣告訴她:“你這么多天沒聯系家里,你爸讓我來看看你是不是死了?!?/br> 他這人最怕麻煩,更懶得去管閑事。跑這一趟心情怕是要糟透了。 江蘺咳嗦幾聲,慢吞吞地讓開路,“你要不要進來降降火?冰箱里有飲料?!?/br> 她聲音啞得過分,臉色也紅潤得不正常。蔣鹿銜冷冷看了她幾秒,手背貼到她額頭上。 燙得能涮火鍋。 “你發燒就不能接電話?” 江蘺打開冰箱,冒出來的冷氣頓時讓她打了個激靈,“可能是關機了,我沒注意?!?/br> “我不喝,你別拿了?!笔Y鹿銜拉住她胳膊,眉頭緊緊蹙起,“回去躺著?!?/br> 江蘺咳了幾聲,實在沒力氣招呼人,便慢吞吞往床邊走。半路頓了頓,不知從哪變出一個嶄新的口罩遞過去,“戴著安全一點?!?/br> 蔣鹿銜眼皮一跳,徹底沒了耐性。三兩步走到她身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從現在開始,你閉嘴?!?/br> 蔣鹿銜看著瘦,但是力氣不小。穩穩當當抱著她走到床邊,將她放了上去。 陽光慵懶地從窗戶照射進來,落了他一身。烏黑睫毛揚起,清冷的眼仁被光映成了漂亮的琥珀色,透明又干凈。 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是分外脆弱。這張只能在夢里看見的臉此刻真的出現在眼前,江蘺竟然莫名覺得心口發酸。 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她扯上被子翻了個身。剛剛閉上眼睛,臉頰傳來一陣刺痛。 “誰干的?” 她緩緩睜眼,對上蔣鹿銜那雙冰冷充滿戾氣的眼睛。 剛才玄關處光線暗淡,她的側臉又被長發遮住,是以蔣鹿銜并沒有注意到她臉頰上的淤青。這會兒發絲被攏在后方就全部露了出來。 “你的臉還真是色彩紛呈?!?/br> 江蘺抿了下唇,沒吭聲。 蔣鹿銜似乎耐心告罄,伸手扯她被子:“啞巴了,問你話呢!” 江蘺心頭一跳。抱緊了她的小被子,悻悻到:“有人追我我不同意?!?/br> “所以他就打你?” “是她女朋友來找我算賬?!?/br> 蔣鹿銜無語地“呵”了一聲,長腿把旁邊的凳子勾過來,一屁股坐到上面。隨即從兜里拿出一盒煙,瞥到床上的病號后沒點火直接放進嘴里咬著。 “小慫包?!?/br> “我沒吃虧?!苯y從被子里伸出爪子,小貓一樣抓了一下,“我刮花了那女人的臉?!?/br> 她手指白皙修長,指甲是健康的淡粉色。做抓的動作時纖細的手骨隱約可見。 蔣鹿銜望著她那個驕傲的小表情,嘴角若有似無地勾了勾。 “你睡吧。我去給你爸回電話?!?/br> 他起身走到一旁給宋世偉打電話,江蘺就著這低低沉沉的說話聲慢慢睡著了。 再次醒來,江蘺是被餓醒的。她夢到了一桌子榕城菜,香味真實到令她垂涎三尺。 她慢慢從床上坐起來。睡了一覺感覺好多了,燒退了但還是頭疼。她摸了摸額頭,發現不知何時多了個退燒貼。 廚房里傳出輕微的聲響,江蘺穿鞋下地,看到了蔣鹿銜忙碌的身影。 “發什么呆,醒了就過來吃飯?!?/br> “哦?!?/br> 江蘺洗了手,端端正正地坐到餐桌旁。飯菜的香氣撲鼻而來,番茄炒蛋和蒜蓉青菜色澤鮮美,令人食指大動。 江蘺夾起雞蛋放進嘴里,而后一頓。 “……想不到你還會做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