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昊_分節閱讀_45
“急什么?”一人嗤笑,他耳朵上帶著一只碩大的金環,方才也是他調侃的瑪魯,“商頭要是走了,伙計哪還能留在圖戎?” 榮頭張嘴還要辯,一位鷹鉤鼻的男人發了話:“你剛剛,跟圖戎的閼氏說了什么?” “能說什么,就是生意上的事呀?!睒s頭用力擠出諂媚的笑來,一雙眼睛幾乎都要埋在了rou里,“你們這位獨眼勇士不是懂華文的嗎,他可以作證的!” “確實,”獨眼朝鷹鉤鼻點點頭,“說是什么退了定金?!?/br> “定金?”鷹鉤鼻男人咧嘴笑了,“我怎么從沒聽說過蓬萊客還會退人定金的事?榮頭,你不是自稱四荒里最jian的jian商么?” 榮頭的笑已經要掛不住,“那都是道上人叫著好玩的,她弟弟是圖戎的金帳武士,我哪敢吞他的銀子,你們我都得罪不起,得罪不起……” 鷹鉤鼻冷笑一聲。他跨步到榮頭身前,俯視著他,字從牙縫里擠了出來:“別當我是瞎子?!?/br> 只是一眨眼,瑪魯只見那位背對自己的矮胖商人從脊椎處冒出了一片尖銳的銀亮寒光,仿佛一扇短小的羽翅。濕潤紅色如同瑪魯平時打翻的墨水碟子般從寒光處向旁蔓延,迅速吞噬了商人衣衫原本的暗黃。 “你把這胖子殺了,咱們一會怎么出去?”有人若無其事地問。 鷹鉤鼻抽出刀,厭惡地將榮頭的尸體撩到一旁,他看向角落里已無人色的年輕祭司:“這不還有一位神使大人嗎?!?/br> 瑪魯驚恐地想要失聲尖叫,但他的聲音立刻被一柄指到鼻尖的刀給捅了回去,那刀尖上還帶著榮頭的血,鮮紅的水珠一滴滴正好落在瑪魯手中的藥碗里,與褐色的藥汁融為一體。 他們殺人了。是故意殺給自己看的?,旚斂謶值脦缀跻瞬蛔〈赏?,他退無可退,只能看著居高臨下的末羯人。 “你叫什么?”鷹鉤鼻確信自己沒有耐心會問眼前這少年第二遍。 好在這位膽小的祭司十分識趣:“……瑪魯?!?/br> “那我現在有些話要問您,您是在天地神明面前起過誓的祭司,神使從不說謊,對嗎?!?/br> 為什么又是這句話!他早在今年春天就聽過了一遍,但那是正直而溫柔的宋明晏問的,宋明晏和眼前這些殘暴的末羯人不一樣——至少宋明晏沒有拿刀指著他?,旚斝闹袘嵑?,但正如鷹鉤鼻所眼,他不得不艱難點頭。 鷹鉤鼻正要開口繼續提問,只聽帳外由遠及近響起一個快活的聲音:“瑪魯老弟你給老祭司喂完藥了沒???我從別人家里討到了一只烤羊腿,咱們今晚別吃粗餅那破玩意了??!” 金環在聲音出現的同時,立即拔出了腰刀走向門口,瑪魯驚惶地脫口而出:“不要!” 鷹鉤鼻制止了金環,并使了個眼色。金環會意,在帳外的人伸手想撩起帳門時猛地攥住那只手,往門里一帶,帳外那人被這把突兀的力道帶得一個踉蹌,摔在了地上。 “喲,又來一位神使大人?!苯瓠h笑道。 半趴在地的那人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灰色祭司長袍,因為摔跤,袍子的風帽搭在了頭上,那人拂下風帽,露出滿頭金色的亂發,他轉身看向害他摔跤的男人,劉海下一雙碧藍的眼睛清澈見底。 “白……”瑪魯想小聲叫他,但鋒利的刀尖立刻刺痛了他的鼻頭。 “你們有位這么俊俏的祭司,想必圖戎的姑娘們學問都很好?!北娙说暮逍χ袔е唤z下流意味。白臉目光里的困惑在看到緊挨著他的尸體,與不遠處瑪魯絕望表情時也褪了個干凈,他喃喃道:“你們是……” “我們是誰不重要。雖說祖先們定下不可殺祭司的鐵律,”鷹鉤鼻說的慢條斯理,給足白臉考慮時間,“但前提也得是圖戎的祭司肯配合?!?/br> 白臉還沒爬起來,空間逼仄,他的手不得不搭在榮頭還沒變涼的身體上,口氣如同任何一個被脅迫的祭司般小心且畏懼:“你刀下的那個小子是個兔子膽,小廢物,三棍子也打不出個屁來,而我跟他不一樣,我一定配合您,只要您不要傷害我們?!?/br> 鷹鉤鼻的視線落在白臉身上的祭司長袍,“您確實比這個雀斑仔識時務?!?/br> “如果不會看人顏色,怎么好去哄姑娘呢?”白臉吞吞口水,干笑著。 “你的名字?!?/br> “帕帕蘇?!卑啄樏銖姴渲鴰づ襁呎局绷松碜?,“您知道,神使從不說謊?!?/br> 鷹鉤鼻打量了白臉兩眼,在確認了對方眼中的畏懼后下達了第一個命令:“給我們帶點吃的過來?!彼嬷?,“如果你敢去求救,你的這位師弟會走在你們這位老師父的前頭?!?/br> 師弟?白臉拼命克制不要讓自己笑出來,他癟著嘴伸出手發誓:“沒有問題,我現在就去?!?/br> 沒一會他就帶回了先前說的那只烤羊腿,焦香四溢,還泛著灼熱的油光。金環謹慎地掀開簾帳一角,環視片刻后道:“沒有人?!彼娜诉@才放心下來,獨眼一把搶過羊腿,同時踹了他一腳,白臉狼狽地又摔了個跟頭,滾在了瑪魯旁邊。鷹鉤鼻也收了刀,脫下手套去分那只羊腿。那點熟rou哪里夠四個成人的分量,瑪魯擱在食盒里的粗餅也被末羯人分了個干凈——他們還有任務在身,不填飽肚子可不成。 “要命,結果我今天連粗餅都吃不上?!豹氀勰且荒_不輕,白臉扶著腰嘟囔了一句。他趁著四人正在分食的工夫,悄悄扯了扯瑪魯的衣服,用只能他倆聽見的聲音說,“聽好了小老弟,你要是想活命,從現在起就當個啞巴?!?/br> 瑪魯用力眨了兩下眼。他想了想,把藥碗擱在了地上,從懷里摸出了半塊中午沒吃完的餅,掰下一半遞給了白臉。 一時間帳篷里只有吞咽的聲音,那四人不說話,白臉沒法猜出對方要干什么,他將小半個巴掌大的餅一口塞進嘴里,藏在長袍下的另一只手指尖一直焦躁地敲著靴幫。小半刻鐘后,那頭的金環嘬了嘬手指,終于開了口:“王帳這邊誰在負責?有多少兵力駐守?” “呃……”白臉剛一遲疑,鷹鉤鼻已經讓自己腰上的刀出鞘了一寸,白臉連忙挺直了身子,“是赫扎帕拉和額濟里。隨王帳的主要是突狼騎,還有炎狗營和烈狼騎?!?/br> “這么說更前頭只有豺狗?” “是的?!?/br> “你們汗王竟然沒有帶兵去末羯?” “汗王不是去末羯做客的么,為什么會帶兵?”白臉一臉天真的反問。 鷹鉤鼻一愣,他此刻終于確定了對方不過是個長得漂亮又惜命的書呆子,于是又問道:“你們圖戎那位有名的戈別武士呢?他沒有跟著王帳一塊兒?” 白臉這還是頭一回聽到戈別的名字,他心中大叫不妙。戈別是誰?是確有這么一個有名的武士,還是對方胡編來測試他的?白臉張了張嘴,一雙藍眼睛努力保持鎮定,“戈別他……嗯……” “去天命山了?!币粋€輕忽的氣流從白臉耳側飄過。白臉飛快地掃了一眼陰影中的瑪魯,他跟著那道氣流說了下去,“戈別他去天命山了,還沒回來?!?/br> “也是,他效忠的穆泰里死的那么快,估計那老家伙心里還沒緩過勁來吧!”獨眼嘖嘖有聲,他把啃凈的羊腿骨丟了出去,不一會就聽見一聲熱情的犬吠從帳前飛快地掠過。 “沒有哲勒,沒有阿明,沒有戈別,摩雷也死了,”鷹鉤鼻浮起一個輕蔑的笑,“圖戎不過是一塊沒有骨頭架子的rou塊罷了?!?/br> 聽聞這樣的羞辱,瑪魯臉上頓時出現激憤之色,他騰地想去辯駁,馬上又被白臉狠掐了一把腰,疼得他齜牙咧嘴。 “你很配合,祭司帕帕蘇?!柄椼^鼻重新戴上了手套,“那么最后一個問題?!?/br> “您盡管問?!卑啄橖c頭哈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