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修改版]_分節閱讀_37
“我去燒壺水,你在這里等我?!毖粤T,余燕至轉身進了屋。 一手拄著拐杖,一手自懷里摸出玉簪,何英揚頭微瞇雙眼,視線送向了遙遠的地方?,F在,他有大把時間去“回憶”,回憶那晚的每一個細節。是什么理由讓黑衣人對他只擒不殺?又是什么理由,黑衣人竟放過了余燕至?一句“命大”根本難以解釋。那些人必然另有目的,而目的的實現,需要他和余燕至活著。 但這也恰恰是何英不明之處。 他跟余燕至自小居住落伽山,絕無可能牽惹殺機,若根源不在他們身上,難道是與他們相關的人或事? 與他們相關…… 十年前,北武林大俠余景遙殺害了徽州商賈何石逸夫婦。 會是此事嗎? 那“逼死”余景遙的圣天門與囚禁了自己的南詔巫醫又在其中扮演著什么角色? 整件事并非毫無線索,但仍需調查,可他這副模樣能做什么?摩挲著玉簪,何英想,自己寸步難行,也困住了余燕至。 重新站起身,何英試探著朝北行去,他想先熟悉這不算大的環境。無計可施,卻不意味停留原地等待,如果身上的毒有能解的一日,那一日是何時?如果不能,是否就得當一輩子廢人? 他不甘心! 這兩年時光對何英而言幾乎是一片空白,恢復之初,充斥心中的依舊是當年的憤恨與悲痛,然而余燕至懷著同樣的心情卻度過了近千個日夜。這份沉重的擔子,余燕至背負至今,何英知道,這沉重里也包括了自己……他清醒過來不是為了繼續拖累對方,他多么想與他一起分擔。 端著茶杯走出屋子,余燕至一要撞進墻角的何英,手杖毫無懸念遇到了阻礙,何英原地轉身,像只被剪去胡須的貓,繼續朝錯誤的方向一錯到底。 “何英?!庇嘌嘀凛p喚道。 何英停住腳步,豎起耳朵辨別聲音傳來的方向,而后手杖在地面輕輕一點,朝對方行去。 余燕至同時迎上,牽起拐杖將他帶回了凳子前:“喝些水吧?!?/br> 拐杖從左手送入右手,何英接過茶杯喝了口,又小心翼翼將杯子放去了腳邊。如今,他極少用右手持物,原因不僅是手筋被挑斷,想要恢復普通人的程度非一日之功;更重要的,即便恢復了,他也無法再以這只手握劍。 余燕至察覺到了何英的變化,他說不上這變化是好亦或不好,在他想象中,讓何英接受又瞎又啞且功力暫失的打擊,縱然不悲憤也會有所消沉,然而何英很平靜,實在過于平靜了…… 初秋的午后,陽光溫暖了面龐,何英的神情顯得有些慵懶,無法穿透黑暗的雙眼依舊美麗,長而濃密的睫毛在眼角周圍落下陰影,半遮掩了如霧目光,無辜得叫人憐惜。 從竹籠抱出小兔,余燕至將它送向了何英。 遲疑片刻,何英抬手摸了摸。蠕動著三瓣嘴,小兔雙眼通紅,它總被何英抱在懷里,被何英養得又胖又懶,以為對方很愛它,眼巴巴地等著盼著,可對方已不似先前那樣癡傻,所以不再有心寵愛。 第十章 心想何英也坐不住,與其在院內轉悠,不如多往外走一走。借口摘苜蓿草給小兔,余燕至帶何英閑逛起來。 圣天門中景色宜人,春桃、夏蓮、秋菊、冬梅,四季交替,任何時節都可一飽眼福。 每經一座庭園,余燕至便描述園里景色,栽著什么樹,開了什么花兒,又有哪些顏色。何英邊聽邊點頭,但更多時候他的精力只能放在腳下,石子鋪就的小徑坑坑洼洼,無論是探索道路的手杖或落下的步伐,感覺都變得飄忽起來。 余燕至一面說,目光卻停留在了何英冒出細汗的額上。何英之前幾乎沒有一件事需要親力親為,當他試圖依靠自己時才發現,三歲稚童就能輕易做到的事,對他而言亦是艱巨的任務。他不得不十分專注,聽最細微的聲響,感受一縷風的氣息。 何英忽然駐足,手杖敲著地面虛寫了一個字,還怕余燕至瞧不明白,又重新描了一遍。 “就在不遠處?!庇嘌嘀翣恐终葘⑺麕送@西南角。 香氣愈發濃郁,醺人欲醉。樹蔭下,余燕至仰頭望去,茂盛的枝葉間開著一簇簇淡黃色的小花,那花朵雖小,香味卻掩過了滿園群芳。 縱身一躍,余燕至自樹梢摘下了一串。 濃烈的花香竄入鼻端,何英唇畔微癢,感覺有東西正搔撓著自己。不知該笑該惱,外人面前,余燕至簡直不能更正經,與他獨處時卻偏愛做些戲弄之舉。 接過花朵,何英輕輕嗅了嗅,那花兒嫩黃可愛,襯得他雪白臉龐楚楚動人。余燕至有些愣了神,誰知何英趁他不備,竟將那月桂別在了他發間。微翹唇角,何英因“戲弄”了對方笑得十分得意。 攬住何英的腰,余燕至仿佛受了蠱惑,無法自拔地貪戀著這人。 手杖“砰砰”敲擊地面,何英抬手貼上他臉蛋輕輕拍了拍,提醒他不要得寸進尺,而后滑向胸膛推了一把。余燕至瞧何英神情自若,面龐帶著微笑,似乎一點不怕自己真的“造反”。 見余燕至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何英便也反手摟住了他,“報復”似的在他臀部又揉又捏。 余燕至苦笑,湊近何英耳畔正待開口,余光卻瞄見了一道徐徐而來的身影。 捉下腰間手臂,余燕至對何英輕聲道:“來的人是程松?!?/br> 言罷,迎了上前,抱拳道:“程師兄?!?/br> “余師弟?!被剡^禮,程松站定在了余燕至面前。 他長相并不難看,只是臉色發黃,又高又瘦,像個病秧子,說起話來也氣若游絲。目光在余燕至發間一掃,接著移往了何英,程松似笑非笑,揚了揚下巴,道:“師弟也有此雅興?” 余燕至醒悟過來,抬手取下鬢邊的桂花,道:“附庸風雅,讓師兄見笑了?!?/br> 敷衍地點了點頭,程松續道:“我是專程來尋師弟的,師父命你前去議事堂見他?!?/br> 南詔一事后,蘇無蔚未再于私底召喚過自己,此回不知因何?余燕至一邊思量,一邊道:“有勞師兄,待我將表兄送回住處便前往拜見師父?!?/br> “師父命你即刻前去,定是有要事相商,”程松不急不徐,心平氣和道,“令兄就由我替你送回吧?!?/br> “怎好讓——” 不等余燕至說完,程松掌心按住了他肩頭:“正事要緊,師弟無須客氣?!?/br> 身旁傳來拐杖點地的聲音,看了程松一眼,余燕至走向何英。何英握住了他的手,緊了緊又松了開來,手杖朝前方一指,是無聲的言語。 余燕至深知他不想被當作廢人,更不愿成為自己的拖累…… 心中一嘆,余燕至轉對程松道:“那就勞煩師兄了!” 眼望余燕至背影消失視線,程松也邁開了腳步:“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