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望著對方那溫潤如常的英俊側臉,傅二痛心疾首:“你重色輕友!” “我只是擔心你被牽扯進二皇子受傷的破事里來?!?/br> “少來!你就是重色輕友沒錯!”壓根不相信男人隨口胡扯的理由,傅二滿腔悲憤地控訴,連口午飯都不給吃,霍景玄你敢不敢再小氣一點。 “好吧好吧,”略顯無奈地聳肩,男人眼底的笑意染上真實,“誰讓我家娘子生得太美,霍某著實是舍不得讓外人多看?!?/br> 傅二:……酸。 真酸。 哪怕平日里沒少出入煙花柳巷秦樓楚館,見多識廣的國公府庶次子也還是被對方rou麻得倒了一排牙齒,恍恍惚惚地向門外走去,傅二真心覺得自己不該cao心圣上對霍家的打壓、而是應該找個大夫來好好治治對方的腦子。 送走唯一會主動登門的傅二,素來保持低調的霍府更是徹底閉門謝客、直接迎來了近幾年最為冷清的空窗期,加上此時的老皇帝看到鳳蕭就心煩,短時間內倒也沒有朝臣敢明著上門打擾兩人的清凈。 長達三年的靈前守孝,扮豬吃虎的霍公子早已領悟韜光養晦的真諦,同年初冬,龍椅上那位在早朝時突發急癥,皇子間的明爭暗斗也因此變得愈發激烈。 習慣將所有權力握在自己手中,清醒時的老皇帝便遲遲沒有設立太子,這場查不清緣由的“急癥”來得毫無預兆,誰也沒料到體格硬朗的陛下會突然病倒。 群龍無首,朝堂上的變化更是波云詭譎一天一個樣貌,與此同時,暫且拋開醫術暗中奔走的霍公子、也依靠自身才智正式贏得三皇子陣營的信任。 不過這些聽起來很刺激的權謀心術大多與池回無關,身為一個腿腳不便的小可憐,他目前最想做的就只有混吃等死,天塌了還有個高的頂著,世界支柱就該被這樣合理利用。 【我看你就是單純犯懶,】吸溜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口水,0527可憐巴巴地分析著空氣中的味道,【這暖鍋可真香啊……】 銀裝素裹,青年身披大氅坐在湖心亭、艷麗得像是雪地里最后一株紅梅,快速地在暖鍋里涮了一筷子羊rou,池回滿意地喝了口小酒:【爽!】 從系統商店兌換出來的食材再新鮮不過,輔之以便宜夫君親手炒制的火鍋底料,青年整個人都為此圓潤了一圈,要不是某人總是仗著大夫的身份管來管去,他又何必趁著對方出門議事的時候做賊般地偷吃。 至于無法正常品嘗人類食品的0527,每次都只能委屈地在饞到流口水時捕捉分子“聞”個味兒。 【我恨!】 怨婦般地撕咬著數據手帕,0527不厭其煩地詢問:【今天的暖鍋好吃嗎?】 “好吃嗎?” 最后三個字微妙地重疊在一處,握著筷子的紅衣青年僵硬回頭,果然看到了身后某個笑瞇瞇的男人—— 糟糕,吃火鍋吃得太嗨,他竟忘了對方今日會提早歸家。 隨手指了指湖心亭內的石凳,池回裝作淡定地打著招呼:“坐?!?/br> “府里的下人就是太慣著你,”無奈搖頭,霍景玄掏出手帕擦掉青年額頭上的細汗,“天寒地凍還往外跑,娘子的腿可是不疼了?” 開啟痛覺屏蔽的池回:……你別說,我還真不疼。 經過這半年來的精心調養,池回雖然仍舊無法直立行走,腿上的疼痛卻早已減輕大半,再加上有0527的外掛幫忙,他現在當真是沒有半點不適。 然而,想起那一碗碗苦到讓自己懷疑人生的中藥,紅衣青年還是識時務地認慫:“我披了大氅,還是在吃暖鍋?!?/br> “都說了近來用藥要忌辛辣,”冷酷無情地抽走對方手中的銀紋木筷,男人偏頭看了眼那紅彤彤的湯底,“看來娘子還真是把為夫的醫囑當做耳邊風?!?/br> 攏好青年身上的火紅狐裘,他慢條斯理地在石桌旁坐下:“不過浪費食物非君子所喜,這一桌暖鍋便由為夫親自代勞?!?/br> “霍景玄!” “嗯?”慢悠悠地向暖鍋里下著食材,習以為常的男人甚至連眼都沒抬,“娘子可是要動刀?” 我只是想吃口火鍋。 若無其事地收回按住刀柄的右手,識海中的池回眼淚汪汪,快穿局在上,有時候他真想定做個霍景玄牌木樁,好好利用對方來練練刀法。 將原劇本的進度提前兩個月,意識到什么的紅衣青年忽地開口:“他要死了?” “就在明晚,”彼此皆知該死的是誰,霍景玄也沒有藏著掖著地去繞圈子,“賀昭明預備逼宮篡位,娘子可有興趣去看看這場好戲的落幕?” ——看不慣主角攻藏在雷厲風行下的公正仁厚,老皇帝其實更屬意性格最像自己的四兒子,在他看來,那把龍椅是誰都想搶的寶物,若想讓賀家的統治千秋萬代,日后繼位的子孫就必須孤家寡人地懷疑一切。 沒有信任便沒有背叛,冷酷無情,將人心當做帝王權術的戰場和棋子,這便是他所信奉的為君之道。 對于出現在劇本中的各類三觀,池回不想了解也不想評價,只是從賀昭明登基后宸朝的發展和民間的反響來看,大多數人好像還是更喜歡這種有底線的君王。 “明晚……”從紛亂的思緒中回神,青年屈起食指敲了敲膝蓋,“聽聞四皇子近來得到了杜相的支持,三皇子那邊可有十足的把握?” 對所有的環節爛熟于心,男人就著對方的杯子抿了口酒:“放心,他不會拿林青竹的命去賭?!?/br> 頂住各方壓力不納側妃,賀昭明對林青竹的深情日月可鑒,要知道,在這種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緊要關口,健康的男性子嗣無疑是一個足夠巨大的籌碼。 “或許吧,”回憶起曾經那個讓父親忠心追隨的年輕帝王,撫摸著繡春刀鞘的青年淡漠垂眸,“坐上那個位置的人總是會變的?!?/br> 命運線化成的劇本只會記錄到主角攻受最幸福的一刻,沒有真實地經歷過,誰也不知道主角們最后的結局是什么。 “我不會變?!?/br> 一把握住青年冰涼的小手,霍景玄輕輕地在上面拍了兩下:“待到一切塵埃落定,為夫便帶著娘子私奔出城去躲清靜?!?/br> “江南水鄉、無邊大漠、還有那能策馬狂奔的茫茫草原……等為夫將娘子的腿疾醫好,我們便一起去看看京都外的廣闊天地?!?/br> 分明為男人勾畫的隱居生活感到心動,紅衣青年卻還是冷哼著開口:“以你這點三腳貓的功夫,怕是剛出門就要被各路匪徒劫道?!?/br> “所以才需要娘子來貼身保護,”坦然承認自己在武力上的不足,霍公子若有所思地瞇起鳳眸,“到了那時,娘子定然要穩穩抱著為夫騎馬才行?!?/br> “對了,前些日子剛買了些新的風月畫冊,這在馬上似乎也頗有講……” “錚!” 花紋古樸的長刀忍無可忍地嗡鳴出鞘,干脆利落地將男人束發的系帶斬成兩段,早有預料地從懷里摸出玉冠,霍景玄熟練地整理好儀容,接著又淡定地將涮掉辣椒的rou丸夾進青年碗中:“氣大傷身,娘子吃菜?!?/br> 拼命抗拒火鍋誘惑的池回:真想砍人。 …… 真香。 第52章 沒有什么是一頓火鍋不能解決的問題。 如果有, 那就兩頓。 身為一家之主的霍景玄帶頭幫著親親娘子煮rou涮菜,私下里縱容青年的霍府下人也因此而逃過一劫, 山雨欲來風滿樓, 隔天清早,京都的天空便洋洋灑灑地飄下鵝毛般的大雪。 老皇帝的病發是在戌時,正如他曾經派人去催動原主體內的劇毒一樣, 賀昭明這次也用香引激出了對方體內積壓的毒素, 霍公子看似溫文爾雅實則睚眥必報,同樣的痛苦與折磨, 他勢必要讓施害者變本加厲地品嘗一次。 生活在天子腳下的百姓們最是敏銳,自打老皇帝重病, 進入冬季的京都便愈顯安寧, 比起同樣仰仗血腥手段的四皇子,人們還是更喜歡能和自家正妃琴瑟和鳴的三殿下。 ——雖然身處古代,但主角攻早已領悟輿論的重要。 對于霍府下人來說,這一天和往日并沒有什么不同, 樹大招風, 近半年內想偷偷搞暗殺的刺客數不勝數,但無一例外, 他們都給自家少夫人送了人頭。 縱然青年的雙腿不良于行,可只要有那一人一刀在府中坐鎮,霍家上下便會由內而外地感到安心。 【這就是所謂的武力值威懾吧, 】吧唧吧唧地在宿主識海中嗑起瓜子, 0527八卦十足地看著皇宮內的直播, 【吐血了吐血了!太監總管正遞消息讓四皇子馬上進宮?!?/br> 【太晚了?!?/br> 捧著手中小巧精致的暖爐,池回披著大氅坐在窗邊:【老皇帝體內的毒素何時爆發是由賀昭明控制,既然敢放任消息傳出,想來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br> 常言總道:差之毫厘謬以千里,男主男二提前兩個月發動兵變,連有劇本在手的自己都不敢說看透全局。 盡管早就讓0527將定向傳送符和大還丹加入購物車備用,可望著眼前無星無月的夜色,池回心中還是有些說不清的擔心—— 霍景玄這書生向來最在意他的安危,哪怕說好要一起看大戲落幕,對方也只會在情況穩定后再回府來尋自己。 宅邸暗道圖和金銀細軟都藏在青年左手邊不遠的暗格當中,想起男人臨行前的叮囑,池回只覺得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就算有專門的護衛隨時待命,他一個站都站不起的“瘸子”又能逃到哪去? 久病成良醫,若非昨晚機智地在翻云覆雨時保持警覺,自己恐怕早就被對方用迷藥放倒送往城外。 默然歸鞘的繡春刀橫在腿上,靜靜散發著一種獨屬于鐵器的寒涼,這次任務目標沒有和主角攻共同行動,功能受限的0527暫時也查不出對方的行蹤。 無論皇宮內發生怎樣的巨變,京都百姓的生活都依舊安穩,寂靜的雪夜中,打更人的梆子咚咚咚地敲了三聲,池回倚在燭火旁,難得地沒有半分睡意。 “咯吱——” 雙眸微微低垂,靴子踩在雪地上的細小聲響突然傳進青年的左耳,順著窗戶向外望去,他果然看到了那抹在大雪中撐傘而歸的身影。 “霍景玄?!?/br> 無意識地低聲喃喃,紅衣青年立刻轉動輪椅向門口移去,輕巧抖落傘頂積壓的雪花,男人擋住身后呼嘯的冷風,配合地俯身給了對方一個擁抱。 千言萬語盡在此刻,池回將臉埋在男人的頸邊,忽地感覺眼眶有些發熱。 “好了好了,小心著涼,”難得見到青年如此情緒外露的模樣,霍景玄帶有安撫意味地輕拍著對方的脊背,“不是說要照顧好自己嗎?娘子怎么還坐在窗邊等我?” 又來。 早就習慣男人醫仙附體后婆婆mama的管教,池回無比熟練地轉移話題:“宮中情況如何?進展可還順利?” “放心,京都的局面已經徹底被賀昭明穩住,”將青年慢慢從自己懷中推開,心中滿足的男人挑著眉低笑,“別抱太久,涼?!?/br> 誰稀罕抱你! 唰地一下拉開自己與對方的距離,紅衣青年端正坐姿:“你要帶我進宮?” “對,”習慣性地彎腰替自家娘子整理好衣物,霍景玄語氣平靜地解釋,“賀昭明說,這是給予你我二人的第一個補償?!?/br> ——鳳家和霍家的血仇已成舊事,哪怕龍椅上坐的是相對公正的賀昭明,對方也無法光明正大地替兩家翻案。 狡兔死、走狗烹,此等心照不宣的丑聞若是被明晃晃地挑破,天下哪還有人會心甘情愿地為賀家賣命? 清楚小世界的主角們也有各自的難處,池回還算理解地點頭:“那便走吧?!?/br> 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當年鳳家被滅門時主角攻還是個剛知事的孩子,就算今日坐在這里的是原主鳳蕭,他也不會借機遷怒讓宸朝陷入內亂。 雪夜宵禁后的街道空曠非常,印有霍府標識的馬車一路疾馳入宮,因燃著炭火而顯得溫暖如春,待到池回通過把守士兵的重重盤查被放行后,難掩疲憊的主角攻正站在老皇帝的寢宮前等他。 “他在里面?!?/br> 依照約定撤掉宮內防守,賀昭明望著兩人即將進殿的背影,忍不住心情復雜地低聲叮囑:“……別做得太過?!?/br> 其實這完完全全是一句沒有意義的廢話,哪怕青年安安分分地什么都不做,對方也會在天亮之前死掉,對用刑鞭尸毫無興趣,池回微微頷首,在主角攻可以看到的角度放下了手中的繡春刀。 反正有足夠的積分作保,哪怕老皇帝忽然起尸變粽子他都能應對。 比起原劇情中死在龍椅上的場景,此刻行將就木的帝王更顯凄涼,用作寢殿的福寧宮內滿是苦澀藥香,頭發半白的老者陷在明黃被褥當中,四肢和五官扭曲而又僵硬。 這其實和中風受邪的癥狀有些相像,但與生病不同的是,對方的意識明顯還很清醒,最少在看清楚青年的長相之后,原本還能保持安靜的他立即“嗬嗬”地喘起了粗氣。 眾生皆凡人,當遲暮的帝王褪去權勢所帶來的加成和濾鏡后,他也只不過是一名瀕臨死亡的老者,代入原主的記憶與心境,池回發現自己根本感受不到復仇成功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