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哪忍得住心頭一頓。心跳都似停了一拍,他只差齒間咬出血來。 “小瞎子……” 里間已有駐軍占走了地方,那她會是怎樣的下場……只需用腦子一想,轉了個彎兒,詹瑎一雙眼便猩紅了。 幾日沒闔過的雙眼,沒了在陽城的魅然氣度,疲憊的緊。血絲布在眼睛上,眼眶子也是微紅,襯得凄然人哀。 荊學林的佩劍來時予了他,掛在馬鞍前頭。詹瑎右眼掛了條淚下來,用力以手一摸,繼而握上長劍抽出劍鞘。小瞎子若是殞命在此,那是要送這些混蛋下去陪她的。 以他在安遠候那兒學到的本事,大不了魚死網破為她抵上一命! 家中的事,是他不孝了,未有陪著父親與母親頤養天年。作態的活了這樣久,到了這一步著了陳家的道兒,連救命恩人的大恩都還不了,明知她受了大罪還能看過眼去,怎堪為人。 他是可躲起來,躲過這這處的駐軍返回京都去,還可得將軍府的庇佑,即便戰中前鋒軍的死傷盡數算在他頭上,他還能保命,而后無為的活著一世。 可他如今不愿了! 誰可知,他是真真正正想要將小瞎子帶回京都呢……離了藥廬的時候,他便想好了。往后再不作那么惡心模樣同家里亂鬧,好好學父親的帶兵之道,他許是也能同自己兄長一樣有所建樹。 他有那羽翼,誠然便可護得將軍府、護得小瞎子一世萬全。 這個眼瞎的女子都已這般進了他的心里,怎么就可輕飄飄的被這些敗類傷了害了? 既占了這處地方,那就拿命來償還罷…… * 那夜的眼睛真是鮮紅印了悔恨的。 他執了劍,大踏步自藥廬正門跨步進去。只單單在門邊便一來一回送了劍進了兩人的肚腹。鮮血飛出,有些扎眼。詹瑎卻是歪了歪唇,露出一副不同平時的歃血模樣,別過了眼,提劍往里間去。 輕掃一眼,大半藥廬的藥材已然被搬空了去。余下還有七八人將藥材正在裝袋,發出沙沙的不小聲響。 草藥他是完全不識得。 可是碰巧,那些人手中握著裝袋子的藥材,他日前天天都會見到,眼熟的要命! 林煙那一月日日去山巖平石上晾曬的可不就是它們么…… 他咬牙,鈍痛一朝鉆心難忍。陡然,他壓了嗓子低低吼道:“放下它們……留爾等全尸?!?/br> …… 屈子國的軍士一朝回神,也是反映極快的撿起一旁的刀劍作勢對敵。 刀刃碰撞幾番,飛濺出不少血rou……詹瑎有覺,這些人似也不是屈子國正常的軍士,怕只是幾個傷兵。 不足片刻也就死在他一把長劍之下了。 他不曾想內里的軍士是有這么十來個,且都不足為懼??蓪π∠棺佣?,該是不會如此輕巧,可一劍帶過的。 抓了幾把散在地上的草葉子,詹瑎原地站著,長劍劍尖的血跡滴了不少。一時的六神無主,他倒是恍然明白了,這平平靜靜的心悸才最是鉆心。 “小瞎子你在不在?你在不在!”真真吼出這句,他都不知自己的聲音何時變得如此喑啞,難聽的要死。 不比他的小瞎子,說話軟聲軟氣的,聽著這樣舒服。 急急的走了好幾處屋子,他尋著叫著,“小瞎子!是我!” “你若在的話,便出來見見我!沒事了……他們都死了……” “沒有人再可以欺負你……” …… 詹瑎的聲音一會子又落了下去,視線之下他瞧著的東西惶惶然使他住了聲兒屏了氣兒。 林煙隨身的木杖子怎會滾落在此? 那她也一定沒有離開過藥廬才是。若人還無恙,就是被那些混蛋下壞了,尋了地方藏起來了。 內臥無有明顯的血跡,也沒有多少翻找的痕跡。便是側證他的猜想。 “小瞎子?” 他叫喚了這樣久,都沒有人應聲。直至詹瑎打開下層衣柜的柜門,借著門上插著的火把的火光往里間看去,林煙縮了嘴內里的腦袋才算微微動了動。十足受驚的眼兒瞪的很大,滿面盡是驚慌的熱淚。 “小…小瞎子。是我啊,詹瑎?!?/br> “你別怕,是我回來了。他們,他們我都替你殺了,不怕了……好不好?!?/br> 衣柜里縮著的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呢。瞧見的第一眼,詹瑎便懂了一顆巨石落地是怎樣的暢快安心。 他是高興的,小瞎子安好無虞。只是……嚇得不輕。 哪里還敢有一瞬的遲疑與掉以輕心。得了小瞎子一句喃喃的“詹瑎……”,他真似發了瘋,一把便將受驚的人兒緊緊擁了,下巴抵在她瘦小的肩上,默默然泣下幾滴淚來安撫自己的還有余悸的內心。 小丫頭真真是嚇壞了,無聲了哭上了半晌,叫他的名字也一直未停。 詹瑎懼怕她有受傷之處,一只大手將她小腦袋按向自己胸膛,空出一只手便去查看她的身子。 …… 詹瑎可覺察到的,她的身子還在發顫,替她擦了臉兒,也學著軟聲軟氣的講小姑娘哄了一回。只盼著她莫要再懼怕。 他說完了可說的話,正要將人兒抱走。 她這時卻是有了動作……將懷里的東西一把推給了詹瑎,哭腔未停,啞道:“你帶我走罷……我嫁你做妾……”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章花的筆墨多了一些,畢竟是看清心意的點。 煙煙不會是妾的,咱們詹二哪里舍得! 感謝在20200209 23:58:33~20200210 23:57: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雪落蒹葭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憶城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7章 詹瑎一時的不覺,被林煙懷中之物一堵,迫著騰出右手去接那物件。再行仔細去瞧手上的物件,質地綿綢雪白的毛領正躺在他掌心。 是他著過不久的夾棉袍子。半月前他將這外袍留下了,料到對她是為重要之物,怕是過世的親人留在的遺物。 才瞧清楚手上接捧著的衣物,一聽林煙后頭的話,詹瑎腦中真似煙花轟隆在腦袋瓜子里炸開,發出幾聲炸裂的聲響……繼而卻變燦爛,連黑色都變作五彩斑斕。 待到腦中焰火歇了,回想林煙方才的話,他是雀躍至極的。 心急過甚,詹瑎橫抱起林煙往正門出去??绮蕉?,詹瑎恐她旁有思慮,心中還懼怕著旁事兒,便道:“無事了。從今往后,你這小瞎子便是我詹瑎的人,欺侮了你的人,我絕不會放過?!?/br> “安心罷,我帶你走……” 懷里的小瞎子將小臉在他胸膛里埋得更深,仿似一只柔弱至極嚶嚶泣淚的小獸,剛出襁褓的嬰孩。初生的模樣,干凈無比的一張小臉兒。 走到馬前,詹瑎將懷中之人輕輕放下,始發覺這匹戰馬竟是站在這處乖乖等了他回來的。下馬時見屋子里間又火把照亮,便知曉小瞎子出了事。 情急之下,忘卻了要將馬匹栓上。 好在這馬匹沒有亂跑出去,真當是要失了這馬,還不知是多么窘迫之境地呢。 將人兒攬了進懷,詹瑎輕道:“我們現在去岑州先安置下來,緊著我處理些事情,便帶你回家?!?/br> 瞧著林煙怯生生的點了腦袋,詹瑎復又扶了人往馬邊挪了幾步。 “我抱你上馬?!?/br> 岑州是必要去的地方。得先將小瞎子安置在住處,確保安全,他才可去做正事。 且,他趟了冬日的冰河,緊著又是跑了大半夜的馬,身子都不曾擦干。如今一程下來,身上已然沒一路刮的寒風吹干了一身粗布短衫。只是,他此刻身上的感知,怕是感了傷寒,頭暈的緊。 得快些尋個地方歇著才是。 …… 林煙坐在馬上,詹瑎眼見著她坐穩了身子,心中思量多上了一重。 小瞎子身子不好,瞧不見前頭的路,在馬上想來也是畏懼的很。他一路過來,飛馬奔道不可謂不快。來時飛快,走時卻是不能了。 暗夜下,東方已現點點微光,暖黃之色。 將要日出。十三處鎮子既已被占了,駐兵便不會少,要帶人出去哪會是容易之事。 詹瑎轉頭,視線緊盯著藥廬半晌。莫不然……不若來個聲東擊西圍魏救趙,何如? 只是,這藥廬是林煙的家,一把火燒了去不過是用來吸引曲子國軍士來此,為他們二人離開掃清些礙事的。真若燒了,林煙可就沒有家了。這般如何朝她開口是好。 林煙伏在馬上,許是因著懼怕,身子前傾只差抱住馬頭。 小丫頭心思最是敏感,靜待著詹瑎半晌也沒聽到只言片語,便也問他,“怎么了……你不愿意了么?” 詹瑎急道:“并非不愿。只是,只是天色將亮,要一路去到岑州怕是不易?!彼褪侵獣孕∠棺訒胁话残?,她既問了,那說出來也是無妨。 “小瞎子你往后須得信我。這藥廬,咱們不要了,便燒了去換個生機,如何?” 她那大眼兒幾下眨巴,抿著的唇終是松開了,“好?!?/br> 要嫁他做妾這話,是她親口所說?,F在再去做旁的計較也真的太過矯情了些……這男子雖是行事言語有些跳脫,心思卻是赤誠。 此一世她真拿來做賭局來活了,自此手上的賭注全然撒了上桌。明晃晃瞧去半點底子也無有。 但愿這一局不會輸。 …… * 岑州的大門修得氣派。因著在西北天氣深寒的緣故,城墻修得都比中原旁的州縣的城墻要厚實一些。 自敵窩里跑出一條道兒出來真真是屬不容易之事。穿幾處山坳鎮子,橫過幾處無水的淺灘,多奔波了許多路程,這才躲過了敵軍設卡。出來之后再要回轉去山源鎮這樣的地方,已是做不到了。 到岑州黑漆色的虎紋大門外,兩人一馬早已是人倦馬乏勉力行路。 詹瑎于州門外觀察半晌:大門那處派了不少軍士駐守,瞧那盔甲衣樣,卻不是他們右軍中人。估摸著百里琢還沒有求援岑州,憋著一口子氣性,想做那背水一戰。 可岑州之內的人又不是眼睛瞎了!會瞧不見外間密密麻麻的軍士扎營么? 岑州刺史荊大人,便是荊學林之父。十年前的武狀元出身,深諳軍法之道,會瞧不出百里琢以此布兵之意?此時的岑州還是開著兩處州門,敢迎遠處十三鎮的難民入城,已是頗為大義之舉。 詹瑎二人也便順著這股難民支流入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