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第15章 杏鉞河里的河水頗為靜態,并非那樣洶涌澎湃的江河之水。詹瑎一個大活人竄進杏鉞河中,勝在動作放的輕巧,無有驚起多大的波浪。 夜色之下,河邊值守的軍士瞧東西也不盡真切,這便讓他成功潛進杏鉞河中去了。 冬日西北的河水,真似寒潭,融了萬丈寒冰在內里一樣。詹瑎的水性算不上好,勉勉強強可在水中保命而已。好在河水不急,運氣是極好的。 他這算不得純熟的水性還是兒時在舅舅在住的那段時日,同那位性子頑劣的表哥學的。他與自家兄長年紀差的有些大,兄長而后又是常年在外的。之于他而言,大約兄長比起自家父親更像父親一些。 舅舅家中那幾年也是忙時,無暇管他們幾個精力旺盛的小孩子,不論做些什么,只要不被捅漏出去,便就萬事大吉。 他們學這鳧水也是不務正業,全然是聽從表哥的話,學好了鳧水可先行一步穿過那泯譚,親眼見一見旖陽公主的及笄禮…… 可惜最后,及笄禮還未開始,皇家衛隊便將二人圍了個水泄難通。只瞧了旖陽公主不足片刻,就被拘押帶走送至天牢了。唯一記得的,除去一頓板子,就是覺著那旖陽公主的衣服是當真好看,迷迷蒙蒙的好似仙女的彩衣,精致華貴的很。 …… 待詹瑎腳下可踩著河底沙石了,身子早已凍得沒有知覺,僵著身子浮出了水面兒,一雙利眼盯著軍帳沿線幾個值守的。 天氣深寒,幾人也都以粗布巾子蒙住了口鼻,拄著鐵槍借力半靠著。 那還管得了身子是否麻木,河岸里營帳的一段距離詹瑎上岸,撒開腿便往里間火把照亮不到的地方跑。 即便穿著這短衫,可也帶上不少河水,踏步間發出的聲響即便散在風中也是可聽到的。 值守的幾人側過了頭,盯著詹瑎跑過的那暗處,繼而相視,問道:“你們聽見什么聲音沒有?” 其余幾人點頭應道:“聽到了……” 發問那人又道:“那,那誰去瞧瞧?” “瞧什么瞧!還嫌不夠冷么。要去你們去,我可是早就受夠了一般的日子!老子這都快凍死了!” “……” …… 詹瑎牙齒打著寒戰,閉上了一雙眼。 原是等著人來抓自己的,待聽到這般的幾句談話,真一時間不是該如何作想。軍營現在便是這般風貌了,三兩句竟也能將如此明顯的漏洞蒙混過去。 罷了,若不是這群睜眼瞎,怕是登時就要被抓走關押起來,連命都不在的。這般風紀和做事方法,來日定有機會去整改的。 躲過軍營前頭值守的人,后頭的巡防應付起來也就方便的多。 右軍的規矩,半刻一巡。不論營帳范圍幾多廣闊,每處地方不可過半刻而無人巡守……算著時間,詹瑎一會兒離下一刻巡防的時間也是近了。萬事需得當機立斷。 身子卡進營帳布防的木樁子空隙中,滋溜一下鉆進里頭去。 幸虧幸虧他沒能長成自家表哥那樣龐大的體格,鉆這樣的空隙還是不費氣力的。 岑州刺史膝下有兩子,一子年幼養在膝下,一子從軍。長子荊學林同他亦是自小的交情,曾隨著岑州刺史荊大人過府上做過客,那時他便記住了這個名字。 后至軍營,詹瑎于名冊上一眼瞥見那個名字,頗為驚訝。荊學林這人委實有那一副傲骨,從軍便從軍了,半個字竟也不曾透露給兄長和自家母親。想想他自己,一進去便是個將軍的職位,比起一般的軍士可謂一步登天。荊學林是無此心,若真有心,混個軍校的職分是穩穩當當的。 可惜人家不屑。 倒是這樣的人,他在軍中最為佩服。 荊學林既是岑州刺史的長子,便是不會站到陳家那頭去的。且,荊學林的行事作風他了解的很,此時去找他怕是比去尋那些個無用的兵副要有把握的多。 …… 詹瑎將荊學林的帳隊記得清楚,摸著黑躲著巡防一路尋過去。 到了帳子外頭,詹瑎蹲跪下來又是躲過一隊巡防。知曉荊學林此人警惕性奇高,幾乎任何風吹草動他都可察覺到,果不其然。 巡防的一小隊人過去才眨眼的功夫,荊學林便執了佩劍從營帳內警惕而出。 詹瑎驚了一道兒,忙去一掌自他正前方捂住起口鼻,壓著聲音道:“別叫!是我,詹二?!?/br> 從前初見,告知了對方姓名,還一同出門登樓望景。再見之時是在軍中,荊學林卻連他姓名也記不清了,只尬著臉面粗粗喚了一聲:“詹二……” 荊學林一雙眼瞪得極大,口中發出“唔”的一聲粗響,反應了一瞬身子便隨著他的動作營帳后頭退去。 …… 外間風頭正緊,荊學林實在預料不到詹瑎為何忽然回來! 他料到詹二那小子性子瞧著放浪,實際倒是個頂聰明的??梢矝]料到,詹二那那樣多的死傷之中竟也能完好的回來。難道真是……詹家將軍府的兒郎,同他們一般家的都是不同? 瞧他現在的模樣,一身濕漉,也是狼狽的緊。 詹瑎一將捂著的手掌送來,荊學林急著喘了幾口子氣兒,慌張道:“你,你怎么回來了?” 詹瑎一把將他按下,二人蹲在暗處。 他低聲道:“我懂你話間的意思。你也認為我已經死了,是么?” 荊學林默然,后道:“死的人太多了……拖回來那樣多的尸首,有些弟兄都已被巨石砸的分不清面容了。你這近一個月未歸,百里琢也已為你立了碑,同那些前鋒軍的弟兄葬在一處?!?/br> …… 荊學林此話同他設想的無二,只是看來那百里琢的動作快的不是一點半點! “我運氣好,得了貴人救我一命。這次回來也是有所察覺,是以不敢堂而皇之進來,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br> 荊學林嘆了口氣兒,一咬薄唇,難道:“你還是走罷……右軍現在早非來此驅逐敵寇的,更似因著朝堂黨爭來此鏟除異己的腌臜地方?!?/br> 話題到了這處,詹瑎再難忍住,直問道:“百里琢究竟為何如此做派?!” 只聽荊學林嘆道:“我原也想不明白??涩F在看來退到岑州之外也非他所想?!?/br> “屈子國進兵已將邊境十三處鎮子全部占了,包括周遭的田地商鋪百姓,怕是都躲不過去。不必想,下一步便是岑州。他此時退兵至此也算明智,丟卒保車……” 詹瑎驚的站起身來,“什么!十三處鎮子全占了?可有駐軍?” “自然是有的?!?/br> …… 腦中一瞬的懵然。 那,那小瞎子呢。 她就一人待在藥廬,若是遇上,根本毫無還手之力。是連跑都無有機會的! 不成!他得回去。 “馬匹!哪里有馬匹?”那小瞎子不可有事! 作者有話要說: 低燒了好久,抱歉更新的晚了,也有點短小。抱歉。 感謝在20200208 23:14:51~20200209 23:58: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憶城、40589367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6章 “詹二,你找馬匹做什么?”荊學林按他在地,一把按住詹瑎的嘴,同前頭反了個模樣,低低吼道。 幸好巡防的小隊方才過去,不會這么快又來一隊。不然以詹瑎方才的音量,前頭怎么著命大躲過去都沒有用處,也就一朝葬送在這里了。 詹瑎心下瞬時不知如何再做計較。衣物全濕貼在膚上,隨夜間的風一吹,當真奇冷。時間一長,凍得腦門上都覺刺痛。 但荊學林那句“十三個鎮子皆被占了,附近的各處都有駐軍”一事,正如一陣猛錘子敲打在他心上。一顆心是謂蜷在一起,他似連呼吸吐納都已忘了…… 小瞎子……小瞎子的小藥廬,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 她一雙腳長了與沒長有什么區別!眼睛壞了跑都跑不了,只得等著被俘了。 心神全亂,詹瑎扯了荊學林頸上的風巾,狠狠道:“我得回去救人,告訴我馬匹在哪里!” 他一路半尋半行,走了不少彎路,花上了近半個月的時間才尋到這里?,F在要是走回去,不論怎樣趕都不可能趕得上回去救小瞎子的!是以要尋到馬匹,一定要尋到馬匹! 荊學林怔了瞬兒,其后本也想問去救何人,瞧他六神無主的模樣也是咽下了要問的言語。 …… 下半夜,右軍軍營忽得哄鬧起來。數十匹戰馬拔了馬樁子,跨了軍營設防直沖外間馬蹄嘶嚎驚了大半營里軍士。 上頭派遣軍校來查,荊學林快瞟了眼遠處。 詹瑎那家伙已經跑得遠了。 放出那幾十匹戰馬實屬無奈。沙石之地,質地是軟,詹瑎一匹戰馬單單跑了出去,馬蹄印子那樣深硬,有雙眼的人都知道這地方跑過一匹馬去過,更何況是軍中之人,洞察力可比常人好處許多。要尋著那馬蹄印子一路追過去,詹瑎也是難保一命。更不需說救人云云了。 戰馬放出去,真當不夠時還可去岑州向父親那頭討要。詹瑎這人若是出了事,可真算是要了將軍府當家主母的命…… 詹瑎臨走前留下的話,荊學林雖是想不明白,但也決定照他的意思去做。 詹瑎的意思,莫要告訴任何人他還活著的事實,即便是和將軍府中派來之人。只需將他已死的事情廣而告之便可。荊學林想不明白這事兒,卻也知曉他有旁的用意,自己也只需相信便罷。 一人一馬跑得沒影了,但愿他還能趕得上去救人罷…… …… * 幸而是在半夜回去,馬蹄聲忽過,疾行之下叫人瞧不分明。且他前幾日將這處地方的大道小道摸了個熟,夜間也可分辨出路來。 這幾日屈子國軍隊進駐山源道周邊地方,隔三差五也有飛馬疾馳之況。得了這個便宜,詹瑎一路而去,寒風刮面揮汗過額,無人攔阻。 奔走一路,他始發覺這一日日他行過的道路竟也有這般的長了。自己離開藥廬那干凈之地已然半月之久,這會兒他倒無比希望小瞎子進山去了忘記了時辰,還未曾歸家。 “這般委實太慢了些!”詹瑎狠狠罵了句,隨后用勁兒一拽韁繩,調轉馬頭,鞭子一抽馬屁股,喝道:“駕!” 過山坳里頭直接穿過兩個山道,會比從外間彎道進到藥廬要快上許多。 只是苦了這馬匹。 既是軍中戰馬,多吃些苦頭想來也受得住。若是可以撐住這一回的救那小瞎子的事兒,一路上要回京都,將這匹馬做匹上等馬帶回京都也是可的。他這一程的所有保障,全寄在這匹馬身上了。 “小瞎子,你可得等著我!” …… 離林煙的藥廬門口不遠,詹瑎便已發覺,藥廬大門里間火光極盛,像是有人點了火把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