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嗯?!?/br> 溫瀛沒再多言,將奏疏拿回去繼續寫完。 凌祈宴愣了愣,趴在書案上一手支頤,盯著他平靜的側臉看了片刻,好似忽然明白過來,為何溫瀛這回這么痛快答應,他跟著去攻打巴林頓都城。 ……這人是特地給他立功表現的機會。 這么想著,他順嘴就問出來:“你就是為著這個,才肯讓我跟著張戧他們一起去的?” “是你自己本事,”溫瀛寫著奏疏,毫不吝嗇地夸他,“若你殺的人不是巴林頓汗王,我也沒法為你開這個口?!?/br> 他原本,只是想讓凌祈宴攢些好名聲而已,凌祈宴的表現確實出乎他的意料,雖然他知道這小子其實是為了出風頭和好玩。 果真如此。 沒曾想溫瀛竟連這個都替他考慮了,凌祈宴難得覺得不好意思:“反正,謝啦?!?/br> 溫瀛停筆,抬手摸一把他的臉:“嗯?!?/br> 倆人說了一會兒話,下頭送信進來,溫瀛看過隨意將之擱到一邊,凌祈宴順手接過去,快速瀏覽一遍。 信出自溫瀛留在京中的親信之手,信上說方仕想、錢勇幾人已被押解到京中,供詞和物證一并呈到了御前,皇帝震怒,已下令徹查他們通敵之事。 且在他們進京途中,還碰上了一次流寇襲擊,負責押送兵馬早有準備,留了活口,也已交刑部審問。 錢勇被流寇捅了一劍,命倒是沒丟,人卻從之前的死氣沉沉、不言不語變得極端瘋癲,進京之后,被人一盤問,連之前沒與凌祈宴說的都給交代了。 依錢勇所言,在豐日山中,兩軍交戰混亂之時,給溫瀛放冷箭之人是他的親兵,因為得了方仕想暗示,是后頭那位的意思,要溫瀛死,他才鬼迷了心竅。 至于這后頭那位是誰,其實人人都猜得到,更別提早已對東宮太子不滿至極的皇帝。 凌祈宴心中惱火,早知道放冷箭的也是那錢勇,當日他就該再多給那人些教訓:“皇帝既然說要徹查,事涉當朝儲君,想必一時半會地沒這么快下定論,不過狗東西的太子位置是到頭了?!?/br> 皺眉想了片刻,他問溫瀛:“你說,皇帝會殺了狗東西嗎?” 凌祈宴十分懷疑,連自己這個假兒子,皇帝都手下留情了,疼著寵著養了這么多年的太子,他真能舍得下狠手? 可若凌祈寓這都沒死成,就太便宜他了,怎么想都覺得遺憾。 “他想殺?!睖劐V定道。 “你這么確定?” 溫瀛鎮定解釋:“陛下最重臉面,他的太子枉顧數萬將士性命,通敵叛國、殘害手足,這樣的儲君叫他顏面盡失、君威掃地,他肯定恨不得殺之而后快,以前他有多看重太子,如今就有多惱恨他,只有將之殺了才能平息他的怒火?!?/br> 這倒是真的,凌祈宴心想,這可不是一般的丟臉,生養出這樣的太子,誰不會疑心是皇帝其身不正,教不好兒子,才造下這樣的孽,皇帝能忍得了這個? 這么想著,他又不由幸災樂禍,該。 凌祈寓那狗東西只有些小聰明而已,蓋因他不喜念書,看到書本就頭疼,才襯得那小子五歲就能背詩是天資聰穎,讓皇帝期望過高,如今出來個真正文武全才的皇長子,可不就把那狗東西逼得現原形了,皇帝從前罵他的話如今都應驗到狗東西身上,可太該了。 溫瀛又道:“但不會太容易,陛下若想殺太子,皇后必會以死相逼,將事情鬧得更加難看,當然,陛下大可能不在乎她,甚至被她氣得直接廢后,將沒教導好太子的責任都推到皇后身上,可還有太后在?!?/br> “……太后?”凌祈宴一愕。 溫瀛提醒他:“你別忘了,那也是她老人家的親孫子?!?/br> 凌祈宴不信:“你就不是嗎?他想殺了你,外人都以為你重傷昏迷數日才醒,憑什么狗東西不該給你償命?” “可我沒死,”溫瀛微微搖頭,“若我死了,他也必死無疑,可我還活著,且這一仗我軍打贏了,他便有了活命的機會,太后應當會讓陛下留他一條性命,或許會讓他去守皇陵,用下半輩子恕罪?!?/br> 凌祈宴沒話說了。 他是太后養大的,自然比溫瀛更了解太后,太后那是一只螞蟻都不忍心碾死的真正心善之人,自己的親孫子,哪怕再失望,總還會想給他留條命的。 可就這樣放過那個狗東西,委實叫人不甘心。 溫瀛捏過他一只手:“不用多慮,他早死晚死,早晚得死,不用急?!?/br> “他多活一日都是禍害,早點死了干凈?!?/br> 凌祈宴撇撇嘴,懶得再繼續說這個。 下午,京中一道圣旨突然到了這豐日城,是皇帝召溫瀛啟程歸京。 圣旨上沒多說,只讓他身體養得差不多能動身了,便盡快回去,同來的還有兩位太醫,被皇帝特地派來給溫瀛診治。 這圣旨一宣讀,當時在場的一眾部下看溫瀛的眼神都微微變了,皇帝對這位旒王殿下的關切之情溢于言表,東宮那位地位正岌岌可危,皇帝這個時候將旒王召回,為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但在人前,溫瀛依舊是那副面色蒼白、虛弱不多言之態,甚至未表現出半分喜色。 那二位太醫被他收為己用,之后他依舊裝著重傷未愈,又在這邊多待了幾日,將這巴林頓該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妥當,確保不會再出岔子,這才啟程,先回去西北涼城。 回到涼城的王府是五月初。 這座涼城里的旒王府他們統共也只住了半年不到,東西卻不少,都是凌祈宴的各種價值連城的寶貝。 沒有急著叫人收拾,凌祈宴停在屋中的博物架前,盯著一直擱在上頭的那枚夜明珠,安靜看了片刻。 聽到身后腳步聲,他回頭沖進門來的的溫瀛笑:“窮秀才,你說我之前怎就沒想到,這枚夜明珠你一直擱我這里,其實是想送我吧?” 溫瀛沒理他,走去榻邊坐下,用了些茶點。 凌祈宴笑吟吟地湊過去鬧他:“你這人怎么這么不誠實???想送東西就送唄,又不肯說實話,就往我這里一擱,我還以為你故意顯擺給我看呢?!?/br> “那是你蠢?!睖劐▉G出這句,往嘴里送茶水。 “你瞧瞧你這張嘴,也就我受得了你,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溫瀛望向他:“你覺得我該說什么?” 凌祈宴笑道:“你這人怎就不會學點情趣呢?說你喜歡我,跟我說情話啊,話本里都這么寫的?!?/br> “你不是對話本中那些不屑一顧么?當年毓王殿下可不是這么說的?!睖劐渎曁嵝阉?。 凌祈宴想了想,當年? 他想記來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時他偶爾看那些風花雪月、情情愛愛的閑書打發時間,有一回被溫瀛瞧見了,問他信不信書里寫的那些,當時他怎么說的來著? ……他明明什么都沒說! “你冤枉我,我哪有不屑一顧?”凌祈宴不認。 溫瀛不客氣地揭穿他:“你從前分明不信這些,還想著三妻四妾、左擁右抱?!?/br> “現在信不行?”凌祈宴惱道,什么三妻四妾,他也就摸過那些小娘子的手和臉蛋而已,“你這人心眼又小又愛呷醋,還特喜歡擠兌我,你說你有意思么,都這么多年前的事情了,還記這么清楚?!?/br> 溫瀛伸手一撈,將他攬入懷。 “你干嘛?” “別動,安分點?!?/br> 被溫瀛按著又揉又捏,凌祈宴哼哼唧唧幾聲,老實了。 在溫瀛懷里滾了一圈,伸手抱住他的腰。 過了片刻,他又心癢難耐,手指勾上溫瀛的腰帶,摸了一陣,將之解開,再撩開他衣擺。 不安分的手越摸越過火,溫瀛皺眉摁?。骸皠e鬧了?!?/br> 凌祈宴撩起眼皮子,瞅著他:“我想不行么?” 溫瀛輕抿起唇。 凌祈宴哈哈笑,在他那玩意上摸了一把,放過他:“算了,青天白日的,不招惹你了?!?/br> 剛坐起身,又被溫瀛撈回去,壓進榻里。 窗外有悶雷滾動,壓抑地轟隆作響,醞釀了許久的一場雨終于落下。 窸窸窣窣的黏膩聲響被掩蓋,凌祈宴被弄得受不了了,蜷縮起腳趾,踩在溫瀛的大腿上,啞了的嗓子里帶出一聲黏糊鼻音:“熱……” 溫瀛一口咬在他脖子上,聽得耳邊的聲音愈發甜膩,低喘著氣啞聲問:“哪里熱?” “哪里都熱,”凌祈宴含糊嘟噥,上揚起的語調似嗔似怨,“你太煩了,快點,別弄了?!?/br> “再忍忍?!睖劐穆曇舾鼏?。 唇被堵住,凌祈宴一個字都再說不出口,埋首在溫瀛的肩膀上,輕輕哼哼,他好似更熱了。 申時末。 落了半個下午的雨水方歇,窗外那株去年來這時移種過來的槐樹開了花,一串一串的,格外喜人。 凌祈宴懶洋洋地倚在窗邊榻上往外看,有一點心不在焉。 剛剛沐浴時洗過的長發披散,還在淌著水珠,被熱水蒸騰過的面頰泛著紅暈,有如抹開的胭脂。 溫瀛穿戴整齊,回頭便瞧見他這副模樣,凝眸看他一陣。 凌祈宴似有所覺,抬眼望過去。 溫瀛移開目光,拿了條布巾來,坐去他身邊,兜住他濕漉漉的長發擦拭。 溫瀛的動作不算溫柔,眉目間隱約還有先前意亂情迷時沾染上的、未散的欲色,卻又似格外嚴肅。 凌祈宴看他這樣不由想笑,這人怎就能裝一本正經到這個地步,好似先前跟個禽獸一樣、壓著自己不放的人,不是他。 “窮秀才?!?/br> “嗯?!?/br> “……說句情話來聽聽?!?/br> 溫瀛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看向他:“想聽什么?” “你自己想?!?/br> 默然片刻,溫瀛繼續幫他擦頭發。 凌祈宴以為他不肯說,又要鬧他,卻聽他一貫低沉的嗓音在自己耳畔道:“你聽話,本王疼你?!?/br> 凌祈宴一愣,心頭一陣酥酥麻麻的癢意蔓延開,隨即放聲大笑。 笑到最后又躺倒進溫瀛懷中,半日才喘勻氣,扯著溫瀛的袖子戳他的手臂:“那你也聽話,我也疼疼你?!?/br> 溫瀛摸一把他的臉:“好?!?/br> 凌祈宴心中舒坦,貼住他掌心輕蹭了蹭。 溫瀛彎下腰,在他耳邊問:“你方才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沒有啊……,唔?!彼f不出口,或許是要回京了,隱約有些不安? “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回去京中,你先去莊子上住一段時日,若我真能幫你討到爵位,你在上京就有了立足之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