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凌祈宴笑吟吟地瞅著他:“殿下,斬殺主帥,賞銀多少來著?” 溫瀛嗓音沉沉:“賞銀百兩,記頭功?!?/br> 窗外有火光透進,凌祈宴的笑顏在燈火中更顯明媚生動。 溫瀛定定看著他:“現在高興了嗎?” 凌祈宴用力點頭:“嗯!” 子時四刻,大成兵占下整座軍堡,開始清點傷亡。 這些守兵降得快,只死了不到千人,俘虜足有四千多,溫瀛命人殺了當中幾個主將,放歸被擄來這里挖礦的大成人,讓剩下的巴林頓兵丁代替他們,再留下一隊兵馬監管。 “挖出的鐵礦盡數送去薔央城?!彼谅曄铝?。 雖然這一路過來,他們收繳了無數巴林頓人手中兵器,但大多不堪用,鐵器兵器,沒有人會嫌多。 那為凌祈宴鑄劍的鐵匠已被溫瀛收為己用,跟來了這薔央城,且這段時日,他又命人陸續征召了不少大成邊境的匠人過來,趁著冬日休戰,好盡快多鑄些上好的兵器出來。 回到薔央城,已是寅時過后。 興奮勁頭過去,凌祈宴很快哈欠連天,但衣裳上沾了血,還得先沐身。 凌祈宴坐進池中,凍僵硬了的身子逐漸暖和,他闔上眼,昏昏欲睡。 溫瀛與人交代完事情,晚了些過來,聽到腳步聲,凌祈宴勉強撐起眼皮子,隔著朦朧水霧,看著他一件一件脫下衣衫,渾身赤條條地走進池中來。 恍惚間,他好似憶起當年,隔著一面屏風,在黑暗中看溫瀛寬衣解帶時的場景,那時的心境他已然記不得了,這會兒只這么看著他,就不由口干舌燥。 溫瀛靠著池壁坐下,這王府原來的主人也是個會享受的,浴池建得很大,他倆各自坐在一端,誰都沒出聲。 片刻后,凌祈宴一點一點挪過去,跪坐到溫瀛腿上,撐起身體去親他的下巴,再往上移至唇瓣。 一吻過后,溫瀛輕捏他的腰:“不困嗎?” “困?!绷杵硌缧臐M意足地舔了舔唇,悶哼出這一個字,趴到溫瀛肩膀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不動了。 溫瀛低聲提醒他:“別在這里睡?!?/br> “……那你抱我回去?!绷杵硌缑悦院?,貼著他的脖子輕蹭了蹭。 溫瀛沒再說什么,快速洗干凈了,抱著人回房。 “天都亮了?!?/br> 凌祈宴滾進被褥中,只說了這一句,很快沉沉睡去。 溫瀛拉起他的手,細細看了看,他的手背上有一道很小的傷口,像是先前不小心割到了,凌祈宴這個心大的自己都沒注意。 溫瀛眸色微黯,下床去拿來藥膏,仔細地幫他搽了藥,緊蹙起的眉頭這才緩緩舒展開。 再躺回床里,小心翼翼地將已經熟睡了的人,納入懷中。 第73章 蓋個印戳 三個月后,薔央城。 難得沒落雪的日子,凌祈宴拉著被喂養得太好、長了一身膘的小妖精出門,去城外痛快地跑了一圈。 回程時偶然間看到路邊迎風招展的春花,在這冰天雪地的料峭寒春里實屬難得,順手就摘了,高高興興地回去王府。 溫瀛早上去了趟軍營,也才剛回來,凌祈宴將摘回的花送給他,嘴角噙著笑:“殿下、美人,笑一個唄?!?/br> 他神情慵懶,一副登徒子的做派,瀲滟桃花眼含笑望著溫瀛。 溫瀛安靜回視他,片刻后,將花接去,與他道:“天還冷,少點出門?!?/br> ……這人果真半點不解風情。 凌祈宴伸手戳他胸膛:“別這么嚴肅嘛,笑一個給哥哥看看?!?/br> 溫瀛沒理他,親自去挑了個花瓶來,將凌祈宴送他的花插上,擱到屋中最顯眼的地方。 在暖和的屋子里,花瓣上的積雪很快消融,嬌艷綻放、昳麗非常,一如送花的那個人。 溫瀛盯著那花,眼中有轉瞬即逝的淺淡笑意,一直黏著他喋喋不休的凌祈宴卻沒瞧見。 “你怎么又不理我???一直盯著花做什么?花有我好看么?……早知道不送你了?!?/br> 溫瀛抬手將他勾入懷:“嗯?!?/br> 凌祈宴莫名其妙,又嗯什么嗯? 晌午之后,倆人都沒再出過門。 凌祈宴抱著暖手爐縮在榻上,身上蓋著厚重的毛毯,瞇起眼睛打盹,溫瀛坐在他身側看書。 后頭像是夢到了什么美事,凌祈宴于睡夢中樂呵呵地笑出聲,溫瀛的目光轉向他,看他片刻,伸手在他紅潤的面頰上輕輕摩挲。 再醒來已快申時末,凌祈宴伸著腰打哈欠,不甚清明的腦子里回憶起方才夢中的場景。 他夢到溫瀛變成百花仙子,穿上紅裙嫁給他,與他春風幾度,叫他快活似神仙。 真真是一個美夢。 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再伸腳輕踢溫瀛:“窮秀才,我餓了?!?/br> 溫瀛叫人給他上來熱茶點心:“先墊墊肚子,一會兒用晚膳?!?/br> 凌祈宴嘴里嚼著糕點,隨口感嘆:“每日這樣懶散,日子可過得太悠閑了,好似什么正事都沒做過?!?/br> 溫瀛頭也不抬:“你從前也這樣,鎮日游手好閑不做正經事?!?/br> 凌祈宴噎了一瞬,又踢他一腳:“怎么說話的你?!?/br> 溫瀛撩起眼皮子,淡聲問:“我說的不對?” ……好吧。 雖然溫瀛說的確是事實,但聽起來怎么總有那么點不爽呢? 而且他這幾個月也并非全然無所事事,溫瀛派給他的人跟著那鄧景松去了江南,已經幫他將太后給的產業都接了手,也順利打入了金陵商會,又借了太后娘家的勢力,迅速在江南站穩腳跟。 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私下里做的事情那就更多了,人脈、眼線短時間內在金陵甚至整個江南鋪開,凌祈宴每十日就會收到一封那邊送來的信,乃至他人在這巴林頓,已經把江南上到官紳世家、下到販夫走卒,官場奇觀、市井百態的各種新鮮事、離奇事都聽了個遍,每日里以之當樂子打發時間。 “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我游手好閑怎么了?我自個樂意?!绷杵硌鐨獾?。 夢里溫柔可人的百花仙子果然是假的,明日太陽打西邊升起,這人也不可能變成他夢里那個樣。 溫瀛淡定道:“不敢?!?/br> 凌祈宴撲上去撓他。 倆人在榻上滾成一團,后面又黏黏糊糊地親到一塊去。 被捏住后頸,凌祈宴的身子軟了大半,啟開唇,任由身上人攻城略地。 深吻過后,凌祈宴終于被親老實了,倚榻里繼續用腳趾弄溫瀛的大腿,溫瀛沒理他,捉著他的腳掌輕輕揉捏,看手中剛送來的信函。 凌祈宴很快受不了,低聲喘氣:“你放開我,干嘛呢?” 溫瀛瞥他一眼,依言松了手。 安靜片刻,見這人真不理自己了,凌祈宴又心有不快,總想他能跟自己說話:“你在看什么,也跟我說說?!?/br> 溫瀛手中一共兩封信,其一是敬國公世子林肅將軍寫來的,他遞給凌祈宴看。 “他沒多說什么,只跟我道謝?!?/br> 凌祈宴看罷撇嘴,這個老狐貍。 三個月前,他將當年之事的內里蹊蹺寫信告知張淵,張淵果真讓了家里人去細查,后頭查到非但是那周榮的嬸娘,還有當時莊子上負責工事的那仆丁,都在事發前受了人威脅,應當是他們故意弄松了秋千繩,又在林小娘子坐上去時加重了推人力道,才叫那小娘子從秋千上摔下,當場殞命。 那個仆丁和周榮嬸娘一樣,挨了一百板子沒扛過去,但他機靈,事先想方設法留下了些線索在他一個族兄那里,順著那點線索仔細追查下去,背后牽扯出的人果真與東宮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不過那些聯系和猜測遠遠算不上證據,張淵回信后,溫瀛將所有能查到的線索,以及周榮和那仆丁族兄畫押的證詞一并寄給了林肅,什么多的話都沒說。 他與林肅雖因身份有所避諱顧忌,在他被皇帝認回后明面上甚少走動,但從前在戰場上積攢下的亦師亦友的情分是抹殺不掉的,所以他沒有拐彎抹角。 林肅顯然已親自去查證過了,時隔一個月給他回信,只有一個謝字,但溫瀛知道,這已足夠。 “就只這樣,可真是便宜凌祈寓那個狗東西了?!绷杵硌绮桓市牡?。 溫瀛不以為意:“以后這筆賬早晚會清算,何必著急?!?/br> “另外那封信呢?里頭說了什么?” 溫瀛抬眼看向他,眸光動了動:“十日前,昭儀娘娘足月產下十二皇子,陛下大喜,賜名祈寤,又下旨晉了昭儀娘娘為淑妃?!?/br> 凌祈宴一愣,“噢”了一聲。 他的心情有些復雜,像憋了口氣,上不去又下不來。 他那個便宜娘給他生了個便宜弟弟,還是給養了他二十年的便宜爹生的,這算個什么事呢? 思來想去,又覺得糾結這些沒意思。 ……罷了,都與他無關,他cao個什么心。 溫瀛不出聲地望著他。 凌祈宴被盯得不自在:“你別這么看我,好似我有多可憐一樣,老和尚早說了,我沒有父母緣的,我與她就是陌生人,她愛生幾個生幾個,愛給誰生給誰生?!?/br> “十二皇子是我們共同的弟弟,你自己說的?!睖劐谅曁嵝阉?。 “我沒說過?!绷杵硌绮豢铣姓J。 溫瀛撇開眼,懶得拆穿他。 江林縮著脖子進門,將京中寧壽宮剛送來的信遞給凌祈宴:“太后娘娘的來信?!?/br> 凌祈宴接過去,撕開信封。 太后也在信里與他提了云氏生產之事,這還是她老人家第一回在家書中,與他說起云氏,說云氏生了個八斤多的大胖小子,生的倒不怎么艱難,很順利就下來了,又說那孩子長得像他小時候,是個好看的,讓他挑樣東西,寄回上京送給那孩子。 凌祈宴嘟噥抱怨:“為何要我送東西?還有我才沒有那么胖,怎么會像我,太后鐵定是眼花了?!?/br> 溫瀛道:“太后是為你好?!?/br> 凌祈宴低下腦袋,愈發郁悶,他當然知道,他這個小弟弟是貨真價實的皇子,太后希望他能與之處好關系,日后總能多個人幫他。 可越是這樣,他心里越不舒坦,他靠太后、靠溫瀛,如今竟還要靠剛出生的小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