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往世不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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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秋荻見熟睡中的蕭慎緊緊擰著眉頭,神情痛苦至極,看樣子是被噩夢纏身,讓她憂心不已。與他同床共枕這些年,在大晉時他偶爾會從在夢境中掙扎驚醒,這時她就會起身抱住他,等他慢慢平靜下來。第二天再問他,他都說記不清夢中情形。 來到異國他鄉之后,他倒是每晚都睡得很安穩。以至于她都已經忘了這一出,這大白天午睡還做噩夢更是頭一遭遇見。她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想要叫醒他。 蕭慎仍是緊緊閉著眼睛,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他臉色煞白,額頭上滲出點點汗滴。宋秋荻擔心他夢到上一世被凌遲的景象,便稍微用了點力度搖晃他。這一下臥在他胸膛上的貓不樂意了,極為不情愿地睜開眼,大爺一樣看著面前的女人。 這讓宋秋荻突然意識到這貓可能是罪魁禍首。 她叫著貓的名字,試圖將它趕下去,那貓卻一點不買她的賬,巋然不動地盤踞在蕭慎的胸口上。她又不敢直接上手去抓,這貓只和蕭慎親近,平日里任他如何揉搓都是一副受用的樣子,旁人想碰一下卻是不行。 又僵持了一陣,她沒法子了,只能繼續在自家相公哪里下手。直到終于聽到蕭慎似有些痛苦的悶哼了一聲,接著緩緩睜開眼睛,正好和那貓對上,一人一貓,四目相對,甚是滑稽。 “做噩夢了?是不是蕭大人壓著你了?”見他醒來宋秋荻忙關切地問。 那貓知道是在說它,不過一點沒有自覺,它弓起身子,在蕭慎身上伸了個懶腰,掉了個頭就又趴了回去。宋秋荻起初見這貓總黏著蕭慎,又是一副威武的樣子,便打趣的叫它“蕭大人”,蕭慎雖是不大樂意,不過叫多了也就慢慢習慣了。 蕭慎緩緩坐了起來,身上的貓自然也呆不住了,它一躍跳到了地上,大搖大擺地出了屋門。 宋秋荻坐在他身邊,輕輕撫著他的胸口,柔聲道:“不舒服了?” 蕭慎轉過頭,茫然地看著她,就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 “你……為什么突然對我這么好?”他突然開口,眼神依舊是空洞迷惑。 宋秋荻先是一愣,隨即點點他的額頭,笑道:“怎么還沒睡醒呢?” 蕭慎卻沒有笑,他的臉上漫上一陣哀傷的情緒,是宋秋荻已經許久未見過的悲傷,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到底做什么噩夢了?”她心疼地握住蕭慎的手。 蕭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道:“無事……”臉上的悲傷卻未褪去。 隔了良久,宋秋荻以為蕭慎不會說的時候,他卻突然開口道:“我夢見……你……你很討厭我,說話句句戳我肺管子。我心里難過,卻不知怎么辦才好……醒來的時候也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他艱難地說著,又低下頭用幾乎細不可聞的聲音補充了一句:“前世還是今生……” 宋秋荻霎時間心中五味雜陳,又有些心虛,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安慰他,只得愣在哪里。 蕭慎搖了搖頭,看著她勉強一笑,說道:“你不用理我,我緩一會兒就好?!?/br> 宋秋荻這才如夢方醒一般,看著蕭慎那副惹人憐愛的委屈樣子心下大動,哪里會舍得讓他獨處,她湊過去,吻住他的唇。 蕭慎先是有點猶豫,不過很快便沉淪在那熟悉的觸感之下,迎合著她直至彼此融化在對方的呼吸中。 “督公是打算和妾身白日宣yin么?”待分開后,她眉眼帶笑,充滿誘惑地看著他,手還不老實地伸在他衣襟里胡亂地劃弄著。 “督公”這個稱呼一出讓蕭慎嘴角抽了抽,不過他早就不復幾年前的羞澀別扭,如今接起話來也是駕輕就熟,他在她耳邊蹭了蹭,壓低了聲音道:“又不是沒宣過?!?/br> 宋秋荻輕笑一聲,摟著他的脖子跌入床中,便是輕解羅衫,鴛鴦交頸。許是方才噩夢的緣故,當宋秋荻手探向蕭慎褻褲時,他身子顫抖,下意識地有所抗拒。宋秋荻面上不動聲色,卻暗自嘆了口氣,再次輕輕地吻著他,蕭慎閉上雙眼,直到她注意到他僵持的肌rou漸漸放松下來。 她再次將手置于他臍下,這次他不再拒絕了,只要他不被過往所侵擾,他便不介意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殘缺。 她看著蕭慎那副人畜無害的樣子,淺淺一笑,低下了頭。 感覺到那處不同尋常的溫熱,蕭慎猛地睜開眼睛,這香艷場面讓他先是驚訝,進而羞得滿臉通紅,全身燥熱不已,讓宋秋荻都能感受到某個地方驟然上升的溫度。 他胡亂捂地住自己那里,結結巴巴地道:“你不要……哪里……臟……” 宋秋荻也是很久未見蕭慎如此局促慌亂,不禁大為開懷,她抬起頭,笑得十分狡黠嫵媚:“只要是你的我都不嫌棄”又摸摸他那張因為害羞而通紅的臉,笑道:“我想讓你舒服?!?/br> 蕭慎搖搖頭說道:“我知道你心意,可也不必做這種……” 宋秋荻沒答話,卻再次低下頭,在那處舊傷口上落下一吻。 蕭慎呼吸一窒,大腦一片空白,便任由著她擺弄著,過沒多久他早已把方才的噩夢拋諸腦后了。 等兩人折騰出一身薄汗后欲望方止,臥在床上小憩。 宋秋荻的手指在蕭慎赤裸的胸膛上劃著,打趣道:“盤兒亮,條兒順,甚好,甚好?!笔捝髯旖菕煨?,任由她賞玩自己的軀體。她支起身子,拂過蕭慎的眼角,笑道:“蕭泊遠,你怎么就不顯老?!?/br> 說來也奇怪,蕭慎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看著仍然像個小年輕。 倆人又纏綿了一陣,這才起床更衣。方才在床上消磨的時間算起來正好趕上大晉使節的晚宴。 大晉這兩年局勢平穩,新帝登基,竟是一位女皇。雖為女子,卻也頗有手腕,上任沒多久就靠新政穩定人心,對外也逐漸恢復邦交往來,派遣使節到周邊出訪。 換上體面的衣裳,倆人乘馬車到了江戶碼頭附近的晉商商會。 一進門就讓蕭慎驚得下巴都合不上。只見一個身著緋紅官袍的內臣腰板筆直,神情威嚴,他周邊圍滿了諂媚的晉商。 蕭慎與自家娘子對視一眼,倆人上前,一拱手道:“余大人,好久不見?!?/br> 余德廣嚴肅地點了點頭,走近了才對他道:“你們跟我來?!?/br> 蕭慎和宋秋荻再次相視一眼,隨著余德廣出去,三人停在蕭慎來時的馬車前面。 “可算是見到你了,行,氣色不錯,還胖了點。出來沒受罪?!币怀鰜碛嗟聫V立即恢復常態,拉著蕭慎笑得滿臉褶子,將他打量個夠,問道:“你家住哪兒?走,帶我上你家去?!?/br> 蕭慎訝然道:“一會兒不是宴會嗎?” 余德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還有其他人在,我的任務在京都就結束了,余下這幾天就是放假?!?/br> 蕭慎笑了笑,欣然應予,帶著余德廣回到自己宅邸。倆人一路寒暄敘舊,幾年未見,如今蕭慎一介平民,余德廣卻是貴為“上國使者”,地位天差地遠,卻也無半分生疏之感。 進了蕭慎宅邸,余德廣打量了下四周,暗暗嘆了一聲,心道:“這可比不上原來”。 蕭慎讓家仆制備了酒菜茶水,招呼余德廣一同晚膳。菜肴說不上精致,比不了在大晉時的講究,桌上那壺上品普洱已經是蕭慎珍藏的珍品了。蕭慎此時雖是富足,但扶桑一地畢竟不盛產茶葉,此地連普通茶葉都屬于奢侈品。 “都說由奢入儉難,可我看你倒是適應得不錯,吃喝也不講究了?!庇嗟聫V笑道。 “有什么好講究的?我一個孤兒,小時候沒少挨餓,自然什么日子都能過得下去?!笔捝魑⑽⒁恍?。 余德廣嘆了口氣:“誰不是呢?”又瞇著眼睛,帶著笑意地看向蕭慎說道:“反正你現在有吃有穿,還有人陪著,也算圓滿了,真讓老余我羨慕啊?!?/br> “這可不敢當,余大人現在可是“上國使節”,哪是我們這種小百姓能比的?!笔捝鞔蛉さ?。 余德廣“嘿嘿”一笑:“這都是虛的?!?/br> 三人一邊吃著,一邊閑話。宋秋荻先前聽聞大晉的新皇是慶文帝的大公主,早就頗為好奇,趁機向余德廣打聽這位女皇。 “你們可莫要小看了這位女皇。大晉內亂,誰都以為太子登基是板上釘釘的,可誰知道女皇陛下橫空出世,不僅囚禁了太子順利登基,上任后立即革故鼎新,將國內思亂的人心穩住了?!庇嗟聫V說完拿起筷子夾了一個炸蝦球。 “有機會定要回國去見識一下這位女皇的風采?!彼吻镙陡袊@道,又看向蕭慎:“要不要找個時間回去一趟?” 蕭慎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好好好?!闭Z氣敷衍至極。 “其實我這次來扶桑一為出使,二就是奉了陛下的秘托,想要召你回去?!庇嗟聫V放下筷子,不緊不慢地道。 蕭慎正喝著酒,聽了這話差點沒嗆著,宋秋荻過來幫他順氣,卻也是極為驚訝地看著這位余大使。 “你說公主殿下什么?”蕭慎瞪大了眼睛問道。 “是圣上?!庇嗟聫V神色嚴肅地糾正他。 蕭慎之前對于大晉女皇登基雖感到驚訝,但卻也沒有多大興趣想要探究?,F下聽說這位新任女皇竟然知道他,還要召他回去,不由大為震驚。 “我……當年在宮里時雖見過公……圣上幾面,但也不過是逢年過節的請安問好,她卻如何想起我來?”蕭慎酒也不喝了,皺著眉頭問道。 余德廣一笑:“圣上不光知道你,還對你評價頗高。說當年的蕭廠臣是個忠臣,為人又仁義,這東廠緊要位置,非如此賢宦才可擔任。她派人查明你目前所在,這才讓我來想要請你回去?!?/br> 蕭慎眉毛一挑,臉上掩蓋不住的喜色。他一向覺得自己是個賢臣,行事不悖圣人之道,可惜無人賞識?;盍藘奢呑咏K于有人記著他的好,讓他怎么能不感到欣慰。 余德廣見狀不失時機地道:“你若回去陛下必有重用,不過看你自個兒是否愿意?!?/br> 蕭慎剛要開口,就見宋秋荻皺著眉,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過來。 “怎么?你又動心思了?怎么就不長記性?”宋秋荻本想說你怎么兩輩子都沒活明白,幸虧話到嘴邊及時剎住。 蕭慎無奈道:“我還沒說什么呢……” “反正你不許回去?;毓释两馑监l之情是一回事,你回到宮里又是另一回事。咱們好不容易才過上清閑日子,你回去做什么?就算圣上賢明有德,可宮里終究是宮里,你就不適合哪個地方,如同羔羊入虎xue?!?/br> “怎么在你心里我就這么無能么?”蕭慎有些不滿地看著她, 宋秋荻也知話說重了,靠近了他,柔聲道:“自然不是……你在我心里什么都好,只不過你天性純良,雖也浸染多年,卻仍不適合那般勾心斗角?!?/br> 蕭慎聽她這么說才放松下來,心中盡管仍有些許遺憾,不過思慮再三還是說道:“你既然不愿意,為夫自然聽你的?!?/br> 轉身再來到余德廣面前,還未等他開口,余大使便意味深長地道:“行了,你不用說了,我理解?!庇挚聪蛩吻镙?,笑道:“我就知道老三是個怕老婆的?!?/br> 蕭慎還是不放心,問道:“我不跟你回去,陛下會不會怪你?” 余德廣搖搖頭,微微一笑:“圣上仁慈?!?/br> 入了夜,蕭慎聽聞余德廣不必回下榻之處,便留他過夜,兩人又是一番推心置腹,直到三更天才各自回去安歇。 第二天早上只見余大使神色萎靡,哈欠連連,像是昨晚沒睡好,問他也支支吾吾的不肯多說。蕭慎帶著他去了自家鋪子里轉了一圈,分別幾年,這話是說不完的,轉眼又到了夜里,蕭慎再次邀他留宿,余大使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第三天早上,余德廣說什么也要告辭。 “老三……”他艱難地開口道:“你……沒欺君吧?” 蕭慎奇道:“這又從何說起?” “咱倆打小一塊兒長大,這事兒本來我是不懷疑的……不過這兩天有點含糊,你和我說實話,你到底凈過身沒有?”不等他回答,余德廣紅著老臉又說道:“你和你媳婦可是忒能折騰了……”頓了一下,補充了一句:“連你家的貓也鬧騰!” 蕭慎的臉皮到底是還沒厚到御用監侯玉的程度,他臉上一紅,訕訕笑道:“等你……就明白了?!?/br> “可算了,不想明白?!彼粩[手道:“反正我這兩天也要回去了,現下國內平穩了,你若想回來也不是難事,畢竟是故土,也沒人再會難為你了?!?/br> 蕭慎口中只道“隨緣”,和宋秋荻送余德廣出門。 “行了,就到這兒吧。往后的日子誰也說不準,可如今總算天下有道,實為難得,彼此珍重吧?!闭f完他就上了馬車,回頭看了蕭慎夫婦最后一眼,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