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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蘇夭喜歡這個地方。 似正似邪,逍遙肆意。 沉默坐于角落,竟然沒有人注意到他。 今天,說書人講的是一志異故事。講的是一書生,途徑一破廟,見墻上一畫有異,仔細查之,竟不小心被吸了進去…… 百里驍沉默的聽著,聽那個書生與畫中女子分分合合,聽他與幕后之妖機智周旋,末了,有情人終成眷屬,眾人聽得酣暢淋漓。 百里驍叫住要走的說書先生。 一襲黑袍,渾身血腥,氣質更加內斂,以至于那個先生一時沒有認出來他。 說書先生在灃城生活多年,什么險惡之人沒有見過,一見到百里驍竟然不寒而栗,微微戒備: “這位……客官,可有何事?” 百里驍從袍子里掏出一錠金子,放在臺子上:“先生,我想聽您再講一遍那個書生與狐貍精的故事?!?/br> 他幾個月都不曾說話,因此一張口聲音沙啞,像是含著沙礫。 說書先生一愣:“這個故事我在半年前講過。公子可是喜歡?” 百里驍道:“我妻子喜歡?!?/br> 一個惦念著妻子的人,想來也不會壞到哪里去,說書先生松了一口氣,聲音微微放松: “難得有女子喜歡這個故事,城中的姑娘聽罷,大抵都罵那個書生,說他忘恩負義?!?/br> 百里驍藏在面具下的嘴角生疏地一勾。 其實蘇夭也不喜歡,她不僅不喜歡那個書生,也不喜歡那個老道,還要拔光他的胡子。 說書先生請百里驍再度坐下,道:“您妻子若是喜歡,下次可請她來,我免費為她講一次?!?/br> 久久不聽回應。 先生微訝,一抬眼見百里驍望向窗外,雖戴著面具,但難掩眸中的晦暗,像是一口枯井,干涸得只剩下空洞。 半晌,啞聲道:“一定?!?/br> 先生不疑有他,一拍驚堂木:“話說,在一百年前,有一英俊書生進京趕考,卻沒想到路上遭到了一狐貍精的惦記……” 茶香裊裊,寬闊的茶室內,一人說著,一人聽著。 恍然似回到了半年前,那個剛從煉刃谷出來的午后。 她聽到這個故事又驚又氣,說要拔光那個老道的胡子。 他回首相望,低應自己絕不做那個書生。 她紅著臉頰,氣惱說自己才不喜歡胡子。 如今半年過去,他在江湖上流離尋找,早已顧不上冒出的胡茬,說書人還是那個說書人,故事還是那個故事。只是沒了她。 轉頭,恍然還有一個白色身影坐在他的身邊,彎眸含笑,他怔怔地抬手去碰,卻只能摸到冰涼的空氣。 他閉了閉眼,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臺上,說書人已經講到了書生和狐貍的第三世。 ”這一次,狐貍精上了知府家的小姐的身,與那書生成了親……” 這一段百里驍聽過,但這次他卻猛然睜眼。 一個想法瘋狂地在心里成形,似乎有什么注入他這口枯井,干涸的筋脈重新活了過來。 久違的劇烈心跳開始沖擊著胸膛,他咬緊牙,在天長日久地被上天注視的日子中,首先學會了按兵不動。 說書先生搖頭晃腦:“要說這狐貍精對書生一往情深,婚后溫柔小意,二人倒也琴瑟和鳴……” “卻不想知府大人察覺了不對,這一天……”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一抬眼卻是一愣。 “哎,人呢?” 百里驍又回到了無上峰。 峰頂,積雪蓋住了劍痕與血腥,這里又恢復了往日的寂靜與純白。 他坐在石階盡頭,看著遠處一望無際的山脈,微微瞇起眼。 他這半年很少回來,但每次回來都發現這里毫無分別,一樣地冷硬,一樣地血腥。 石階上,出現一枯痩的灰袍人,他顫顫巍巍艱難地走上前,離得很遠,就對百里驍一拜: “峰主?!?/br> 百里驍垂眸看他。 灰袍人——巫云的身體開始若有似無地顫抖。 自從他半年前面無表情地殺了所有攻峰的人后,所有人都變成了這個樣子。 仿佛他是世界上最邪惡的存在,懼他的人恨不得找個地洞縮進去,連隨性散漫的巫云都對他愈發恭謹。 巫云深吸一口氣,才對他道: “峰主,我已經將霄山的人全都煉成了活尸。剩下的人已經跑到了四象劍派,要不要派弟子把他們抓回來?” “不用?!卑倮矧斕а郏骸皩⑺腥硕冀谢貋戆??!?/br> 巫云頓時一愣,忍了又忍小心地開口: “屬下可否問一句,這是為何?” 百里驍啟唇:“告訴世人,我要成親?!?/br> 巫云:“???!” * 蘇瑪的靈魂在數據庫里沉眠,她這次傷了魂魄,本該睡足一年才能修復,但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將她喚醒。 她心里放不下百里驍,因此還是掙扎地醒來。 一睜眼,跳入火爐里的疼痛和懼怕還停留在胸口,她暗道不知已經過了幾天。 剛想詢問天道,就被耳邊傳來的敲鑼打鼓的聲音嚇了一跳。 天道在她耳邊道:“你終于醒了,若再遲些。百里驍的孩兒都要出生了?!?/br> “孩兒?”蘇瑪一驚,她下意識地翻身向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