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為什么沒有回來，就是因為剛剛拿到了心儀的offer，在剛剛拿到offer的時候，他完全沒想過要回來。

    只是隨著時間流逝，拿到offer的喜悅，被巨大的失落和空虛所取代。他才發覺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自己最快樂的日子，就是在六零三的一年多，身旁是好朋友，做著喜歡的事，對未來有著無限憧憬。雖然也幻想過賺多少錢，但更多想得是做一件這輩子絕不后悔的事業。

    尤其是昨晚看到三個人一起離開，那種孤獨感，簡直啃噬得痛苦難耐。

    然而秦墨的質問，讓他無法反駁。

    因為他確實因為膽小而自私而出逃，因為害怕這件原本順暢的事走向失敗選擇離開。

    他嚅囁了下嘴唇，道：“老秦——”

    秦墨擺擺手，轉過椅子背對著他，冷淡道：“你走吧，這里沒前途，不適合你?！?/br>
    林凱風咬了咬牙，默默看著他的背影片刻，終究轉身離去。

    葉玫轉過頭，看向身旁臉色鐵青的男人，試探著道：“你沒事吧？”

    秦墨噌的一聲，拿起桌上的杯子，道：“我去打水?！?/br>
    他一走，剩下的兩人面面相覷。

    江臨弱弱道“其實我覺得阿風想回來的話挺好的?？墒抢锨亍闭f著嘆了口氣，“畢竟他們是快十年的好友，他心里不爽也正常?！?/br>
    葉玫點點頭，拿起杯子道：“我也去打杯水?！?/br>
    “哦?！?/br>
    小小的水房里，男人端著杯子，倚靠在窗前，一邊喝水一邊看著窗外的夜景。

    大概是想事情想得專心，并沒有覺察她的到來。

    葉玫也沒有喚他，只是站在門邊，定定望著他頎長的背影。

    仿佛還是像從前一樣挺拔，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一點細微不易覺察的區別。雖然并不是被壓垮的樣子，卻多少看得出肩膀上承受的壓力。

    這些日子以來，他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甚至還能開玩笑自嘲，仿佛什么都沒變。但她知道，有些東西不可能沒有一點變化。

    父親可能會有牢獄之災，學校關于他的調查遲遲沒有結果，網上滿天飛著各種黑料和冷嘲熱諷，就在昨天還有人偷拍了他騎共享單車的照片，和以往豪車做對比，引來一眾嘲笑。

    就算是心理再強大的人，也不可能真的無動于衷。

    更別說如今項目未知的前途。

    而剛剛林凱風這一出，只怕成為壓死他心中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要是他躲在這里悄悄哭，她該怎么安慰才好？

    她自認擅長的事挺多，唯獨安慰人這件事，好像一直不怎么擅長。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推遲到明天上午十點

    第四十八章

    葉玫輕咳了一聲， 秦墨聞聲回頭。

    還好，沒哭。

    但表情沉郁，眼神還有幾分罕見的迷茫， 見到她似乎都沒太反應過來， 只下意識道：“打水？”

    葉玫點點頭，默默走進去隨手關上門，將杯子放在飲水器下，接了大半杯水后， 又走到他旁邊站定， 道：“還以為你躲在這里悄悄哭呢！”

    秦墨愣了下，輕笑了聲道：“放心吧， 我要真哭，絕對不會躲著?！?/br>
    葉玫不動聲色地看了看他，說實話， 從他臉上第一次看到這種掩飾不住的失落， 甚至還有一點類似悲傷的表情，她還挺新奇的。

    原來他其實也沒自己想得那么無堅不摧。

    “喂——”葉玫低聲道，“要是難受就發泄出來?！?/br>
    秦墨看著她：“比如借你瘦弱的肩膀靠一靠？”

    葉玫斜了他一眼。

    秦墨轉身趴在窗臺， 看向外面樹影瞳瞳的夜色，幽幽嘆了口氣，道：“我剛不應該那樣說阿風的?！?/br>
    葉玫道：“你說的也沒錯?！?/br>
    秦墨搖頭：“我抱怨他不相信我，但其實我一開始確實想過離開?！彼D了頓， 又繼續， “我爸有個做人準則，嚴于律己寬以律人。我自己都不是百分百確定的事， 卻要求他一絲動搖之心都不能有?！?/br>
    葉玫道：“但你不讓他回來，并不是因為他不相信你對嗎？”

    秦墨沉默了片刻， 點點頭道：“阿風跟我們不一樣，我們或多或少都有退路，所以相對能承受得起失敗的壓力，但他若是把時間耗在這個項目上，而我們若是一直找不到投資，他怎么跟父母交代？他爸媽還等著他賺錢換房子呢！所以他現在找個穩定又有發展前途的工作，確實更合適?！?/br>
    葉玫想了想道：“雖然你是為他好，但你有沒有想過，他在這個項目花的心血不會比我們任何一個人少，你不讓他回來，哪怕他以后事業發展得再順利，可能也會成為永久的遺憾。最重要是，他原本就是我們團隊的一員，來與去應該他自己說了算?！?/br>
    秦墨沉默下來。

    而就在這時，飲水間的門被人推開。

    雙眼通紅的林凱風走進來，道：“我是自私懦弱，但不代表我承擔不起失敗?！彼麚P起手中的幾張紙，從中間撕開，“我剛剛已經發了郵件給hr拒了offer，這是我還沒交上去的三方協議，現在正式作廢?！?/br>
    秦墨皺起眉頭，道：“阿風——”他想說點什么，但到底什么都沒說出口。、

    林凱風將撕碎的紙張丟在垃圾桶里，走上前道：“老秦，我想過了，我這個年紀，成不成功賺不賺錢沒那么重要，和朋友一起并肩作戰去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才最重要?！?/br>
    秦墨望著他沉默良久，忽然搖頭笑開，朝他伸出一只拳頭，恢復慣有的吊兒郎當，道：“行吧，回來繼續掐我?！?/br>
    林凱風握著拳頭，和他用力撞了下，道：“沒了我，靠臨哥和葉玫掐你，戰斗力也不夠??！”

    他咧著嘴原本是想笑，但唇角彎到一半便改了方向，忽然失聲痛哭起來。

    一旁的葉玫摸了摸鼻子，有點沒眼看。

    秦墨也被他這夸張的反應，弄得一怔，回過神，一臉嫌棄道：“不是，你都多大人了還哭？趕緊打住，要是招來了實驗樓的老師，還以為我欺負人呢。正好讓學校找個熱乎的由頭將我開除?！?/br>
    林凱風也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跟這兒哭挺丟人的，趕緊擦了擦眼睛打住。

    葉玫清了清嗓子：“行了，你們這夸張得跟演瓊瑤劇似的，我都沒眼看，快回去干活吧！”

    秦墨瞥她一眼，搭上林凱風的肩膀道：“阿風你剛可說錯了，掐我這件事，有小葉學霸一個人那就已經夠夠的了?！?/br>
    葉玫：“滾吧你！”

    *

    因為林凱風離開而被打亂的研發進度，隨著他的回歸，漸漸又恢復順暢。

    學校關于秦墨的調查結果，在十月中旬，終于姍姍來遲地公布。

    因為有十來篇sci和ei的論文，他的保送資格得以澄清，只是鐘揚一直咬著當時學校對他傷人一事處理不公不放，最后為這件事，學校給出了一個記大過處分。

    雖然名聲不怎么好聽，但好歹保住了學籍，還是一個貨真價實待畢業的碩士研究生。

    網上自然也有很多對結果不滿的聲音，但同時也有稍稍清醒點的網友們，駁斥“有本事你先發表個十篇sci，不，一篇就夠了！”

    當然，這種駁斥的聲音，六零三實驗室占了三個。

    在結果出來當晚，林凱風和江臨開了好幾個小號，在學校論壇和人對噴了大半夜。

    以二敵百，戰斗力驚人。

    只是還沒來得及舒一口氣。

    幾個人就不得不又面對現實問題。

    因為就快十一月份，離交還實驗室的日期，所剩無幾。

    實際上，就在學校關于秦墨處理結果公布的第二天，負責實驗室的老師，就親自上門，無情地提前發出逐客令。

    這實驗老師姓陳，刻薄知名遠近聞名，原先因為秦少爺的關系，從來沒刻薄到六零三?，F在也是因為秦墨的關系，對六零三的刻薄發揮到極致。

    “院里已經下達命令，還有十天這個實驗室就得收回，交給其他學生團隊用。你們趕緊提前準備給人騰地方?！?/br>
    “我們現在重新清點物品，若是任何損壞的設備，你們必須照原價賠償，不然我會上報學校，給予你們嚴肅處理?！闭f著朝身旁勤工儉學的學生揮揮手示意，“好好檢查，不要漏掉了，到時候他們搬走的時候，得一一對照?！?/br>
    葉玫都無語了，這是怕他們偷東西還是咋地？

    世態炎涼莫過于此。

    當初這位陳老師遇到秦墨，哪次不是笑呵呵主動打招呼。畢竟實驗樓不少設備，都是秦家資助的。

    她悄悄瞥了眼秦墨，只見他看著電腦，一臉波瀾不驚。

    若是照著他以往的脾氣，早跟人對著干了。只能說，這些日子以來，他恐怕是已經見多了這種場景，所以早能泰然處之。

    等人趾高氣昂離開后，林凱風忍不住嗤了一聲，道：“這姓陳的有什么了不起，忘了自己當初也是被學生舉報教學能力太差，才調到實驗樓的？就會拿著雞毛當令箭。還清點物品？這實驗室里的設備，都是老秦當初掏錢購買的，早知道這樣，就不該充公?！?/br>
    秦墨淡聲道：“別說這些了，就剩幾天，咱們必須把樣片做出來?！?/br>
    林凱風也知道逞口舌之快沒意義，點點頭，有些郁悶地繼續干活。

    十天時間，誰也不敢有一絲耽誤。

    葉玫從來沒這么緊張過，哪怕是當年高考，也沒這種緊迫感。

    每天不停地測試，不停地修改，連晚上睡覺做夢夢到的都是晶元電路數據。

    然而越是時間緊迫，做出來的樣片，越不盡如人意，離他們想要的效果總還是差上幾分。

    最新一批樣片出來，距離實驗室被收回已經只有兩天。

    當日晚上，幾個人不知不覺忙到快十一點，江臨蹭地起身，拍著腦袋道：“不行了不行了，我扛不住了?！?/br>
    秦墨道：“你們回去吧，我今晚留在這里繼續測試?！?/br>
    林凱風道：“行，明早我來接班?！?/br>
    等他和江臨離開后，見葉玫還在，秦墨咦了一聲：“還不走啊，再晚宿舍就關門了?！?/br>
    葉玫道：“我留下來跟你一塊兒?！?/br>
    秦墨道：“女孩子熬夜不好，會變丑的?！?/br>
    葉玫道：“反正我也不靠臉吃飯?！?/br>
    秦墨失笑：“行了，我一個人就行，明早你和阿風來接班?！?/br>
    葉玫卻已經起身去無塵間換衣服，邊走邊道：“別廢話了，趕緊進來繼續干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