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六小姐，這石頭是這么磨的么？”王栩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二人，卻見不知何時王栩已站到了她的身旁，手里捧著一塊奇石，笑瞇瞇的問道。

    李歡不是笨人，王栩這樣的子弟怎么可能做出無緣無故打斷他人言語的事情，除非是故意的。

    對上那個笑瞇瞇的高族公子，李歡深吸了一口氣，看向衛瑤卿，只是這一回，卻怎么也說不出口了，方才的勇氣像一瞬間就戳破了一般。

    對面的少女面色沉靜而從容，仍然那般看著他，他卻已沒有了看她的勇氣。

    “我……我有點事，下回再來尋你吧！”

    少年跑的飛快，帶著幾分驚慌失措的走了。

    衛瑤卿看了一眼一旁的王栩，開口道：“二弟，去送一送李歡?！?/br>
    “哦?！毙l君寧站了起來，快步追上了李歡，兩人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王栩摸著鼻子笑道：“你怎么把人都遣走了？”

    衛瑤卿抬頭看他：“你不是有事要對我說么？”

    王栩丟掉了手里的砂紙，取出手里的帖子遞了過來：“我祖父相邀你后日去聽戲，你去么？”

    “哦?！鄙倥畱艘宦?，讓王栩原本準備的說辭倒是一句都未派上用場。

    “真干脆??！”十一月的天了，有些冷了，王栩手里的折扇還在搖著，“怎么不問我為什么打斷李歡的話？”

    少女看著他：“那我問一問，你為什么打斷李歡的話？”

    這般他說什么，她就問什么，讓王栩忍不住伸出扇子輕輕敲了敲她的頭發，今日她沒帶冠帽，折扇很輕，沒用什么力，直接敲在女孩子的發髻上，王栩連忙收回了手，沒帶冠帽，這樣敲著，似乎有些不妥了。

    “若你是個普通女子的話，李歡心悅你，這倒是一件美事，至少以你如今的家世能攀上京兆府牧，絕對是件好事。但是衛六小姐，你怎么看都不像一個普通的女子，眼下，李歡對你確實是真心的，但不適合你?！?/br>
    “我知道?！闭f起少年郎對她的情意，衛瑤卿神色坦然、鎮定自若，沒有半點女子的嬌羞。

    王栩看著她皺眉：“我同你說句實話，下回有人對你說起這等事情，你就算當真鎮定自若，也最好稍作羞怯，男子就吃這一套。生的一幅好相貌，只看朝男子一哭，他問你什么，你也不需說什么，一扭腰，轉身垂淚而走就是了，如此最能引起男子的憐惜?！?/br>
    “誒，我怎么同你說這些了?！蓖蹊蛘f罷，不等衛瑤卿回話，似乎有些后悔的扶了扶額，“算了，我再同你說吧，這位李公子最是好美人，就算不愛，憐惜也是有的。你若是三從四德的大度女子也就罷了，可衛六小姐怎么看都不是這等人。真嫁了他，怕是要鬧起來的，屆時離了心，他一個一個的往家里抬，那才叫真正的難過?！?/br>
    “我知道，不過你能同我說這等話還是多謝了?！彼牡乐x很真誠，不管王栩是心血來潮也好，還是旁的什么原因，好話她還是會聽的。

    “你是女子，我見過很多聰慧的女子嫁了人之后心性便有所改變了，你若是早早嫁了人，我不敢賭你會不會也有所改變。我祖父要見你，自是看重你，你若是想嫁人相夫教子了，我祖父與你見了也不會如何的?！蓖蹊虬淹嬷掷锏恼凵雀锌?，“多情女子負心漢，女子多比男子來的多情些?！?/br>
    “放心，我知曉?！?/br>
    “我擔心的也不全是李公子，是崔璟?！蓖蹊蜃谑^上看著她，似乎在等她表態，祖父有用人的想法。

    “崔璟這樣的人，若是有朝一日世族同娶我發生了沖突，我覺得他會弄死我。還是算了吧！”她的回答倒是令人滿意。

    王栩神情一松。

    “你雖是吃些苦頭，被青陽訓過幾回，但若沒有這一紙婚約的維系，衛家的境況恐怕更差?！蓖蹊驌u頭，“崔家也是借這一紙婚約表明了態度，所以中書令大人沒有不明不白的死了，還好好活著?！?/br>
    “如此說來，我衛家還要謝謝崔家咯？”衛瑤卿勾唇，似是在笑，“只不過倒霉的是我而已?！?/br>
    “但就你這一份倒霉，長安城多的是女子想搶奪?！蓖蹊驀@道。

    “命都沒了，別說崔璟了，就是長安城好看的少年郎都搶來都沒用?！毙l瑤卿擺了擺手，“好了，我要繼續做事了，后日的邀約我會去的?！?/br>
    第173章 閑話

    “你于陰陽十三科上真的很有天賦?！蓖蹊蚩粗?，“準備一直走下去么？”

    “自然，這叫天命神授?！毙l瑤卿摸著手里的砂紙，道。

    王栩笑了：“還天命神授！”

    “對了，你這點風水，看家宅要不幫我王家也看看吧！”王栩抱著雙臂，靠在一塊石頭上打趣道，“指點一二嘛！”

    用砂紙磨石頭的衛瑤卿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我的祖父是個什么樣子的人？”

    王栩一愣：“你說什么？”

    “一個五品武官，卻機緣巧合能夠救到博陵崔氏的族長。我雖是不知曉，卻也知道如崔司空那樣的人，身邊怎么可能沒有高手？”衛瑤卿說道，“就算運氣極佳，我祖父誤打誤撞救了崔司空，崔司空要報恩完全可以用別的辦法，照料我衛家子侄或者提攜我祖父都可以。卻為何立下一份婚約？所以我很奇怪，為什么崔衛兩家會有這樣的約定?！?/br>
    “你的祖父啊，你這衛家的嫡系小輩都不知道，我又怎會知道?！蓖蹊蛐Φ?，卻沒有拒絕，“你祖父過世多年了，你對他還有什么印象么？”

    “印象??！”那些印象都是繼承了原主的記憶，“每日上值下值，閑暇之時便在家中耍耍拳、練練武，而后忙忙東西兩院的事情。比起我伯父的鋒芒畢露，他太普通了?！?/br>
    衛瑤卿手里砂紙捏緊了：“普通到幾乎沒有多少人去注意?！?/br>
    “所以，你要我幫忙做什么？”王栩笑問。

    “要同我合作，我愿意出力，但也要報酬，這樣清清楚楚的算賬不好么？”衛瑤卿指了指自己，“放心，我做事定不會比現在陰陽司的任何一個天師差的。而我要的是你王家幫我查一查崔衛兩家的事情，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崔家對我衛家絕不像是崔司空所說的大恩要報這般，卻也并非仇人，總之態度很奇怪?！?/br>
    “你要我來幫你查？”王栩攤手，“我就是個議郎，小輩而已，恐怕幫不了你什么?！?/br>
    “怎會？何必如此妄自菲??？你查不到的話，找王司徒幫忙??！王司徒若肯親自出手，想來還是能查到一點線索的把！”衛瑤卿說道。

    “放心，你幫我多少，我定牢牢記著你的恩情，還完為止?！鄙倥Ｏ铝耸掷锏膭幼?，看著他，神色認真，不像在開玩笑。

    王栩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沉默了片刻之后，嘆了口氣，“那我試試吧！”

    “你還有什么要求，不如干脆一下子提出來，我來看看我能完成幾件？”話說開了，王栩反而輕松了不少，但隨即莫名其妙的嘆了口氣，“如此與人聊天，我還真不習慣呢！”

    “會習慣的?！毙l瑤卿笑了笑，又道，“其實沒有什么了，若一定說要有的話，那就是我二姐的親事了?！?/br>
    “你二姐的舞跳得不錯，練了很久了吧！”衛瑤卿一提醒，王栩就記起來了，反問她，“你還要cao心令姐的親事？”

    “我隨意說說罷了?！毙l瑤卿攤手。

    “你二姐啊，我看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既然要選擇在舞樂會上出頭，那就是想高嫁。既想高嫁，應對高門時卻又不去迎合。她只有容貌與舞技出眾，家世卻低。要當真高嫁，那還當真要遇到好美色之人了?？善龑δ堑热瞬患俎o色。你說這不是連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要什么嗎？”王栩笑著直搖頭，“如此的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誰能幫她？還不如你，不想嫁就不想嫁，清楚的很?！?/br>
    “畢竟才這等年紀，我母親父親又不是那等強硬之人，我二姐一時便鉆了死腦筋。等過兩年想必就想得通了?！?/br>
    “還這等年紀？”王栩看著眼前皺眉的少女，笑罵，“做這般老成的表情做什么？我沒記錯的話，你比她還要小上兩歲??！”

    “我不一樣?！毙l瑤卿搖頭。

    王栩收了笑容，正色道：“確實不一樣。若換了你，你陰陽十三科這等天賦在手，老實說罷，便是想入我王家的門也并非不可能?！?/br>
    “王家，是說你么？”衛瑤卿隨口一問。

    王家也有庶子嫡子、庶支嫡支之分，王栩只是笑，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道：“有多大的籌碼就能入多高的門第，得多少的尊重，古往今來美色這等東西是最最靠不住的?！?/br>
    “那不巧了，我衛家姐弟三人旁的沒有，就只有美色?！?/br>
    “哈哈哈！”王栩笑的前仰后合，“衛六小姐，你是在自夸么？”

    “事實嘛，不然怎么會引得駙馬半夜爬墻？”衛瑤卿似笑非笑。

    “這倒是?！蓖蹊驌u頭，抬手行了一禮，“那我先走了，瞧著快到正午了?！?/br>
    “不急，搭個馬車，我也要出去一趟?！?/br>
    “也行，不過你要去哪里？”原本不過王栩隨口一問，沒想到她卻回答了，“喬相那里?！?/br>
    王栩眼中有些驚訝和趣味，卻還是當真將她帶到喬環的府上，這才轉身離開。

    ……

    少女在喬府門前下了馬車，也不管身后的王栩走了沒，徑自上前敲門。門房從里頭探出頭來，見是她，愣了一愣，回去通報了一聲，很快將她帶了進去。

    被帶過去的時候，喬環正在逗一只紅嘴鸚鵡。

    “來了啊，丫頭?！眴汰h笑瞇瞇的讓人看茶，“我自己種的花，做的茶，且嘗嘗看?！?/br>
    “多謝相爺?！彼龥]有說好還是不好，卻喝的很快，這舉動極大的取悅了喬環，笑道：“你若喜歡，便帶上一些回去?！?/br>
    “那便卻之不恭了，相爺?！迸⒆有Φ暮軤N爛。

    喬環心情也很不錯，一邊逗著鸚鵡，一邊與她說話。

    “你這些時日，動作不小啊?！?/br>
    “來也是同喬相說說這些時日做的事情?！?/br>
    “你且說來?！?/br>
    “我自入欽天監，呂監正的事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青陽縣主想害我，是以我便動了些手腳。臨陽長公主同青陽縣主眼下與陳駙馬最近鬧的有些大?！?/br>
    “這些都是小事，倒是讓太平嚇的三天兩頭往我這里跑，太平不太平??！”喬環往籠子里加了些水，笑道。

    少女眉目清淺而溫和：“所以，我來問問喬相，這把火能燒的更大一些么？”

    第174章 騙人

    “燒的更大一些??！”喬環手里的動作頓了一頓，繼續添水，“燒到陛下就不好了?！?/br>
    “相爺放心，我知道分寸的?！毙l瑤卿又道。

    “我相信你知道分寸的，但老夫年紀大了，這般大風大浪怕是驚不起??！”喬環繼續逗著鸚鵡。

    喬相的意思，她怎么會不明白？最近她連續的動作到底是讓相爺有些躊躇了。喬相愿意關照小輩是一回事，但對于喬相來說，長安城鬧起來絕非他所愿。她是做不了相爺那樣的大愛，她就是個小氣的女子。

    不過沒關系，衛瑤卿笑了笑，轉了話題，“陰陽司的小天師李淳魚死的那天晚上，程相在升平樓會客?！?/br>
    喬環臉上沒有太大的神色變化，似是也知道這些事情。

    “相爺知道程相會的是誰么？”

    “江湖人士，內家功夫的高手吧！”喬環停下手里的動作看著她，“你知道？”

    “東淺公子，不僅是一個江湖高手，更是一個精通陰陽十三科的高手，近些年在江湖上很有名氣。一手通轉陰陽的絕學，少有人能與他比肩?！?/br>
    喬環沉默了片刻：“你是說，李淳魚的死跟程厲勝有關，可我聽說此事跟楊公有關?！?/br>
    “說出這些話的是扁問，不過是一出戲罷了?！毙l瑤卿道，“殺掉李淳魚的極有可能是程相的人，眼下陰陽司有空缺，以東淺公子的手段，再加上程厲勝李修緣等人從中作梗，要在陰陽司里安插一個東淺公子這樣的人，那才叫真正的危矣?！?/br>
    喬環眉頭緊皺，明顯已然意動了。

    衛瑤卿喝著茶，看著喬環?，F在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是越來越厲害了，繼續說下去，她連自己都快要信了。

    “是如此么？不是那等江湖人氏都不愿涉足朝堂么？”喬環卻在皺眉，“這個東淺公子偏偏想要涉足朝堂？”

    “人總有貪念的，江湖名頭已經夠響了，剩下的便是權利，于東淺公子來講，缺的就是權利?！毙l瑤卿道，“相爺，你覺得呢？”

    “此話倒也有理，只是，這東淺公子當真這般厲害？”

    “相爺可以去打聽打聽，程厲勝會見東淺公子總能打聽出來的，不然他要會見一個陰陽十三科的高手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