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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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不去,而是荊云根本就不會請他好么?何太平腹誹。 “人啊本來就是貪心不足的?!蹦俏恍l六小姐搖了搖頭,似是感慨,“放心,徐長山先生可不是他想動就動的了的,如此一來,荊云對上了徐長山,荊少師本是程厲盛的弟子,徐長山先生必然會對程厲盛一脈的人厭惡不已?!?/br> “將徐長山先生送來可算得上是我投誠的一份大禮?是不是很大方?不必謝我!”那位衛六小姐拍了拍他的肩膀,下了馬車。 于是幾乎是鬼使神差的,何太平脫口而出:“江將軍何惱之有?你又不曾去吃荊云的酒席,自是不用你還禮了?!?/br> 齊修明輕笑了起來,喬環臉上也帶了幾分笑意:“太平,何處學來的混話?” “衛六小姐?!焙翁秸f道,臉上還有些不敢置信,“還不曾同老師說,衛六小姐就是七安先生?!?/br> “什么?”喬環驚了一驚,隨即撫掌大笑,張家出事之后,他好久沒這么暢快的笑過了:“好,好,好,想不到衛家還有這么個晚生后輩!好啊,若非還有一個半月她便要參加欽天監考試了,老夫當真現在就想看一看這小輩究竟何等模樣?!?/br> “屆時還望喬大人引薦?!饼R修明雙眼發亮,“這一招下來,細細一想,徐長山先生就算仍要保持中立,有些時候怕是也會偏向我等。衛六小姐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奇女子也,徐先生這樣的大禮,不是誰都送的出的?!闭f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有些失落,“若是那位小姐還在,指不定也是個如衛六小姐這樣的女孩子?!?/br> 他說的是誰喬環、何太平還有江寒都知道,張家那位明珠兒小姐,想起張家舉族被滅,喜悅淡了不少。 齊修明出身貧寒,家中唯有母親與幼妹,那一年,他帶著舉家的積蓄進京趕考,母親與幼妹將家中最后的存糧給了他,自己寄身京郊,若非那位出身百年世族的小小姐,他的母親與幼妹已經餓死街頭了。 他還記得那位小小姐的模樣,聰慧靈敏,小小年紀知書達理卻又狡黠靈動,站在破廟之中安撫眾人,一個出身百年世族的女孩子臉上沒有半點不耐,破廟火起,混亂不安時,那位小小姐爬到高處,登高一呼,小大人一般指揮著眾人的離開,自己走在最后。一個五歲的孩子,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孩子,不由增了不少期許,也不知道她長大后會是什么樣子的,一定是眾人交口稱贊的世族小姐,豪門閨秀吧。即便后來他貴為天子門生,官途順暢,卻時常會想起那個小姑娘。熟想,滿門覆滅的災禍會流落到那位小小姐的頭上,還來不及見到十年之后,年華初初長成的女孩子一眼,她便死了,那般突然,留給他的記憶似乎也定格在五歲那年的模樣。從旁人的口中也曾聽過她的動向,實際寺十年的求學,生于世族,長于江湖,這樣的小姑娘怎么能不待綻放就消失呢?那樣的惋惜,他齊修明還不及報這一飯之恩,相救之情,她便死了,死在最好的年華,死在還不曾盛開的時候。于是他主動入了這一場局,人說要知恩圖報,你既已死,我便盡一點綿薄之力,幫一幫你們吧! · 朝堂之上,幾家歡喜幾家愁。 民間談資也是盛起的時候。 長安是大楚的國都,天子腳下,盛行過歌舞,盛行過狩獵,這些時日盛行的,卻是祖祖輩輩皆是長安城民的普通百姓所不敢想象的,近些時日盛行的是詐尸。 詐尸,乍一聽悚然聽聞,但卻不是沒有,只是這五日之內,接連兩回詐尸,那就有些嚇人了。一位是如今中書令衛同知的母親,據說人都躺到棺材里,穿上壽衣開始守靈了,誰知守靈守到后半夜,那位周老夫人突然坐了起來,可當真是嚇死人了,若說前一位只是聽說的,那么后一位便是眾目睽睽之下了,誰人不知道文淵閣十儒之首的徐長山先生?這可是鼎鼎大名的大儒??!據說徐長山先生的老父去世,他都上奏了要丁憂了,誰知道送葬途中,路遇一個陰陽先生,不但治好了被嚇得丟了魂的徐先生的獨子,更是一把把棺材里的徐安先生老父拉了出來,據說喝了幾碗黃酒,那位老丈就回家去了呢! 這事可是眾目睽睽之下發生的事情,若是不信,不但有人證,還有物證呢,據說那位陰陽先生借了城西張家綢緞莊的一把糯米灑在路上,滑倒了抬靈的人,又借了張家綢緞莊老板的黃酒煮了將人從閻王爺那里拉回來的呢!徐先生的大名誰人不知,其墨寶更是價值連城,與如今的國子監祭酒虞世基并稱當世兩大書畫名家,救活了徐長山先生的老父之后,那位張家綢緞莊老板的店里掛著一幅匾額,就是徐先生親題的字。 說到這位陰陽先生是何許人也,據說那是位風姿出眾,極為年輕的陰陽先生,名喚七安先生,時常會出現在城西一家生煎包子攤上,一天只做一單生意,三十文錢,童叟無欺。 一天一單,聽著似乎都排不到了,但還有個例外,那就是若是與那位七安先生有緣,他會主動替人相看,徐先生的老父就是他主動出手相救的。 路遇便是有緣,遇上我便是命不該絕!這是七安先生遇到徐先生老父時所說的話。 第44章 大術 “七安先生,你看可與我有緣?!?/br> “七安先生咱們碰到過好多回了,這算有緣么?” “七安先生,老張家的綢緞莊如今生意好的不得了,你看我家酒肆能不能借一點聲名?” “七安先生……” “七安先生……” 做完今日一單生意的七安先生含笑著與周圍的販夫走卒談笑風生,這位看起來極為年輕的陰陽先生似是年紀不大,卻走過了好多地方一般。天南地北,不管是煙雨江南,還是塞外荒野,不管是海邊盛景還是南疆風情都能談及一二,他說起來風趣幽默,侃侃而談,不管是讀過不少書的秀才后生,還是大字不識的勞苦百姓都愛聽他講上一講。 坐在七安先生旁邊的是一個六十上下的老人,他懷里抱著一個容貌清秀的孩童,滿臉溝壑,卻笑容和善,笑瞇瞇的聽著年輕人天南地北的閑聊。 “老丈,你是誰???倒是有些陌生?!眲傋聛淼奶舴蛐呛堑囊獊硪槐P生煎包子,跟一旁的老人打趣道。 “鄙姓徐?!蹦俏焕先撕攘艘豢谕肜锏狞S酒,喂了孩童一口包子,“來與七安先生聊聊天?!?/br> 挑夫笑著打了個招呼,認真的聽了起來,不是誰都有機會能天南地北的四處游走的,很多人終其一生都被困在身前的一畝三分地,聽一聽從未見過的風景,總是叫人向往的。 · “朱國公,李大人?!饼R修明同經過的京兆府牧李義山與朱國公朱懷打了個招呼,錯身經過,才走了兩步,卻聽身后的朱懷玉李義山幾乎是同時的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腳下一停,回頭望去,卻見告假多日,今日方才上朝的徐長山親手抱著一個匾額從陛下的御書房中走了出來,裝裱過的紅布之下“大術仁心”四個字熠熠生輝。 “徐先生當真是向陛下求來了?”朱國公有些不可思議,“陛下當真肯?” “徐先生是當世大儒,自非常人也?!崩盍x山干笑了兩聲,想起自己才入朝為官不久時發生的一件事。 所謂文淵閣十大儒是二十年前,陛下方才登基時于驪山文淵閣之上宴請的當世十位聲名赫赫的大儒。當時的徐長山先生才入朝為官不久,按理說論資排位,他應當排在最末的,只是么想到這位當時十分年輕,排在最末的大儒在思辨之時,竟以三寸不爛之舌舌戰群儒,直辨的九大儒啞口無言,徐長山自此一戰成名,成文淵閣十儒之首,自此之后,官運一路亨通,直至如今位列從一品太子太傅,徐長山的舌頭能殺人,朝中眾臣都不大肯得罪這位赫赫有名的大儒。 徐長山為人恩怨分明,如此大恩,誰都知道這位大儒定不會小氣的,沒想到他竟是親自向陛下求來了這一道御筆親賜的“大術仁心”。 · “江南煙雨地,金陵富貴鄉,春風渡的舞姬眉大家名動秦淮兩岸,掌上飛花舞價值千金,為這一舞,需花上千金才得以一見……” “千金,乖乖,真是不得了!”眾人驚嘆不已,“不敢相信,一輩子都看不到那么多金,就為了這一舞,花上千金?” “三教九流,工于技巧,眉大家的舞當真是技近于道,當年我看到眉大家時她已年近三十,若說容貌,她生的并不出色,甚至在舞姬中都不是最好的,說話言論也說不得機敏善辯,但跳舞之時,卻似換了一個人一般,可謂技近于道,讓人生出驚艷之感,這一舞花上千金也是值得的,跳舞之時的眉大家不遜于任何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鄙倌旮锌?,“眉大家為這一舞領悟了近二十年的時間,終一舞名動天下?!?/br> “三教九流,皆是道行?!鄙倌晷ζ饋碛蟹N風光霽月之感,聽他說話如沐春風,叫人舒服,“太宗皇帝建立陰陽司,也是看重我等陰陽先生罷了。天生一對陰陽眼,是上天厚愛,自然不敢過度浪費,離師門之前,我就曾發誓,每日一單,一單三十文錢,童叟無欺。其實說起來最早的陰陽先生,皆是走街串巷的江湖術士罷了,名起于民間而傳揚天下!如今不知還有多少陰陽先生還記得這等初心了?” “名起于民間而傳揚天下,說的好!”有人一聲慨嘆。 坐在那位七安先生身旁的老人懷中的孩童叫了一聲“父親”便奔了過去,“父親父親,我跟祖父在聽七安先生講江南的見聞呢!”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先生年紀輕輕卻見多識廣,叫人佩服?!蹦潜е翌~,方才發出感慨的男子身著正紫色一品大員官袍,因沒有立刻表明身份,周圍的販夫走卒皆往這里看來,卻誰也沒有動身。 “徐先生乃當世大儒,得君一贊,榮幸之至?!弊谖蛔由系钠甙蚕壬玖似饋?,起身作揖。 “天啊,徐先生,是那位大儒徐長山先生么?” “是也是也,是那位太子太傅徐先生,教導太子學問的先生,未來的帝師??!” “徐先生!” “是徐先生!” …… 周圍議論聲起,徐長山看著那少年朝周圍做了個手勢,原本想要圍上來的百姓皆放緩了腳步,只是站在一旁往這里看著。 徐長山心中驚愕,他還記得救助老父時,這位年輕人身邊那些百姓言語中的維護,眼下一個手勢,就能叫這些三教九流的走卒販夫如此聽話的站在一旁,所需的是非一般的信任與尊敬,能贏得這些人的信任,絕非易事。 “先生大才,胸懷天下?!毙扉L山抱著匾額,“陛下所賜,絕非虛言?!?/br> “大術仁心”四個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大術仁心!” “七安先生!” “大術仁心!” “七安先生!” …… “前頭發生了什么事?”楊筠松打了個哈欠,轉頭問身旁的小童,“好似在說什么仁心?” 小童豎耳聽了聽,回道:“他們在說七安先生,大術仁心!” “就是那個喝了青龍入水破廖易那個假老虎的七安先生?”楊筠松皺了皺眉,似是想了起來。 小童點頭:“就是一碗黃酒,救活了那位入葬途中的大儒徐長山老父的七安先生?!?/br> “這一碗酒救的可不僅僅是徐老丈,更是徐長山,還有喬環!”楊筠松搖了搖頭,使喚身后的朱國公,“走,朱懷,推我過去看看咱們這位大術仁心!” 第45章 仁心 好不容易推開人群,幾人四下看了看,楊公干脆扯了嗓子:“七安先生呢?” “???”有人訝異的叫了一聲。 幾人連忙回過頭去,出聲的人一身綢緞直袍,收拾的倒也干凈,只是那容貌,那風姿,跟出眾完全不搭邊。 “你就是七安先生?”楊筠松問了過去,皺起了眉頭。 “我?我不是??!”那人詫異的看著他們幾人,“我是老張綢緞莊的老板,你們找七安先生做什么?” “七安先生呢?” “走了??!” “不早說!”楊筠松脾氣大的翻了個白眼,“往哪邊去了?” 有人指了方向。 “李義山!”楊筠松喊了一聲,李義山連忙追了上去。 “小姐,今日為什么要換那么多馬車?”棗糕洗去了臉上的易容,滿臉不解。 “有人在跟蹤我們?!毙l瑤卿從車窗扔下三顆石子,拍了拍手,“好了,擺脫了?!?/br> “那小姐,還去做生煎包子么?”棗糕捂著錢袋,雙眼發亮,這些時日賣生煎包子賺的錢可有不少,小姐大方,除卻用料錢,剩下的都讓她自己拿了。 “再擺兩日,尋個借口撤了吧!”衛瑤卿看了一眼失落的饞嘴丫頭,“放心,下次不賣生煎包子,賣別的?!?/br> “好咧,小姐!”棗糕隨即高興了起來。 · “跟丟了?”楊筠松看著一臉沮喪的李義山,手里的拐杖撥了撥地上的石子,“不冤,咱們這位大術果真有幾分本事,這是陣法,你追得到才怪!” “陣法?”朱懷驚訝不已,“那不是行軍打仗用的么?” “誰告訴你陣法只能行軍打仗用?”楊筠松冷笑,“陣法出自周易,本就與陰陽十三科淵源頗深?!?/br> “那怎么辦?”李義山滿臉的懊惱,“如此厲害的人物,竟是生生的錯過了?!?/br> “放心,他若想出現遲早會出現的,若是不想出現,你一輩子也尋不到?!睏铙匏晒照惹昧饲玫孛?,“回去吧!” 一旁的小童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對,還有周易我還沒學過呢!果然學海無涯!” · 抱著紅布包裹的匾額從后門溜了回去,安置好那塊匾額,衛瑤卿就帶著棗糕去了榮泰院。 “祖母?!敝芾戏蛉松碜哟蠛?,坐在屋中看著一卷佛經。 屏退了紫娟跟紅珊,衛瑤卿讓棗糕也跟了出去,屋中只剩周老夫人與衛瑤卿兩人。 “六姐兒,來?!?/br> 衛瑤卿走了過去,喚了聲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