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
白蘇帶父親回家,家里的一切都和離開的時候一樣,原封不動。 家里有一個保姆,是陸唯從傅家派過來的,照顧白父。 “這…房子不是被拍賣了嗎?” 白父坐在他一貫喜歡坐的沙發上。這沙發已經很多年了,他一直是奢侈慣了的,唯獨這張沙發,他從來不換,也舍不得。 因為這是他新婚時,和夫人一起挑選的。 他坐在上面,還是不敢相信,幾個月內老了很多的男人,兩鬢斑白,渾濁的眼里盛滿淚水。 白蘇看得一陣心疼,坐在他身邊,抱著他枯瘦如柴的身子,摸著他的胳膊,解釋說:“是傅瀝行買下來的?!?/br> 聽到那三個字,白父好長一段時間內都陷入沉默中。 他已經知道了,就連免除他牢獄之災的兩個億,也與傅瀝行有關。 傅瀝行… 他嘆氣,在白蘇看不見的地方。 白父夜里睡眠淺。 聽見隔壁陽臺的動靜,幽幽轉醒。他坐起來,穿上拖鞋,看看時鐘。 凌晨兩點了。 隔壁是蘇蘇的房間,她還沒睡? 他微微驚訝,但沒出去陽臺,而是站在推拉門拉著窗簾布往外看。 白蘇穿著浴袍站在陽臺,手里拿著紅酒杯,對著天邊一輪圓月喝了一口。 側影寂寞深沉,她低頭,垂淚無聲。 白父從來沒看過自己女兒的這一面。 他的時間不多了,白天白蘇時刻陪在他身邊,無微不至的照顧他,陪著他看相冊,回憶從前的時光。 有笑,也有感嘆。 但幾乎都是圍繞著他,她感恩,不舍。 白蘇是個感情很濃烈的人,不管是愛情,友情,還是親情。 這樣的她,最容易受傷。 她說:“爸,謝謝你給我這么美好的回憶,下輩子,我還想當您的女兒?!?/br> 女兒的話還言猶在耳。 白父摸了摸淚眼,微微笑了笑。 她穿著浴袍喝酒,顯然到現在還沒睡。 她在想傅瀝行。 白父比誰都清楚。 一個月后,是陸唯的婚禮。 白蘇在期待。 因為她聽說傅瀝行會回來。 卻在婚禮的兩天前,陸唯告知她:傅瀝行身體不太舒服,取消航班了。 具體不舒服的程度,傅遠征只說和往常一樣。 這是白蘇知道的答案。 但只有傅遠征知道,情況說不上太好。 婚禮當天,白蘇無意與未婚女孩們搶捧花。 她對結婚,沒有憧憬。 可當陸唯背對著她們拋出捧花的時候,那花卻像是長了眼睛,掉落在她的懷里,她下意識伸手一捧。 花香撲鼻。 白蘇怔愣愣的模樣被視頻清晰的記錄下來,傳到大洋彼岸。 回到家中,白蘇看著那捧花發呆。 嫁人嗎? 除了傅瀝行,她還沒想過其他的任何人。 今生,恐怕是無緣了。 她將捧花擱置在窗臺上,幾天后花就干枯了。 白蘇陪父親在庭院散步,漸漸要入秋了,北安城的空氣很干燥。 天藍得出奇,白云無幾,白蘇的視線越過高墻,看著隔壁的尹家老宅。 尹少城去了美國,尹家人去樓空。 “時間太快了?!卑赘负鋈桓锌?。 白蘇點頭,“是啊?!?/br> 她還記得,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原來,沒有人可以逃得過情網,尹少城那樣驕傲的人,也逃不過。 夜里,白蘇還是很晚還沒入睡。 她在陽臺抽煙或喝酒,麻痹自己的時候,白父都看在眼里。 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 白父快不行的那天,北安城下了很大的雨。 白蘇跪坐在床邊拉著父親枯瘦的手,一遍遍的親吻。 “爸爸,來世我還做您的女兒,您答應我的?!?/br> 白父張著嘴,無力的發出兩個好字。 淚水滑落的時候,白蘇撲過去給他擦淚,緊緊握著他的手。 “爸爸,別擔心我,我會過的很好,一切都會很好?!?/br> 白父微笑著看她,眼淚一顆一顆的從眼角滑落,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悔悟。 人到最后一刻才會想明白的事,他耽誤了她太多。 “對不起…孩子,爸爸錯了,我不該不該的…你去找他,你去找他吧…” 第237章 我要嫁人了,你高興嗎 我要嫁人了,你高興嗎 九月份的西雅圖,難得的陽光充沛的日子。 氣溫適宜。 可易山卻被冷汗浸濕了背心,從房間里出來的時候,心還是慌的。 關上門,手指有些發抖。 “傅少怎么樣了?”問話的是錦瑟。 易山眉頭緊鎖,到如今情況不好,也沒什么可隱瞞的,“剛剛又吐血了,醫生正在里面搶救,叫我出來等?!?/br> “這才幾天…”錦瑟喃喃,眼眶紅了半圈。 這種事早知道逃不過,前前后后多少次,以為能坦然一些,可到了這一刻真的沒辦法。 傅瀝行的身子已經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易山看著她,知道她擔心,但又擔心她肚子里的孩子,于是攙扶著她,讓她坐在窗邊的藤椅上,錦瑟回頭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問他:“要不要通知二少爺?” 這個節骨眼上,他的弟弟怎么能不在身邊? 易山搖頭,神情凝重,又仿佛也紅了眼,壓低了聲音說:“傅先生幾天前就叮囑過了…他要是醒不來,再告訴二少爺?!?/br> 當時傅瀝行的原話是這樣的:不要叫他們為了我這副破身子來來回回折騰,一驚一嚇,對陸唯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所以都別說了。萬一哪天真的醒不過來了,再告訴遠征吧。也別讓她知道了。 易山自然知道最后那句傅瀝行提到的“她”指的是白蘇。 醫生搶救了三個小時后才從房間里出來。 醫生是個華人,是很多年前傅瀝行資助出國繼續深造的貧困大學生之一,沈放。 沈放摘下口罩,英俊的臉上都是汗水。 他一出門,看著轉過身來盯著他看的易山和錦瑟,表情比之前幾次還要凝重。 午后微風和煦,窗臺邊的紗簾拂過錦瑟的手背,干澀的觸感令她的心跳發顫,沈放站在暗影之中。 “只能看看今晚能不能醒來了?!?/br> ****** 屋內只開了一盞暖黃的壁燈,傅瀝行醒來的時候看見床邊坐了一個人。 模模糊糊的一團影,臉部輪廓漸漸清晰,像一把板斧,劈開重重迷霧,清晰得令人心碎。 傅瀝行睜著眼睛看她,一動不動。 這么多年不是沒想過,可都是夢。 醒來的時候不見她,夢里也就裝糊涂,所以看到夢里的人時,他就不動了,這樣安靜的看幾眼也好。 他不動,那人便俯身過來,身上玫瑰色的紅裙十分鮮活,勾人的眼睛看著他,她說:“傅瀝行?!?/br> 在這里沒人敢當著他的面叫他的名字,沒人敢。 但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