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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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姬今天一天沒用食,南藤樓上下很是憂心。 趙姬從不落下一餐。 連早食午食都不吃,定是出事了。 至于出什么事,他們也沒地方打聽。建章宮可不是他們能打聽的地方。 阿元和金子聚在庭院,商量該如何哄趙姬吃點東西。 正說著話,忽然聽見身后一個冷戾的聲音問:“趙姬一天沒吃了?” 阿元和金子回頭見到來人,當即嚇得腿軟,伏倒地上,一聲“殿下”尚未喚出口,塵灰揚起,如風一般,太子已經進了南藤樓。 半明半亮的木屋里,熏香裊裊騰起,趙枝枝整個人蜷在被里,睡了一覺起來,額頭涔汗,尚沉在噩夢中。 她又夢見小時候的事了。 已經好久好久沒夢過了。 在她去到阿姐身邊前,她曾經有過另一個阿姐。 那個阿姐,是所有人的阿姐,只屬于她們那群棄兒的阿姐。 那個阿姐是個樂奴,生得十分纖柔嬌美。她總是會在舞宴結束后,捧來各種各樣的小食給她們吃。 后來她們再也沒有小食吃了。 因為樂奴阿姐死了。身下全是血,那些血染紅了裙子,沒有醫工來,沒有隨人來,她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沒有人管她的生死。 她那個時候才四歲,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握住樂奴阿姐的手,哭著求她不要死。 阿姐的尸體放了三天,才有一個老嫗來收尸。 老嫗看著她們這群縮在角落里的棄兒,說:“是她自尋死路,身上不潔還要去別府舞宴,你們以后可別這樣。做玩物,得先留命在?!?/br> 姬稷進屋時,依稀聽見哭噎聲。是趙姬的聲音。 他心一急,大步走過去,掀了被子,趙姬正哭得滿臉是淚。 她瑩白的臉上哭出紅暈,眼睛是紅的,鼻子也是紅的,縮成一團,望見他來,水光朦朧的眼涌出更多淚珠。 姬稷手忙腳亂將她撈到懷里:“這又是怎么了?” 趙枝枝小心翼翼靠到他肩頭上,鼻音濃厚:“做噩夢了?!?/br> 姬稷拍拍她的背:“做噩夢有什么好哭的,不準哭了啊?!?/br> 他說著話,親了親她的淚臉。 趙姬想到自己的噩夢,她學姬稷親她那樣,仰頭親了親姬稷的臉。 姬稷愣了愣。 這是二十天以來,趙姬第一次主動親他。 姬稷臉有些紅,他貼過去,用趙姬的眼淚蹭了他自己一臉。 第30章 一更 趙枝枝回過神的時候, 太子已經親她好久好久了。 久到她仰著的脖子都酸疼,她忍不住推了推他, 他才停下來。 太子在她身邊坐下,他喘著粗沉的氣,用巾帕擦了擦嘴,他嘴上都是她的眼淚, 他臉上還蹭了她的……鼻涕。 趙枝枝立刻用手去揩掉, 做賊心虛假裝什么都沒看到。 太子捏了捏她的鼻子, 哼哼兩聲。 原來他早就知道鼻涕的事了。 他用巾帕擦了臉,然后給她擦手, 最后折起來給她擤鼻:“真是讓人不省心, 做個噩夢也會嚇哭, 到底夢見什么了?” 趙枝枝使勁將鼻涕都擤出來,軟聲軟氣說:“不記得了?!?/br> 太子半信半疑盯著她:“是不是夢見昨天晚上的事了?” 趙枝枝胡亂點了頭。 反正也是因為昨晚的事, 所以才會做噩夢。算不得說謊。 她來初葵了。 趙枝枝若有所思地抿抿嘴。 姬稷心里不是滋味。 “孤也不知道你會突然……”不僅趙姬嚇到,其實他也嚇到了。 趙姬怕被他弄死, 他也怕將趙姬弄死了。 那個時候, 他甚至想,以后再也不碰她了。 直到醫工來之后,他狂跳的心才稍稍穩住。 姬稷拽了拽趙枝枝的胳膊, 讓她再靠緊些:“只是來月事而已,不會生病也不會死,別怕?!?/br> 趙枝枝順從貼過去,乖乖認錯:“昨晚讓殿下受驚了?!?/br> 姬稷緊張地瞄瞄她:“孤沒有受驚, 孤又不像你,動不動就怕死?!?/br> 醫工說,趙姬是初次天葵至,受驚過度情理之中。 因為他也受驚了,所以趙姬說什么他都應下了。她說要回南藤樓,他就放她回來了。 他染了趙姬的傻氣,他也變成一個小傻子了。 姬稷低頭看了看趙姬,他這時遺憾自己沒有meimei,只有幾個jiejie。要是他有meimei,和趙姬年紀相近的meimei,他至少知道能找人問一問,女子初次天葵,該如何寬慰。 趙姬現在就像一本無字天書,而他剛翻開這本書的第一卷 。什么都是新的,是他沒見過的。他過去種種學識經驗全都派不上用場了。 姬稷發著呆,趙枝枝也在發呆。 她已經從噩夢中回過勁。她哭也哭完了,腦子也哭清醒了。 太子一提昨晚的事,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昨晚的事。 她覺得自己可丟人了。 誰能想到流那么多血是來月事了。 她還哭得那么兇。太子一碰她她就抖個不停,他哄她的話她一句都聽不進去。她就只差點名道姓哭訴太子是殺人兇手。 還好忍住了。 趙枝枝為自己的月事擔驚受怕一天,連飯都不想吃。 她從小就怕這個,府里那些奴隨每次都會弄臟衣裳,然后捂著肚子喊疼。 她被送進云澤臺的時候還沒有來過月事,那時她慶幸自己不用受苦,要是一輩子不來就更好了。 她沒想到自己的初次月事來得這么不合時宜……竟會是在太子的床上。 趙枝枝羞憤難當,她恨不得挖個地洞鉆進去。 太子這時問她:“……趙姬今年多大了,真的及笄了嗎?” 趙枝枝羞著兩只紅紅的耳朵,“趙姬沒有騙殿下,趙姬去年遇見殿下時,就已及笄,今年都快滿十六了?!?/br> 太子摸摸她的臉:“都快十六了啊?!?/br> 趙枝枝將臉埋進他懷里,聲音悶悶的:“是大姑娘了?!?/br> 好多人早兩年就能生孩子了,她現在卻剛剛來月事。論起來,也不算大姑娘。 她也不知道天葵為何來得這般晚,大概是在趙府灌了許多湯藥的緣故。 “來,讓孤好好瞧瞧?!碧訉λf。 趙枝枝不肯坐到他身上去,她怕不小心弄臟他的衣袍。 太子沒有勉強她,他輕聲問她:“還在流血嗎?” 趙枝枝臉燙得像火球,她點點頭。 太子的懷抱更用力了,她聽見他聲音有些抖:“別怕別怕,過幾天就不流了?!?/br> 她覺得太子好像比她更怕。 趙枝枝悄悄往上看一眼,只來得及瞧見太子亂眨的眼睫,就被他一只手重新扣進懷中。 太子似乎不想讓她在這個時候瞧見他的神情。 趙枝枝不亂瞧了,她盯著太子衣袍上的銅斧刺繡,小聲說:“殿下無需為趙姬擔心,趙姬沒事的?!?/br> 太子沒有回應,他不停揉著她的肩。 姬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趙姬不在身邊時,他只是想著她是否還在哭,他甚至還在想和趙姬歡好的事。趙姬一到他懷中,他摟著她香香軟軟的身子,能親能抱,卻開始愧疚了。 趙姬得多害怕??! 他竟然讓她一個人面對這種可怕的事。 “孤問過醫工,女子天葵至,一般三四天就會止住?!奔ю⑾袷窃趯w姬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熬過這幾天就好了?!?/br> “趙姬會熬過去的?!壁w枝枝答道。 “孤會陪你?!奔ю⒄Z氣堅定,“孤就留在南藤樓,哪都不去?!?/br> 趙枝枝愣?。骸翱墒勤w姬不能伺候殿下?!彼氲绞裁大@恐的事,顫顫問:“難道殿下想要趙姬伺候嗎……” “不用你伺候?!奔ю⑦B忙說。 趙枝枝貼心問:“要召其他美人來南藤樓陪伴殿下嗎?” “不必,孤也累了,正好休息幾天?!奔ю⒛樕祥W過一抹紅暈,“等趙姬好全了,孤再從趙姬身上補回來?!?/br> 趙枝枝臉更紅了:“嗯,趙姬會做好準備的?!?/br> 劉宮使進屋來給趙枝枝換衣物清洗,姬稷就在旁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