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服_分節閱讀_66
祈霖老大一會兒才直起腰來,若無其事回到炭火邊坐下。張沖見他一雙眼睛憋得通紅,忙去拿了一條面巾遞給他擦了擦臉,才輕聲又問:“這個湯……還喝不喝?”祈霖道:“先放著吧,這會兒實在喝不下!要不,你喝了吧,晾在那兒也可惜!”張沖道:“你病剛好,正該補養一下,我先蓋起來,你想喝的時候,咱們就放在炭火上溫一下!” 正用一個蓋碗將湯碗蓋起來,忽然一個小丫頭的聲音道:“太太過來了!”祈霖趕忙起身,就見他娘祈夫人在幾個丫頭媳婦的簇擁之下走進來。 張沖趕緊將上首一張太師椅鋪上一個新坐墊,等老夫人坐下了,眼見一屋子都是女人,便不待吩咐,低著頭靜悄悄的退了出去。 祈霖親手奉了一杯茶,方道:“娘有事,叫我進去就得了,怎么倒自個走出來了!”祈夫人道:“我不出來,這個湯又被你晾這兒了!”回頭吩咐剛來過的那個丫頭,道:“快給你少爺舀一碗過來!”那丫頭答應一聲,走至桌子跟前舀湯。祈夫人瞅著兒子,眼睛里愛憐橫溢,道:“你看看你,回來快兩個月了,一連病這兩場,不見長胖,倒瘦了好些,再不好好補一補,可讓為娘心里怎么好!” 祈霖暗暗嘆了口氣,接過丫頭遞上的小碗,一口一口往嘴里硬咽。祈夫人趁著他喝湯,向著桌子上的卷軸瞅了一眼,道:“你到底有沒有看過這幾張畫像?你爹一再交代讓我趕緊給你說一門親事,你再要拿不定主意,我真要替你做主了!”祈霖抬起頭來,道:“娘,我才剛回來,這會兒實在沒這份心,你別逼我了好不好?”祈夫人道:“這怎么能叫逼你?都快二十歲的人了,別人像你這么大孩子都幾歲了,何況我倒不想逼你,你爹爹面前怎么交代?” 祈霖把臉一拉,將手上湯碗往旁邊一張凳子上重重一放,索性湯也不喝了。祈夫人見他使性子,忍不住想罵他兩句,可是這一年牽腸掛肚,好不容易望見他回來,真要逼得他急了,再不吭聲一走,也不過徒惹自己傷心牽掛,只得勉強忍住,伸一根手指在他額頭上一戳,道:“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一個不聽話的奴才!”一邊說,先忍不住落下淚來。 祈霖見他娘哭,心中本來就苦,也低了頭一滴一滴往下落淚。旁邊一個媳婦忙上前勸道:“太太快別這樣,你看別人家的少爺像咱們少爺這個年紀,哪一個不是天天在外邊惹是生非?咱們少爺真算是懂事的了。他這也是剛經了一場大難,難免心里有憋屈,要我說,過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祈夫人用丫頭遞上的面巾擦一擦臉,就有一肚子話這會兒也問不出口,便轉了轉臉,道:“罷了,這件事就等到年根再說吧。不過你年紀真不小了,身邊也該有幾個丫頭伺候。這樣吧,我已經讓人在內院給你騰了個院子出來,再撥幾個丫頭給你,你白天在外邊做什么我不管,到了晚上,還是搬到內院來住吧!”不等祈霖再拒絕,站起身來道:“我也坐乏了,進里邊歪一會兒去,你晚上進來陪我吃飯!” 祈霖無話可說,只好站起身來送他娘出門。一行七八個丫頭媳婦,浩浩蕩蕩簇擁著祈夫人進去內院。 ☆、第二章 (2734字) 原來自祈霖回來,祈夫人自然對他百般疼愛。眼見他年紀大了,有心把身邊最美貌的幾個丫頭調撥到他身邊伺候,不想祈霖對這幾個丫頭竟是連看也不肯多看一眼。像他這么大的少年人,哪有對著美貌的姑娘不心動的?祈夫人難免滿腹疑竇。又見他每天躲在房子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將一個張沖天天留在身邊伺候。偏偏這個張沖又不像從前的小小那么溫順乖巧知根知底,私底下問祈霖兩回,祈霖只說張沖是跟他同過生死的,其他的就不肯多說。祈夫人明知這個兒子從小有事喜歡悶在心里,只怕這一年在外邊染上了什么不良的嗜好,因之心如油煎,一邊張羅著趕緊給他定一門親事,一邊又讓人在內院騰出一個院子來,要將祈霖搬到內院去住。 祈霖明知一旦搬進內院,幾個丫頭就要纏上身來,到時候更是有苦難言,也只好一天推過一天!幸而這種事倘若逼得太緊,讓外人瞧出什么端倪更不好,祈夫人只能四下無人時問祈霖幾聲,平時人面上倒不好太做理會,這件事也就這么拖了下來。 果然那一場大雪下了兩天才止,等到雪化,已是十來天之后。這日一早起來,祈霖先進去給祈夫人請了安,才出來外院吃著早飯,忽然一個小子奔了進來,叫道:“少爺大喜,表少爺回來了!” 祈霖“嘩啦”一聲,將手邊一只碗碟也撥落在地上,跳起身來道:“哪個表少爺?是……是……是你武家少爺?”那小子剛點了一個頭,忽然人影一閃,武俊懷已經沖進門來,叫道:“小霖,我回來了!” 祈霖大叫一聲,直撲到武俊懷身上去!武俊懷雙手抱住,張口要笑,卻聽見祈霖已經在他懷里嗚嗚咽咽哭了起來!武俊懷嚇了一跳,趕緊拍著他后背安撫,道:“怎么啦?怎么我回來了你不高興,還哭什么呢?” 祈霖哪里說得出來話,這兩個月憋在心里的苦楚滔滔不絕盡都發泄在武俊懷懷里,只把武俊懷的胸襟哭濕了一大片,這才慢慢止住了,抬起頭來,又有點不好意思。 武俊懷知道他心中所思,輕輕用手撫撫他臉,軟聲道:“看看,眼睛都哭紅了,一會兒姑母看到,還以為我欺負你呢!”祈霖吸吸鼻子,接過張沖遞上的面巾抹了抹臉,方問:“怎么你到現在才回來,是不是……?寰表哥呢,他不是說要跟你一塊兒來的嗎?” 武俊懷明知道他想問不問的是什么話,這會兒也不敢跟他提起南京城的事,只道:“我們在路上被雪堵了幾天,昨夜里才趕到家。我娘昨兒一見寰表哥跟我長得這般相像,喜歡得什么似的!這會兒已經帶著他進里邊給姑母磕頭去了,我實在是想你想得不行,所以先過來看你!” 表兄弟彼此知道對方心思,武俊懷很自然就說出“想得不行”的話,祈霖聽著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只是想到一事,忙低聲問道:“你們之前不是叫了個人來家里送平安信?所以我一回來,你娘我娘就問過你我在外邊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胡亂搪塞了過去。這會兒我娘再問,可怎么說?”武俊懷笑道:“你放心,那個寰表哥,滿嘴的謊話編得天衣無縫!昨兒一到家,我爹娘就問過了,他把我爹娘哄得一絲懷疑都沒有!所以我們倆只管閉住嘴,盡由他去說就行了!” 祈霖想想蕭震寰心機謀略確是他兩人望塵莫及,也就放下心事。正好內院來人,要請武少爺進去說話,祈霖也就陪著表哥一同入內。 尚未進門,已聽見屋里祈武兩位夫人樂呵呵的笑聲,果然蕭震寰口舌如簧,哄得兩位夫人真把他當著從小看大的子侄一樣,對他的身世竟無半點疑心。 說了一上午的話,祈夫人硬留著幾個人就在內院擺開酒宴吃了飯,武夫人先回去武府,留下表兄弟跟祈霖敘談。 進了祈霖在外院的屋子,張沖慌著倒茶,祈霖忽然想起一事,笑道:“我武表嫂給武表哥生了一個大胖兒子,武表哥一回來就當爹,是不是很開心?”武俊懷被他一問,頓時俊臉泛紅,嘿嘿直笑。蕭震寰斜過眼睛瞅他一眼,笑道:“可不是,他倒本事,搶在了我前邊!” 原來武俊懷在前一年的秋末已經娶親,在他偷偷往雁門關尋找表弟的時候,他媳婦已經懷孕,只不過夫妻倆當時都不知道。等到祈霖九月初回來汴梁,還趕上了去吃小孩兒的滿月酒。 張沖奉上茶來,蕭震寰呷了一口放下,雙眼向著祈霖上下一打量,道:“怎么到了父母身邊,反瘦了好些?”祈霖被他一問,頓時黯然低頭。張沖忙道:“小王……蕭少爺快別說了,剛武少爺一進門,他就已經哭了一場,蕭少爺這會兒又招他!” 蕭震寰輕輕一嘆,道:“我二表哥也不好!”祈霖渾身一震,抬起頭來道:“你們……是從南京城回來的么?還是……他已經回了上京?”蕭震寰道:“他并沒回去上京,我們離開南京城的時候,北方已經開始下雪,估計他今年是不準備回上京了。我其實也沒想從南京城回來,可是武表弟說回來之前無論如何要再見你一面,所以我們還是繞了個圈先去了南京。結果一去,看我二表哥那樣,就在南京城陪了他有大半個月,后來還是他催著叫我們早點過來,看看你回來以后怎么樣,要是有什么為難,好讓我替你想想辦法。誰知走在路上,又被堵了幾天!” 祈霖禁不住雙目凝淚,道:“你說……他那樣,他到底怎么樣?莫非……他皇兄有為難他?”蕭震寰道:“我大表哥倒沒怎么為難他,他手下的那些將軍們都對他死心塌地,真要將他怎么著,這些將軍們也不答應!不過就是……每天除了做事,就是一個人騎了馬在草原上瘋跑,常常一去就是大半天,等到回來,人馬都累得精疲力盡!他本來性情冷峻,任何事都不能讓他有一丁點的情緒波動,但是在遇到你之前,他就是一塊沒長心的石頭,不會笑,可也不會感覺疼!可是現在,長了心,又丟了心,雖然活著,卻活得了無生趣!” 祈霖沒等他說完,已經哭得抽搐不止!武俊懷忙起身走過去,伸手將他攬在懷里。蕭震寰讓他哭了一會兒,方又道:“你這個樣子,可讓我二表哥怎么放心得下!”祈霖掙扎著從武俊懷懷里抬起頭來,道:“他有沒有……請寰表哥給我帶句話?”蕭震寰從懷里摸出一個東西,遞到他的手上,道:“他讓我把這個帶回給你,還說要你千萬保重,不要老是想著他,把自己熬出病來!” 祈霖眼瞅著正是他臨走留給耶律洪礎的那塊能夠辟毒防身的千年沉香,體貼耶律洪礎對自己的無限牽掛,祈霖眼中的淚水仍是不絕涌出,一滴一滴將沉香浸濕。 蕭震寰回過頭來,見張沖正眼巴巴的瞅著他,又道:“你的那個延虎跟武表弟說,叫你好好保重身體,還說……就是到死的時候,總是要來找你!”張沖身上一顫,只聽武俊懷接口道:“是啊,我們臨走的前一天,寰表哥去跟……那個大王道別,延虎就悄悄跑來找我,說他已經跟他們大王說了不要那個丫頭,還說……等過一段時間,他們大王心情舒展一點,他慢慢再求大王放他來中原找你,就是死,都要跟你死在一塊兒!” 張沖當著幾位少爺的面,不好放聲而哭,只忍得喉嚨里咕隆作響,忙轉身出到外邊去了。 ☆、第三章 (3166字) 祈霖將千年沉香掛在脖子里,一會兒張沖眼睛紅紅的打了盆水進來,伺候著祈霖洗了把臉,重新落了座,祈霖方道:“寰表哥……可要在這里住多少日子?”蕭震寰道:“我倒想早點走,可是姨娘也不會放人,所以,總也得過完年才能走吧!”停了一停,瞅見他情緒穩定,又道:“你有什么為難之事,趁著我在這兒,都替你辦了吧!”祈霖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苦笑道:“也沒什么為難的,就算……也不是表哥能幫得上手!”蕭震寰道:“你且說出來聽聽,或者我能幫你想個法子也說不定!” 祈霖沉吟未語,張沖插口道:“還真有一件為難事!從少爺一回來,老太太就逼著要給他定親,蕭少爺幫忙想想辦法,怎么能夠拖延下去,最好……讓老太太死了這份心!”蕭震寰抓一抓頭,道:“這個……可還真不是我能幫的!要不……等開了春,你還跟我回北方去,既解了……你跟我二表哥的相思之苦,而且……現下你爹娘知道你好好的,也不會為你太傷心!”祈霖身上微微一震,回頭一想,卻搖了搖頭,道:“還是不要了!我一去,他皇兄必定還要生事,到時候……又要讓他左右為難,更何況……我也不可能舍得下我爹娘!”蕭震寰道:“那我就真沒辦法了!兒女大了,父母總是想讓他盡快成家,除非是到廟里做和尚去,否則怎么可能讓姑母死了這條心?” 他這話剛一出口,祈霖張沖禁不住相互一望!蕭震寰察言觀色,笑道:“你們不會……真的想去做和尚吧?”張沖道:“前兒少爺還跟我說,想往城外不管哪個廟去看看呢!只是……就算他想出家,老太太也不會答應!”蕭震寰一拍腦袋,道:“這就是了,倘若霖表弟不怕清苦,我有個法子倒可一試!”祈霖大喜,忙道:“寰表哥快說,我絕不怕什么清苦!” 蕭震寰張口要說,轉眼卻看見武俊懷欲言又止,遂揚眉笑道:“俊懷表弟是不是有什么好的辦法,先說出來聽聽!”武俊懷嘿嘿一笑,道:“我想的也就是笨辦法,不說也罷!”蕭震寰雙眼瞅著他,眼神中頗有威脅之意,笑道:“你說不說?” 武俊懷好像怕了他的什么招兒,瞪他一眼道:“說就說,要是不好不準笑我!”蕭震寰道:“不笑不笑,你的辦法一定是好的!”武俊懷這才回過臉來向著祈霖道:“小霖既然不怕清苦,不如等過兩天天氣好,就跟姑母說要出城外廟里許愿散心。等到回來,再裝著大病一場,表弟醫術這么高明,大可用上一點什么藥物,讓自己病得越重越好,到時候就說……!”說到這里,忽然遇到一個難題,不由伸手抓了抓頭,抬起頭來向著蕭震寰一瞅,蕭震寰向著他鼓勵的一笑!武俊懷低頭一想,展顏笑道:“是了!姑母這么疼愛表弟,必定要慌著去廟里燒香許愿。再請寰表哥出馬去買通了廟里的和尚,給姑母解上一簽,只說表弟這病是沖撞了什么神佛一類,須得在廟里修行一年,才能保住性命。姑母到時候就算有些疑惑,也不敢不照著去辦。等去了廟里,咱們再想其他法子,都有了回旋的時間!” 祈霖仔細一想,自覺這條計策十分可行,不由大喜道:“表哥這個辦法好!我被娘逼得尋死的心都有了,沒想到表哥一回來,輕輕巧巧就把問題解決了!”張沖也忍不住插口贊道:“可不是!我以前還當武少爺是個拿不定主意的,沒想到……也這么聰明!”蕭震寰接口道:“他本來就聰明,就是從前瞻前顧后放不開手腳罷了!” 武俊懷被他們幾個一夸,不由得一張俊臉紅紅的,道:“我都說了是個笨主意,還是聽寰表哥說吧!”蕭震寰心里想的主意其實跟他差不多,嘴里卻道:“我的主意沒你的好,不說也罷!怎么要買通廟里的和尚,你自己不出馬,非得讓我去呢?”武俊懷一撇臉,道:“我可做不來這樣的事,自然得你去!” 蕭震寰明知他靦腆內斂,能像今日這樣拿出個還算周詳的主意來,已經是難能可貴,再要逼他更進一步,只怕適得其反!便向著他揚眉一笑,武俊懷瞪瞪眼做個鬼臉,回過了頭。 ※※※ 兄弟幾個談談說說直到向晚時分,又一起吃了飯,蕭震寰方隨著武俊懷一同回去武家。武俊懷昨晚一回來,知道自己當了爹,突然滿心里對不住他媳婦,昨兒已經給他媳婦賠了一晚上的不是,這一晚自然更是對他媳婦極盡恩愛,用心補償。 到了第二日,祈霖一早又尋了過來,兄弟幾個又說了一天的話。照著蕭震寰的意思,等又過幾天,這一陣熱情漸漸淡了下來,祈霖方稟過祈夫人,只說心頭不舒坦,想帶著張沖往城外報恩寺散心許愿。祈夫人自然不疑有他,還說他大難不死,實是托了上天之福,早該往廟里燒香磕頭以報佛恩了。這一天還特地給他準備好了供奉,另幾十兩的香油錢。 不想從廟里一回來,當天晚上就發起燒來,滿嘴里更是胡言亂語!嚇得祈夫人趕緊叫人去請太醫,誰知太醫來到,也是束手無策。汴京城里原有兩位名醫,當初祈霖就曾拜在這兩位門下學藝。偏是其中一個兩年前已經過世,另一個出外云游未歸。另來的幾個醫生連病因也查不出來,耳聽祈霖嘴里神啊鬼呀的亂說,幾個人相互一商量,便一口咬定必是沖撞了什么邪物。 祈夫人想著兒子從城外報恩寺一回來就成了這樣,慌得忙坐了轎子,親自出城往報恩寺燒香拜佛。求得一支神簽一問,解簽的和尚說祈霖這一年流落在外,所以得脫大難,實因菩薩保佑!倘要化險為夷,須得留在寺里帶發修行至少一年,并抄錄佛經千卷以報神恩。 祈夫人聽和尚說出祈霖流落一年的話,倒也信了七八成,何況能在寺里帶發修行原是一件無量功德,平常求也求不來的好事情,但祈霖才在外邊流落一年,祈夫人哪里就舍得再讓兒子進寺院苦受清規?當時進獻了香火,卻沒敢張口答應。誰知一回去,祈霖愈發病得沉重起來,再折騰一夜,眼見是只有出氣沒有進氣。武夫人聞訊也趕了過來,跟祈夫人守在床前,各自哭得雙眼紅腫!最終還是武夫人勸道:“神佛菩薩,只怕真是有的!要我說,嫂子還是趕緊再去廟里上柱香,就答應了這件事情,若是霖兒真個兒能夠好起來,就送他到寺里修行一年,總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