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聞恕顯然沒想到付茗頌這時候會來,捏著茶盞的手微微一滯,隨即勾了勾唇,道:“倒是孝順?!?/br> 老太太并不大高興,訕訕一笑,“老身教導無方,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接著說便是?!?/br> 聞恕抬頭往窗外看,元祿眼尖兒地問,“這五姑娘也是孝順,不若就讓她進來一并聽著?” “也好?!甭勊钏齐S口道了一句。 老太太看了他主仆二人一眼,便使眼色讓安mama請人進來。 付茗頌正壓低聲音和付姝妍爭執著,不料屋門被拉開,安mama從里頭出來,“五姑娘,老太太請您進屋?!?/br> 付茗頌付姝妍皆是一愣,付姝妍著急忙慌道:“那我——” “老太太只請五姑娘進屋,二姑娘若著急,門外候著便是?!?/br> 聞言,付姝妍瞪直了眼,下意識抬眸往屋里看,她這個方向,正好瞧到聞恕半個身子。哪怕只一個側臉,也叫付姝妍下意識抽了口氣,耳根通紅。 付家怎會有長成這個模樣的男子? 而待她回過神來,安mama已領著付茗頌進屋,將屋門給合上。 茗頌沒料到老太太屋里還有人,而且還是東苑的人,她腳步滯了一瞬,朝老太太走去,“祖母?!?/br> “你為著你父親的事兒,哭了?”老太太問話。 付茗頌心中緊了緊,這都是付姝妍瞎說的,她壓根也沒哭過??衫咸@樣問,她總不好說實話,便小心謹慎的回了句,“是茗兒不夠沉穩,叫祖母見笑?!?/br> 老太太擺了擺手,“一旁坐著?!?/br> 是以她忙坐下,乖乖巧巧地疊著手,目光落在老太太身上,一副認真聆聽的模樣。 一段插曲過去,老太太才問:“不知犬子還有何處能幫得上忙?您盡管差遣他做事兒,他不敢懈怠的?!?/br> 老太太說話這樣恭敬,付茗頌眉間微動,這個男人定是有什么大來頭。 她想到那日在東苑,莫名心口一緊。 而老太太說完話后見聞恕久久未答,忽然發覺他目光早已從她身前錯過。老太太順著看過去,便瞧見付茗頌露出一截的手腕上一圈紅痕。 老太太眉心一跳,“手怎么了?” 莫名其妙地,整屋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付茗頌這才發現方才付姝妍力道太大,竟生生在她腕上留下一圈紅痕。 她忙起身答老太太的話,“是不小心磕著了?!?/br> 這痕跡,怎么也不像是磕著了。老太太心里精著,但此時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便想著敷衍過去。 誰知,有人不想敷衍。 “磕著?哪兒能磕成這個樣子,我倒是好奇了?!甭勊〉?。 付茗頌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驚恐萬分地看著他,又對老太太解釋了一遍,“這就是無意磕著,不打緊的祖母?!?/br> “往后仔細著點,姑娘家,莽撞不得?!崩咸f這話,便是要揭過這事的意思。 小姑娘戰戰兢兢地站在老太太面前,渾身上下連發絲都像繃緊了,有多害怕,就有多謹小慎微。 男人眸色沉了下來,他最見不得她在人前小心翼翼的樣子,頓時心下來氣,擱下茶盞便起身,一聲不吭踏出壽安堂。 老太太錯愕一瞬,望著付茗頌的目光愈發復雜,“你先下去?!?/br> 付茗頌求之不得,說了兩句場面話便福身退下。 而安mama卻這會兒將付姝妍給叫進屋里頭,付姝妍以為祖母總算想起她來,滿心雀躍的踏進主屋,“祖母,妍兒可擔心——” “砰”的一聲,一盞guntang的茶水濺到付姝妍的紗裙上,紫陶碎成好幾片,嚇得付姝妍退了兩步,“祖、祖母?” “混賬東西!你娘便是這樣教你,隨便對著自家姐妹動粗的?”老太太中氣十足地罵道。 付姝妍一臉懵怔,還不等她反應過來,老太太便又喝道:“跪著,跪到天兒暗了再起!” “祖母,祖母……”付姝妍看老太太往內室走,只剩自己一人在廳堂跪著,頓時委屈地抹起了眼淚。 作者有話要說: 皇上又氣又心疼 第9章 景福苑里,云姨娘已被姜氏晾在偏房好半天,早就沒了耐心。 正欲找個借口離去,一向穩重的姚mama疾步上前,姚mama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云姨娘臉色大變,蹭地一下起身,“頂撞了老太太?” “是,說是叫老太太罰在堂前跪著?!?/br> 姚mama皺眉,這二姑娘平時在自家院子里是嬌蠻了些,但從來不敢在老太太面前造次,也不知這回為的何事。 云姨娘更是嚇得腿軟,匆匆就往壽安堂趕。 安mama客客氣氣地朝她笑了笑,“老太太最見不慣自家姐妹不合,今日被氣狠,也是乏了,說是云小娘來,也不見的?!?/br> 云姨娘還沒進門變被擋了回去,瞠目結舌地問:“姐妹不合?” 不是說得罪了老太太,哪里又冒出個姐妹不合的罪名? 安mama皮笑rou不笑的答:“老太太心疼五姑娘,常叫她到跟前來,今兒個發覺她手腕受了傷?!?/br> 云姨娘嘴角一僵,不敢再問,安mama這話,想是老太太讓她說的,那老太太的意思,不是敲打她這個姨娘是什么? 云姨娘臉色難堪的回了洗春苑,一路氣到心肝兒發顫。 這老太太,怎么就一時興起注意起了五丫頭? 付茗頌還不知老太太叫付姝妍進去是罰了她,才剛將遮月送過來的藥飲下,蜜餞都來不及放進嘴里,便聽門外姚mama來請她的聲音。 待付茗頌一路提心吊膽去了云姨娘屋里,本以為又是一頓刁難,誰知今日云姨娘那張臉暖和的跟春日的花兒似的,朝付茗頌暖融融的笑著。 “快坐下?!痹埔棠镄Φ?。 付茗頌遲疑一瞬,就見丫鬟搬了木墩過來。 “我聽說妍兒那丫頭,今日拉你去見老太太了?” 付茗頌抬頭,琢磨著措辭道:“二jiejie擔憂父親,難免心中焦急難安?!?/br> “但她再著急,也不該拽著你到你祖母跟前,實在不穩重?!痹埔棠飺u頭,又道:“外頭風大,喝口茶暖暖身子?!?/br> 付茗頌驚地背脊都下意識挺直了,抬眸看云姨娘,抿了抿唇,等她接著說。 云姨娘又笑笑,“茗兒,這么些年,我可曾虧待過你???” —— 姜氏在屋里聽丫鬟打聽的消息,端莊的眉頭挑高一寸,“因為五丫頭?” “是,奴婢聽說,是二姑娘對五姑娘舉止粗魯,礙了老太太的眼,這會兒云小娘回了院子,五姑娘正在云小娘屋里呢?!?/br> 姜氏忍住翻白眼的舉動,卻沒忍住嗤笑一聲。 這個云氏,除了會拿五丫頭開刀,還會些什么。 若是平日,姜氏定要笑上兩句,她一貫瞧不上云姨娘??山駜焊镉隽舜笫?,付嚴栢被帶走還未回府,她實在沒那個心思cao心洗春苑的事兒。 付家就這么表面風平浪靜,實則人心惶惶的過了三兩日。 這幾日姜氏差人打聽消息,又剛哄好付姝云那丫頭,正頭疼地倚在榻上,眼還沒閉,就聽外頭一陣吵鬧。 “夫人,夫人!老爺回了,正在前廳呢!”門外小丫鬟滿臉歡喜地一路小跑進來。 姜氏抬眸,連忙起身過去,“回了?” “回了,回了!”丫鬟高興道。 姜氏顧不上別的,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一身,便匆匆往前廳趕。 此時,周賢正背手在身后,吃了付家一盞茶才道:“此番查伍成河貪腐一案,牽連俞州多名官員,若是沒有付大人,恐怕本官也是難辦啊?!?/br> 付嚴栢一聽,忙躬身道:“不敢,不敢,承蒙大人不嫌棄?!?/br> 周賢撫須笑了兩聲,圣上口諭,他哪敢嫌棄。 “今日得空,付大人同家人小聚一番,我也趁此同沈大人祥稟此事?!?/br> 付嚴栢一愣,做了個請的姿勢,待周賢身影消失,他臉色才陡然一緩。 這周賢乃大理石少卿,提到沈大人,話語間的恭敬連付嚴栢都聽得出來,不知他家東苑究竟供了哪一尊佛。 —— 許是打定主意不日回京,聞恕這幾日沒閑著,乘馬車將俞州幾處災民繁多的地兒走了個七七八八,每日回到屋里臉都是黑的,元祿也不大敢招惹他。 今日因周賢有事要稟,這才一整日都留在付家。 元祿推門進來,“皇上,周大人到了?!?/br> 男人補了最后一筆,收狼毫,稍一頷首,周賢便低頭上前。 “老臣參——” “說要事?!彼麡O其不耐道。 “……是,經受伍成河修筑堤壩一事,凡有貪取官銀者,微臣已將名記錄在冊,只是,徐壑已死,若是往下深究,怕牽扯過大,臣難以定奪?!?/br> 話落,窗外一陣風吹進來,將書案上七零八落的白紙吹地滿地跑。 周賢好奇地偷瞄了一眼腳邊的紙,上頭赫然一個宋字,叫人摸不清頭腦。 “此事既已交由你辦,如何定奪不下?旁的細末不必再報,給朕查到頭,哪怕是查到皇家,也照查不誤?!?/br> 聞恕語氣淡淡,卻聽得周賢一腦門汗。 “'是,是,不擾皇上歇息,微臣告退?!?/br> 說著,周賢就小碎步似的往后退,卻又被喊住,這一驚一乍的,他這顆老心臟著實有些受不住。 聞恕手中把玩著價值不菲的紅玉,道:“付嚴栢協助查案有功,明日起任從五品奉訓大夫,俞州事畢,啟程赴京任職?!?/br> 周賢半天回過神,這是…宣旨了? “皇上,那付嚴栢此次雖協助有功,可此人膽小怕事,為人圓滑,怕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