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云海間_第3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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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洺看著她熟悉卻淡漠的面容,壓抑許久的怨懟之意再度沸騰而起,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嘲諷般看著清平道:“若我真的說出口,你敢聽嗎?” 有伙計上樓來添茶,兩人對話暫時中斷,邵洺深深吸了口氣,手不住摩挲著腕上的一串珠子,那串珠子陳舊無比,大約是什么古物,與他一手寶戒形成截然相反的對比。待那伙計離去,清平手心向上翻起,是自便的意思,事到如今,哪怕事情再如何離奇,她怕是也不會覺得有多驚訝。 邵洺面色緩和了些許,古怪地看著她道:“在云州時,我的確是得了些消息,朝廷要對西戎用兵,既有戰事,商賈自當避之,這個道理李大人應該明白?!?/br> 李大人這三字從他嘴里說出帶著種譏諷的味道,清平不以為意,低頭揭開杯蓋,輕輕將熱氣吹開道:“朝廷要用兵,這等大事,云州府如何會不知?!?/br> 邵洺冷冷道:“這是官府的事情,我等小民怎會知曉?” 清平話鋒一轉:“小民雖小,卻能洞察先機;公子這話,怕是連你自己都不信?!?/br> 邵洺重重捏著一顆珠子,雙目漸闔:“有些話我能說,大人未必能聽,是自欺,也是欺人。但得過且過這個道理,大人行走官場多年,難道不明白嗎?” 清平手中動作一頓,道:“敢問公子,這八荒又是什么呢?” 邵洺猛然睜開眼,目光銳利,他面容忽地舒緩,微笑著道:“原來,大人是來向邵家問罪的?!?/br> 清平問:“何罪之有?” 邵洺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br> “刑部侍中原大人如今就在賀州密查謝家通敵之罪,暗中搜尋數月,自然也能查到與謝家往來頻繁之人?!鼻迤揭詽癫疾亮瞬潦值溃骸吧奂液杖辉诎?,推諉之詞公子不必多說?!?/br> 窗外天卻突然陰了下來,風勢更勁,洶涌而入,不過片刻豆大雨點落下,電閃雷鳴間大雨驟然而至。密集的水流順著瓦檐流下,如垂落而放的水晶簾,霎時天地都被籠在霧蒙蒙的雨中,遠近皆是渺茫水色。風裹挾著水汽吹進窗中,兩人衣袍漸濕,卻無人伸手去關窗,任由雨水侵擾。滾滾雷聲中雪白電光劈過,瞬間映亮彼此的臉,將眼底的猜疑忌憚顯露無疑,清晰劃分出他們各自的立場。 等到雷聲過去,邵洺才開口道:“謝家不會因此而倒,大人不必多問了,盡早抽身而出,以免最后深陷泥澤?!?/br> 見他仍舊不肯說,清平心中有些失望,原隨所收集到關于八荒的信息實在是太少,她直覺感覺,那些不過是這龐然大物的一角,八荒能有這種權勢地位,難道真的如此簡單,依仗謝家與遠在草原的金帳暗中來往,就能達到今天的勢力嗎,清平一點也不信。片刻沉默后她道:“為何?” 邵洺低頭去看沾染了雨水的手,答道:“我與你并無區別,都是身在局由不得自己,如今你問了這么多話,不過是想知道八荒的家主到底是誰,對么?” 清平攥緊手,冥冥之中有種預感,她甚至有些希望邵洺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但她寧直面難堪的真相,也不想永遠陷在自欺欺人的迷局中。 這雨來的快也去的快,邵洺側頭去看將要放晴的天空,那種云破天開時的情景,讓他仿佛置身于一場遲醒的大夢中,在荒誕里煙消云散,他轉頭看向清平道:“八荒的家主,便是當今陛下?!?/br> 他以為會看到清平恐懼或驚訝的臉,沒想到她卻是如釋重負般靠在椅背上,帶著意料之中的悵然,喃喃道:“果然如此……” . 第227章 青花 昏暗的天幕中滑過一道電光, 天井下撐起的紅傘如朵朵新荷, 于暴雨中褪去原本的艷麗, 只在水汽里留下一抹極淡的紅, 仿佛被未被沖刷殆盡的血跡。 關上這道門,便將落雷聲隔在外。屋中燃著木樨香, 兩側立架又高又大,從上而下密密麻麻地擺放著燈盞, 燈芯安靜地燃燒著, 匯成明亮的光瀑。一路向深處而去, 連跨過四扇門,便到了最里頭那間屋。正堂上擺著香案神龕, 擺設雖是古舊, 在火光中透出明亮的淡黃色,卻掩蓋不了其細膩的紋理。一種奇異的香氣縈繞在鼻端,叫人為之精神一振。 “這屋中的木料, 都是一百五十年以上的桃木,”站在香案前的人轉過身來, 手中捧著一盞黯淡的燈, 她用細銀條輕輕撥弄燈芯, 豆大的火苗一躍而起,光霎時盈滿手掌中,照亮衣襟前藍色的海浪紋飾,“據說是為了辟邪……但你說可不可笑,在祠堂中卻要辟邪, 辟的是什么邪呢?” 她低聲一笑:“辟的是弒戮姐妹親長,子嗣后人的邪佞之罪……這就是嶺南謝氏?!?/br> 謝祺看著她將那盞燈添了新油后放回架上,攏在袖中的手輕輕按住那封信件,道:“謝淵,你成日里就是做這種事,在祠堂里給油燈添油換芯?” 謝淵連看也不看她,盤腿坐在蒲團上道:“你以為我愿意呆在這里?族里將我困在此處,不過是擔心我壞了事?!?/br> 謝祺在她面前站立,俯視著她道:“信陽王已經抵京?!彼龔男渲谐槌瞿欠庑偶f給謝淵,謝淵卻偏過臉不看,嘴上道:“真是稀奇,怎么有人偏偏放著榮華富貴不要,趕著趟去送死,我真是想不明白?!?/br> 她仰起頭看向謝祺:“你又能明白嗎?” 謝祺見她不接,便收回信件,答道:“我不知道,但信陽王進京,未必有你說的那么糟糕。你不該與族中長老作對,私下派人追殺原隨?!?/br> 謝淵道:“那些陳年舊事怕是要被原隨查的差不多了,便是這樣,她們也覺得無所畏懼,這份氣度,怕也是沒人能比得上了?!?/br> 謝祺沉聲道:“話里有話便直說,不必含沙射影。你與我針鋒相對又有何用,倒不如想想如今自己的處境,要如何從這里出來?!?/br> “出來?我還真不想出來了?!敝x淵慢悠悠地低下頭道:“等到株連九族的那日,我便一把火將這祠堂燒了,也省的麻煩了?!?/br> 謝祺十分不耐,被她說的心煩意亂,就要轉身離開,行至門前卻聽謝淵道:“你要進京了?” 謝祺并不回頭,答道:“是,這便是來與你辭別的?!?/br> 謝淵從袖中掏出一串珠子來,捏在指尖把玩:“你去做什么?去試探皇帝的態度,還是看看信陽王現今的風光?” 謝祺沉默良久,按捺下心中煩躁,從香案下拽了個蒲團出來坐在謝淵面前,道:“只是去看看罷了?!?/br> “看什么?”謝淵嗤笑一聲,“不要白費功夫了,你在這位身邊呆了這么多年,難道見過她因什么情誼而放輕了手段?”她長嘆一聲,手中啪嗒一響,珠串扣回手腕上,“要我說先帝尚有短處可尋,但這位陛下,竟是連一點錯也抓不住。你先前說那個李清平最得圣眷,但我依我所見,還不是像夏天的折扇,入秋了便丟了。這些年從她潛邸所出的舊人,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一樣也被發落,賀州貪墨一案牽扯出兩朝元老,不是一樣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事關朝務國事,人人都不曾幸免,如此說來,倒也是一碗水端的平了?!?/br> 這些謝祺自然清楚,但她到底心有不甘,半晌才開口道:“總要試一試的,畢竟陛下也曾是家主……” 謝淵打斷她的話,有些納罕地瞧著她道:“你真是糊涂,八荒的家主如何能與天下之主比!辰州的動靜難道你還沒看見嗎,這不過是聲東擊西,你以為真是整治藩王?新帝初登基一年不到,卻要冒天下之大不韙,不顧孝道人倫,先向著藩王動手,意在何處?難道辰州那幾個世家真能成了什么氣候?就算藩王坐大,但只要熬過幾年,等她們屢屢犯錯,世人有目共睹,大勢所趨再削藩也不遲,那她到底為何這么急迫呢?” 謝祺一時竟說不出來,喃喃道:“她不愿謝家做大,肘掣朝堂,藩王之亂未起,卻怕百年前世家議政之局再現?!?/br> 謝淵眉頭一揚:“原來也不是蠢笨的,看來族里的長老挑你做少主也不是完全瞎了眼?!?/br> 她如此陰陽怪氣地說話,謝祺少見的沒有動怒,心中另有一番算計,道:“我還是必須去一趟長安?!?/br> “你自然可以去,但也要明白,去或者不去,其實并沒有太大的用處?!敝x淵收斂了些許,平靜地答道,“大廈傾頹非一日之功,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當初你為何要派人去云州,險些暴露了謝家與西戎有所來往一事。如此沖動的行事,你到底是為了什么?” 謝祺想了一會答道:“那時候,這個李清平在陛下的心中份量過重?!闭f這話的時候她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怪,陰沉了幾分快速道,“我擔心她壞了族里的大事,本以為她去了西戎就回不來了,但偶然發現陛下竟還在找她,這說明什么?陛下相信她能從西戎平安回來,不然何必表面上通緝,私下卻調動暗衛去尋找?” “反觀辰州今日的情形,此人的確是有幾分本事的?!敝x淵一邊思索一邊說道,“按理來說陛下身邊能人眾多,要器重也不該是她,這究竟是何緣故……” 千萬盞油燈閃爍著,人呆的久了,并不覺得這屋中有多么溫暖,反倒生出一種不安,謝淵推過一顆珠子,指尖掐住便不動了,皺了皺眉道:“你把云州那事再仔仔細細說一遍,我總覺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對?!?/br> 謝祺依她所言復述了一次,謝淵猶疑不定地看著她道:“你派去的人,目的是為了除掉那個李清平,不讓她回朝;而我在此時,卻發現吳家的人手伸的太長,查到了一些不該查的事情,但我本意只是將人帶回來,并沒有讓她死的意思……”她嘴唇翕動,似乎在無聲地推算著什么,最后她問道:“這叫吳盈的,你可知她原本是誰的人?” 謝祺道:“她生母是齊王門下的謀士,你應當見過幾面,就是那個司先生,從前局勢未明之時,與族里支持齊王的人打的火熱?!?/br> 謝淵好半天才道:“錯了,錯了……我們都錯了!”